第460章 直面质疑

  孙思邈拿出一个纸包，展示给台下的百姓和医师们。

  “此物名为千机毒，新年前夕曾出现在并州城。”

  “当时引得全城告急，受害者无数。”

  “圣上还为此，特地派出三位太医协助治疗与调查。”

  台下顿时哗然。

  议论声根本遏制不住。

  并州城的事，半年前曾闹得满城风雨，中毒者多达成千上万人。

  没想到，今日竟会出现在这次医术大比上。

  台下诸多百姓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兴趣，嗡嗡议论着，眼神灼灼地看着台上。

  孙思邈又道。

  “老夫便以此毒为题，来考验各位医师。”

  孙思邈说完，便将之前过关的十几位医师请了上来。

  这次周显没有参与。

  毕竟，这种毒他已经解过了。

  他站在台下，看着十几位医师严肃地围在那包白色千机毒旁边，各用小勺取了一些，仔细观察着。

  还有胆大之人，伸出舌尖尝了尝。

  周显始终观察着参赛众人。

  他不希望这些人中，有人故意隐藏什么。

  于是，他故意说道。

  “诸位若是会解，可千万不要藏拙，长安城父老乡亲可看着你们呢。”

  台上的医师们听了，脸上神色各异。

  有人不动声色，也有人想努力一把，希望能破解毒，从此名扬天下。

  过了两刻钟之后，开始有医师交上自己的答案。

  不过也有三个人什么都没写，黯然下了台。

  最后，所有人的答案都交到了孙思邈和周显手上。

  二人一对。

  答案正确的，只有刘神威和夏医师。

  周显有点失望。

  他本来还想借着答题，找出可疑之人，看来这希望落空了。

  这时，医师们都回到了凉棚，有不少人在交头结耳。

  在孙思邈宣布最后胜出者是夏医师和刘神威之后，有个高个子医师忽然站了起来。

  此人则刚也在台上，只是并未答对。

  看他的样子，一脸忿忿，大概是对这结果不服。

  “怎么，胡医师可是有话要说？”

  百姓们听了，立刻转头往医师们所在的凉棚看去。

  胡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和地说道。

  “周驸马，我个人认为，每场比试都是由孙神医出题，这对我们这些医师欠缺公平。”

  凉棚里的医师们全都沉默无语。

  老实说，胡医师的话说中了某些人的心声。

  胜出的夏医师出身于太医署，学过孙思邈编写的教材。

  刘神威是孙思邈徒弟。

  哪怕他没走漏考题，他们也认为这对其他医师也欠缺公平。

  周显并未生气，微笑道。

  “你若觉得不公平，那你说说，要怎样你才觉得公平？”

  胡医师大胆说道。

  “能不能让我们这些医师出题，由孙神医、周驸马为我等解惑？”

  胡医师说的是为他们解惑，实际上也是在变相地考校孙思邈与周显。

  若这种场合下，他们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那可是丢脸的事。

  越是名医，越是爱惜羽毛。

  换成其他人，基本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免得有个万一，丢了名声。

  再说，各个医家都自成体系。

  尤其是那些世代相传的医学世家，都有自家独门的技艺和秘方，根本不会传给别人。

  若他们让周显和孙思邈当众教他们治病，这可算得上是犯忌讳的事。

  医师们都觉得胡医师的提议不大妥当。

  可，他们心里又盼着孙思邈和周显能答应这个要求。

  孙思邈笑着点头。

  “无妨，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周显也点了点头。

  “不如就由胡医师先开始吧。”

  胡医师没想到周显和孙思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他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欣喜之意。

  既然此事是由他提出来的，那就由他来开头吧。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让他困惑的问题。

  “医学总纲为阴阳、虚实、寒热、表里。”

  “对于寒热而言，有外热里寒，有外寒内热，也有寒热交错，甚至还有真寒假热，真热假寒者。”

  “我们都知道，用药时，宜热者寒之，寒者热之。”

  “若寒热辨别错了，用药自然也会错。”

  “那么，辨别真正寒热关键点在于何处？”

  众医师听了，全都凝神看着台上的孙思邈和周显，期待他们给出一些方向性的指点。

  周显知道，底下这些医师，一部分人并没接受过系统的中医理论教育。

  有些人之所以能治好很多病人，凭的是其积累的经验。

  有时候，是知其然而不知其因此然。

  更有甚者，是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一两个独门秘方和手法混了一代又一代。

  这种医师通常只会治某种限定性的疾病，对中医理论就是知之不详了。

  周显也不藏私，微笑着说道。

  “胡医师问得好，这个问题你们要是弄明白了，错诊、误诊就会减少许多。”

  说着，他随手指了台下的两位观众，请他们上台。

  等他们在旁边站好后，周显才说道。

  “辨别寒热，应对病人进行综合观察。”

  “要了解病人口渴与否，面色赤白，四肢温凉。”

  “再结合二便、舌象以及脉象来做综合鉴别。”

  胡医师听得入神，不由得走到高台下边。

  他仰头问周显。

  “请问，这许多要点当中，哪一点至关重要？”

  周显扬声说道。

  “辨别一病之寒热，全在口渴与不渴。”

  “若渴，要了解是渴而欲饮还是渴而不欲饮。”

  “不仅如此，还要问明喜热饮还是冷饮。”

  “以上是问口渴，除此外，再问病人是否有烦躁、厥逆及二便情况。”

  “至于脉之迟数也能帮助判断寒热。”

  周显说到这儿，问了身边一位观众几句话，又切了病人的脉。

  而后指着他，对台下医师说道。

  “这位老伯脉数，面色潮红，渴而欲饮，喜凉，溺短赤，心中时有烦燥，这是典型热证……”

  周显先后又叫上来几位观众。

  用这些实例进行教学。

  台下的医师们哪里还坐得住！

  众人纷纷站起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台下，站成好几片，仰头认真地听着周显讲话。

  简直就像一群小学生在听老师上课。

  其他不懂的百姓们也很兴奋。

  不时踮着脚朝着周显招手，想让周显也把他们叫上台去。

  现场气氛极为活跃。

  周显说了一会儿，又轮到孙思邈来给医师们讲课。

  无论医师们有什么问题，二人都来者不拒。

  并时不时从观众群中找出相应的病人，给医师们细细讲解十二经辩证、阴阳虚实的分辨与处理，还有气血精津液各方面的问题。

  只要医师们能问出来，他们便都能答。

  而且，回答得极为流畅！

  不只能在理论上给予讲解，还能针对实际病例给出解决方案及药方。

  众医师们无不对他们俩极为佩服。

  至此，没有谁再敢说孙思邈出题不公平了。

  胡医师更是惭愧无比。

  经过这番请教，他发现，孙思邈和周显懂的东西如同汪洋大海。

  而他的学识还只是一条小溪。

  他差得太远！
  原本的考校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客气的请教活动。

  直到日头西垂，天色暗下来，医师们才不得不遗憾地结束了提问，纷纷离开了比试场地。

  周显在人群散去之后，也回了周宅。

  刚到家不久，陈敬唐就来了。

  他有段日子没出现在周显面前了。

  一现身，陈敬唐就满面红光地告诉周显。

  “少爷，您交待我办那件事，我办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