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二、围捕(4)

  孟煜本来就是从部队下来的，性格直来直去，爱憎分明，作为同是一个科里的战友，他开始对小胡的印象还不错，也愿意主动接近她，后来大家也都拿他与小胡的事开玩笑，久而久之，他也就真的开始追小胡了。但因为古孝清的逃跑，小胡那种不敢担当的态度，让孟煜感到看似单纯的她，其实有很深的心计，作为曾经冲锋陷阵的战士，孟煜什么都不怕，怕的就是有心计的人，何况还是个女人，因此，他对小胡的热度几乎一下子从沸点降到了零点。至于小胡对刘凯峰那副一厢情愿的热情劲，他不是没有看出来，而是不想去理会罢了。

  刘凯峰来到廖继忠的办公室后，笑道：“看来吴至勇那帮人还真不是吃干饭的，他给我们提供的不仅仅是一条线索，而且是一个破案的思路，不管这个潜伏在诊所的人与古孝清
  有无关系，我想我们应该立即找到他。”

  廖继忠笑道：“这还用说吗，我看你现在就可以到诊所去‘看病’了。”

  “老廖，我打算这次让小胡充当病号，你看怎么样？”

  廖继忠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然后说道：“请说说你的理由，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那就算了。”

  刘凯峰笑道：“我们都是从年轻人过来，也都犯过年轻人犯过的错误，我们当年犯错误的时候，是多么希望组织上能够看到我们的长处和优点呀！就说小胡，一个历经磨难的烈士遗孤，除了经验以外，其他对敌要素都充分地具备了，比如对党和人民的热爱与忠诚，对敌的仇恨。说老实话，她赶到魏州平家去的动机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出在她太没经验上了。而你那天在会上说的那些话，我觉得确实说得太重了。当然，我知道你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可能她也把你当成了父亲，如果换成是其他同志的话，肯定接受不了。我想，这次让她充当病号前往诊所，安全由我负责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也是给她一个历练的机会。”

  廖继忠觉得刘凯峰的话不无道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胡的父母不仅是革命的烈士，而且是我党早期的重要领导人，如果没牺牲的话，我想现在广播里经常广播的当中，一定会有他们的名字的。如果没有把她培养好，我怎么对得起她父母的在天之灵？本来我只是想简单说她两句，但看到小孟为她担起责任后，她居然能够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犯错误不要紧，怕就怕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敢承担责任，让其他的同志替她背黑锅，所以，我当时十分气愤。唉，你说的也不错，那天的话是说重了点，但我想狠狠敲打她一下，同时也是给其他年轻人一个警告。既然你决定带她去执行这个任务，我没有意见。”

  “我觉得你还是跟她沟通一下，年轻人又是考虑问题会过于偏激的，你的话一定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思想包袱，我觉得在执行任务之前，你还是得给她卸卸包袱。”

  廖继忠说道：“不说这事我还忘了，你大嫂也批评我说小胡太重了，今天她在家弄了一桌饭，中午准备让小胡回家吃饭的，我看你一块去吧？”

  刘凯峰笑道：“还是你们一家人好好聊聊，我下回再去看大嫂吧。”

  小胡一般都和大家一块在食堂用餐，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廖继忠让她跟自己一块回家吃，他们一进门，廖大嫂就忙开了，而且嘴也不闲着，她一边端着菜，一边说道：“啊呀，看看小胡，这才吃几天食堂呀，就瘦成这个样子了？得了，明天还是回家来吃吧！”

  “姨，”小胡可不愿和廖继忠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等饭，于是跑进厨房：“我帮你。”

  “嗨，帮什么帮呀？”廖大嫂说道：“饭菜都得了，你们先吃吧，我马上就来。”

  看到小胡站在客厅和厨房之间左右不是的时候，廖继忠喊了一句：“来，让你姨忙去，你过来坐坐。”

  其实过去在廖家的时候，她跟廖继忠要更亲一点，等她调到刑侦科以后，就慢慢觉得廖继忠不再象过去那么慈爱了，总是绷着个脸，似乎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搬到局里的单身宿舍去住了，而且也开始在食堂吃饭，自从那天在会上受到批评后，她已经有几天躲着不敢和廖继忠见面，就更别说与他说话了，现在单独面对面和廖继忠坐在桌子上，小胡感到特别别扭。

  “那天在会上，我的话说的有点重，你也别放在心上。” 廖继忠说道：“过去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孩子，自从把你调到科里来以后，主要是担心别人背后嚼舌头，所以对你要求特别严格，可能你一下子不适应，其实呀，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为你好’、‘为你好’，”廖大嫂从厨房端着菜走过了：“你要真为小胡好，以后就不要在众人面前批评她，你还当人家是小孩子？这要在解放前，她早就是小孩他妈了！”

  “姨——”小胡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

  “怎么，我说错了？” 廖大嫂安慰小胡道：“你要，千万别见气，你叔的脾气还不知道？除了自己家里人以外，对谁都和和气气，这不，你不在家的时候，他没有一天不先是批评我一顿，接着又得给我上一堂政治课。对了，那天在会上批评你之后，他可后悔死了，这两天晚上都失眠。”

  “来，先吃菜，别听她胡说八道。”等廖大嫂走进厨房后，廖继忠说道：“以后呀，你可要多跟刘副科长好好学学，对了，吃完饭后早点到办公室去，下午刘副科长要带你出去执行任务。”

  小胡一听要跟刘凯峰出去执行任务，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动筷子去夹菜，等廖大嫂从厨房把饭端出来后，她才站起身来，从廖大嫂手里接过饭，先递给廖继忠一碗，然后自己再拿着一碗低头吃着。

  “目前，我们局里还没有女同志干外勤，如果你将来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刑警，也算是可以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只要你不急不躁，凭你的聪明智慧，再让刘副科长好好带带，我想你是不会令我失望的。”

  廖继忠的一席话，终于让小胡明白了，其实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廖继忠还是会想慈父一样呵护自己的，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写那封告状信，更不该还把她发出去了，如果公安部真的要调查此事的，那自己以后还怎么见廖叔、廖姨呀？

  不过，她还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觉得全国刚刚解放不久，到处都是蒋匪特务，公安部大案小案一定都忙不过来，大概没人会过问这件小事，何况她在信封上只是写着“公安部领导启”，说不定那信根本就到不了公安部，即使到了也不一定能够送到领导手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刚刚解放，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对工作都特别认真仔细，看到这是一封用上海公安局信封寄给公安部领导的信，从邮电所到邮电局都特别重视，虽然是平信，但却把它当成特急加快处理。而公安部保卫处门卫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直接就送到公安部领导手里了，就在此时此刻，当她端着饭碗在廖继忠家吃饭的时候，公安部的领导已经决定派人先是了解小胡的真实身份，如果她真是烈士遗孤，并且是公安内部的同志的话，针对信中对廖继忠的举办，公安部将会立即展开全面调查。

  看到廖继忠夫妇对自己亲热如故，自觉做了亏心事的小胡，简单地吃了一碗饭后，就急着赶回了局里，而已经换上一套便装的刘凯峰正坐在办公室里，见小胡来后，立即让她到宿舍里去换下军装，在进行一番仔细地交代之后，刘凯峰和小胡一道，出门登上了公交车，直接朝十六铺大达码头赶去。

  从码头下车后，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一间私人诊所，小胡立即放开脚步，显得十分兴奋地准备冲过去，刘凯峰一把把她拉住，低声说道：“你是病人！”

  小胡脸一红，觉得自己又一次在刘凯峰面前丢人现眼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希望在刘凯峰面前有出色表现的时候，每次却总会莫名其妙地犯一些错误。

  刘凯峰牵着小胡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在小胡以为他会带着自己直接走进诊所的时候，却发现刘凯峰突然领着自己朝一个小百货门市部走去。

  “同志，买盒烟。”刘凯峰掏出钱放在柜台上，等坐在里面的老板起身走过来的时候，他问道：“哎，对了，同志，请问旁边的诊所怎么样？”

  老板看了刘凯峰一眼，又看了看小胡，然后说道：“这要看是什么病了，我们左右隔壁的邻居一般的病，都在这里看。”

  “哦，里面的医生很多吗？”

  “就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盒烟递给刘凯峰：“哦，好像前两天又招了一个护士来。”

  小胡一听，立即又兴奋起来，那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有病的人。刘凯峰立即拉了一下她的手：“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到有点痛？”

  小胡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失态，于是又紧紧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嗯，我有点受不了了。”

  老板拿起柜台上的钱，说道：“那还不赶紧过去让大夫瞧瞧？”

  离开门市部后，刘凯峰低声道：“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诊所，也许是一个特务的据点，如果里面都是特务的话，你稍有一点与病人不相符的表现的话，就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胡后悔不及地说道：“副科长，请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犯这些低级的错误了。”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女人从诊所里面出来，朝他们对面的方向离去，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白净净的，很有女人味道。

  刘凯峰心想：她难道是那个新来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