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六、围捕(8)
2022-12-16 作者: 生活在记忆中
孟煜立即用食指竖在嘴与鼻子中间,朝小胡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走到厨房,看到一个阿婆正在那里洗菜,他悄声走到厨房朝前开的一扇窗户前一看,里面有个天井,成晶华租住的那间房,也有一扇对着天井里开的窗户,这时窗户正敞开着,毫无疑问,门锁得那么紧的成晶华不可能会忘记关窗户,孟煜立即想到古孝清一定是如法炮制,象在魏州平家里一样,第二次从天井上瓦再次逃跑了。
毫无疑问,屋里的人一定是被小胡打草惊蛇而仓皇出逃。孟煜立即向房东阿婆出示自己的工作证,然后叫小胡赶回科里报告,自己就在阿婆家守株待兔,他希望从屋里仓皇出逃者,还来不及通知成晶华。
虽然孟煜没有说什么,但小胡也看出了个所以然,她知道,肯定是自己惊动了房里人,才又让很可能就是古孝清再次逃脱了。最令她懊恼不已的是,为什么孟煜想到了要去推一下门,而自己当时就没想到?其实,即使她当时推了门,也不一定会想到里面上了栓,更不一定会想到里面还藏着个人。
看到自己又闯出大祸来,她一边往局里赶着,一边想着对策,最后,她终于想出了一个恶人先告状的计策。
她赶到局里时,廖继忠开会还没有回来,刘凯峰和李琦瑞、苏铠则刚刚回来,立即跑到刘凯峰的办公室里,颠倒黑白地向刘凯峰汇报刚才的情况。
“副科长,我们在成晶华家发现可疑情况,”小胡说道:“我们赶到她住的那个院子时,本来我准备和孟煜一块以租户的身份,询问有没有房屋出租,但他坚持先要到派出所去了解情况,结果一走就是半天,我只好自己一个人进了院子,虽然看到成晶华的房门外面上了锁,但里面却上了栓,很显然,尽管成晶华不在家,但屋里肯定有人。就在我与房东阿婆敷衍几句后,准备离开向你汇报时,孟煜却闯了进来,尽管惊动了屋里的人,等我们再发现院子里有个小天井的时候,屋里的人已经从窗户逃跑了,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古孝清。”
小胡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凯峰,希望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他是否相信自己说的话,不过最后她非常失望,因为从刘凯峰的目光里,她丝毫看不出刘凯峰在想些什么。
在小胡说话的时候,刘凯峰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胡,等小胡说完之后,他就明白小胡说的是假话,至少是有水分的,因为她刚才说了半天,与其说是向自己汇报案情,还不如说她是在告孟煜的状,以他对小胡的了解,她不可能象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心细如发。
“孟煜人呢?”刘凯峰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他让我回来汇报,自己却留在了那里。”小胡又补了一句:“他在等待我们增援。”
刘凯峰当然明白,孟煜是在等待成晶华,换成刘凯峰他也会那么做的,小胡居然连这点都没想到,更不可能会有刚才象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出色的表现。增援是不可能的,如果成晶华还没得到消息的话,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那就让他在那里等着,我们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
小胡一怔,她一直以为孟煜等在那里,是为了让科里再去人手,以便打开房门进行全面勘察,看看刚刚离开的是不是古孝清,却不知道他是在等成晶华回来,看到刘凯峰不愿派人手增援,她还以为自己的状告进了。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小胡试探性地问道。
刘凯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份文件在手里看了起来。等小胡离开后,刘凯峰放下手里的报纸,陷入了沉思。过去,他作为一个孤胆英雄深入敌后,最期盼的就是得到组织和同志们的支持,现在作为一个领导,他深深意识到科里的年轻人们,也一定会象自己当年那样,希望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支持与帮助。从这段时间来看,科里其他的同志都还中规中矩,唯有小胡的表现令人堪忧,如果她仅仅是想更多地表现自己,更快地要求进步也就算了,但刘凯峰发现她为了推卸和逃避责任,似乎开始有点不择手段了,尤其是对象孟煜这样的同志,科里还传闻他们正在恋爱,孟煜上次还主动为她承担责任,但这次小胡却在背后打他的小报告,先不管最终的事实究竟如何,小胡的这种做法让刘凯峰感到有点焦虑。毕竟,她是烈士的遗孤,又是在廖继忠的呵护下,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成长为公安干警的,对于她这种可能涉及到做人本质上的缺点,刘凯峰觉得十分棘手。
不久,廖继忠开会回来,进门就问刘凯峰曾玲那边情况怎么样,刘凯峰简单地进行了一下汇报,主要是说他们在曾玲和肖云楚有可能落脚的几个点,都大张旗鼓地进行了一番搜查后就回来了。接着,他把小胡刚才向他汇报的情况,尽量详尽地复述给了廖继忠听,廖继忠听完之后,立即皱起了眉头。
“先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小胡的这种做法就很不对,” 廖继忠说道:“她首先只是应该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向组织汇报,至于房间里的人是不是古孝清,或者究竟是什么原因突然逃离现场的,应该等小孟回来后,在召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当面说。她刚才的行为,让我感到是恶人先告状!”
看来对于小胡的所作所为,廖继忠和刘凯峰的看法是一致的,同时,他们都不是考虑事情的本身造成什么后果,而是通过这件事所暴露出的小胡的品质问题,让他们感到有点痛心。
“我看这样吧,”刘凯峰说道:“你就在科里等消息,我赶到小孟那里去一趟。另外,我觉得以后还是尽量少派小胡出去担任外勤工作,对于这件事所暴露出来的思想问题,我们只有慢慢的因势利导了,急也没有用。你说呢?”
廖继忠点头道:“我同意你的意见。另外,如果从成晶华房间里逃走的真是古孝清的话,再次成为惊弓之鸟的他,恐怕会藏得更深,无疑给我们追捕他增加了更大的难度。”
刘凯峰笑了笑:“也好,那我们就顺着他这根藤,把更多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特务给摸出来!”
刘凯峰立即回到办公室里换上便装,然后骑着自行车朝成晶华的家中奔去,快到成晶华家门口时,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孟煜停放在院子斜对面的自行车,立即把自己自行车停在另外一处,然后朝成晶华家走去。
正在厨房门口坐着,一边为稳定房东阿婆的情绪不断与她拉家常,一边双眼一直盯着大门看的孟煜,看到刘凯峰进来后,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副科长,小胡是不是把情况都给你汇报了?”
刘凯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没进屋吗?”
“没有,我担心成晶华会突然回来。”
刘凯峰觉得孟煜做得很对,他来到厨房,跟房东阿婆打了声招呼后,便让孟煜继续守在厨房的门口,而他自己从厨房的窗户翻进天井,又从天井翻进成晶华的房间。
成晶华的房间,其实等于是一个小套间,整个房间的中间用木板隔着一分为二,靠窗的房算是里屋,里面摆了一张床,和一个立柜。外面的房间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木木椅子,算是一个小小的饭厅兼书房,平时她是个阿婆共一个厨房做饭的,吃饭的时候才回房间。小桌子旁是一个简易的书柜,既没有木门也没有玻璃门,三格书架上摆满了有关卫生常识和护理方面的书籍,里面还有几本学习笔记,刘凯峰拿出来一看,两本是护理知识笔记,一本是各类政治学习笔记,字迹非常工整而清秀,说明她有相当不错的文化底子。
刘凯峰走到门后一看,里面的门栓还拴着,如果屋里没有人的话,成晶华离开时,是不可能从门外栓上的,除非她从里面栓上后,又从窗户爬出去了。
刘凯峰又回到里屋,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而且整整齐齐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那张床很窄,那床被子也很小,不像是可以容得下身高马大的古孝清和成晶华两人睡得下的。他又把身后的立柜打开,里面都是成晶华的衣服,本没有发现多余的被子或者毯子之类的东西,显然晚上摆上两张床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冬天,没有足够御寒的东西谁都扛不过一个晚上。
那么,刚才躲在房间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从来都是准点五点半回家的成晶华,已经过了六点一刻还没回来,刘凯峰从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巧合的事,成晶华没有准点回家,就证明她已经得知家里发生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家刚才藏的人一定是她早就知道了的,而不可能是偶然闯进来的小偷。
因此,刘凯峰打开电灯,又用电筒在地上仔细查找着,终于在窗台下发现了两个脚尖点地的鞋印,因为地是泥巴地,因此那两个鞋尖印还十分明显。刘凯峰伸出自己的脚比了比,那鞋印与他的鞋尖十分吻合,他可是一米八的高个子,这就证明刚刚从这里离开的人,即使不是古孝清,也是和他一般身高马大的人。刘凯峰之所以没有在窗台上发现脚印和痕迹也很正常,逃跑的人只要在窗台上垫张报纸,什么也都解决了。
刘凯峰走到门后,先是拉开门栓,门就开了一个可以伸出手臂的缝隙,这也就难怪藏在里面的人,在外面已经上了锁的情况下,还把门栓给栓上了。他用钢针从里面把门锁套开,看到孟煜走过来后,立即说道:“等会通知派出所的通知,让他们派人在附近值班,只要看到成晶华就立即逮捕她。”
“是。”
“哦,还有,”刘凯峰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你和小胡是怎么发现屋里有人并且逃走了的?”
孟煜并不知道小胡在背后告了他一转,而是实事求是地说道:“都怪我考虑不周,当时来到这院子门口时,小胡提议以租房的名义直接进来,现在想来,当时如果我听了她的,说不定还真能把屋里的人堵在里面。可我提议先到派出所去了解一下情况,最好能够请他们配合一下,但小胡不同意,结果我就自己去了,让她在门外等我回来后在决定下一步行动。可能是等了太长的时间,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我还没回来之前,她就自己进去了。现在想来,如果屋里是古孝清的话,因为上次在魏州平家里的经历,突然听到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当他来到这里后就来租房,已成惊弓之鸟的他哪能不立即逃跑呢?看到小胡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想,既然她已经打草惊蛇,那我还不如再来看个仔细,结果就发现上锁的门后插着门栓,等我发现后面的天井时,窗户已经打开,里面的人也已经逃走了。”
刘凯峰点了点头,与小胡的汇报相比,孟煜的话显然可信度更强。
“小孟呀,”刘凯峰笑着说道:“小胡是个很不错的同志,还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双亲,成长的过程又历经磨难,调到咱们科里工作后,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地工作,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就是性子急了点,加上最近工作中的一些因实战经验不足造成的失误,对她的自尊心和上进心打击都很大。作为一个烈士的遗孤,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如果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宽容一些呢?”
孟煜还以为刘凯峰看出他最近对小胡很冷淡,所以才批评他对小胡的关心和照顾不够:“副科长,你放心,我永远都会把她当做自己最好的战友和同事对待的。”
他在暗示刘凯峰,自己将来只会和小胡成为同志,至于恋爱关系将不复存在。刘凯峰却没领会他的这种暗示,而是以为他听出了自己的话外音,于是点头道:“这就好,其实呀,我们能够为自己的同志受点委屈,应该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要知道,当年我们从事地下工作的时候,想见到一个自己的同志,简直就比登天还难,也正因为如此,只要组织需要,我们谁都会义不容辞地为了自己的同志去牺牲自己,除非组织不答应。”
说到这里,刘凯峰不禁想起来侯天和曹云飞来,如果他们能够活到今天,看看新中国的新景象,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想到这里,刘凯峰忍不住暗暗伤感起来。
孟煜却听得一头地雾水,心想,自己和小胡的关系,还不至于让刘凯峰发出这么深刻的联想吧?其实他并不清楚,刘凯峰的意思是,万一以后他为了小胡要受什么委屈的话,一定要抱有一颗理解和宽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