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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大明三百年(下)》(10)

2022-12-16 作者: 兰泊宁
  六君子大冤案
  魏忠贤权倾朝野,因为他的矫旨,而让只会纸上谈兵的王化贞损失了明军六万人马。最后的结果居然是,反倒把救国有功的大将军熊廷弼送上了断头台……

  这一事件发生后,朝中大臣纷纷弹劾魏忠贤的不法,可惜熹宗昏庸不明麻木不仁,致使魏忠贤指使党羽,用惨无人道的酷刑迫害致死了忠心耿耿的六位大臣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左光斗、杨涟和顾大章,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六君子大冤案……

  如此将领
  王化贞得了魏忠贤的矫旨后,马上就比战国时那位最擅长纸上谈兵、最终坑杀了四十万将士的赵国大将还要自信地与满洲人开战了。结果王化贞只不过一见了总兵刘渠被满洲将军扈尔赫立斩阵前,就吓得浑身发抖,不但临阵不去指挥,竟连压阵也不敢了,只管抛了令旗,回马先逃。兵士无了主将,各自弃戈狂奔。

  于是只交手了一仗,明军就被满洲兵杀得落花流水,六万人马,到王化贞败回时只剩下三千骑,总算没有全军覆没。熊廷弼虽然气得顿足大骂王化贞:“庸愚的匹夫!妄出大言,贻误国家,罪非浅鲜!”然后仍帮着王化贞领人马出了关。可王化贞一出了关就上疏报告败讯,把这次的兵败都推在熊廷弼身上。说他按兵不动,坐视不救,以至寡不敌众,被满洲兵所困,遂有此败。

  不辨是非的熹宗一切悉听魏忠贤的处断,于是不日上谕下来,逮王化贞和熊廷弼进京。经三法司提勘,刑部侍郎许显纯是魏忠贤的门生,于讯鞫时候,竭力袒护王化贞。于是熊廷弼被判了斩罪,并传道九边,以号令军中;而王化贞定了遣戍,却并不到戍所,不过在刑部门前悬了一张牌示罢了。

  消息传到了外郡,各镇武官,个个胆寒。从此逢到战事,大家你推我让,谁也不敢尽心干事,这又是明朝亡国的一大原因。

  一道奏折引发的党争
  都御史魏大中、吏部侍郎顾大章、大学士左光斗、都给谏周朝瑞、大理寺卿袁化中等,无不替熊廷弼呼冤,纷纷上章弹劾魏忠贤,言辞无不牵连到了那个客氏。杨涟已任左副都御史,目击魏忠贤的不法情状,忍无可忍,遂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略云:
  太监魏忠贤者,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今请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祖制拟旨,专责阁臣,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政体,大罪一;刘一燝、周嘉谟,皆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其党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先帝宾天,实有隐憾,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发愤,悉为忠贤排去,顾于党护选侍之沈,曲意绸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王纪为司寇,执法如山,钟羽正为司空,清修如鹤,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臣,大罪四;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宏,更为他词以锢其出,是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俱用陪推,一时名贤不安于位,颠倒铨政,掉弄机权,大罪六;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江秉谦、侯震旸等,抗论稍忤,立行贬黜,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大罪七;然犹曰外廷臣子也,传闻宫中有一旧贵人(即指冯贵人),以德性贞静,荷圣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置之死地。大罪八;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娠传封,中外方为庆幸,忠贤恶其不附己,矫旨勒令自尽,大罪九;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忽然告陨,虹流电绕之祥,变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大罪十;先帝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以护持孤危者,惟王安一人,即陛下仓猝受命,拥卫防维,安亦不可谓无劳?

  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于南海子,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仆,略无顾忌,大罪十一;今日奖赏,明日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府毁人房屋,以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于茔地擅用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如魏良弼、魏良卿及傅应星等,滥袭恩荫,亵越朝常,大罪十三;用立枷之法以示威,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良乡生员章士魁,以争煤窑,伤忠贤坟脉,遂托言开矿而致之死,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王思敬以牧地细事,径置囚阱,草菅士命,使青燐赤璧之气,先结于壁宫泮藻之间,大罪十六;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原是在工言工,忠贤竟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专铨除,言官不敢司封驳,大罪十七;北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不善锻炼,遂致削籍,大明之律令可不守,忠贤之命令不可不遵,大罪十八;魏大中为吏科,遵旨莅任,忽传旨切责,及大中回奏,台省交章,又再亵王言,煌煌纶綍,朝夕纷更,大罪十九;东厂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任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投匦告密,日夜未已,势不至兴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止,当年西厂汪直之僭,未足语此,大罪二十;边警未息,内外戒严,东厂缉访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侦探虚实,实主忠贤司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事成,未知九庙祖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与奸相沈,创立内操,薮匿奸宄,安知无大盗刺客,潜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深虑,大罪二十二;忠贤进香涿州,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以为御驾出幸,及其归也,改驾驷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则俨然乘舆矣,大罪二十三;夫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陛下射杀其马,贷以不死,忠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伏败露,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更相表里,迭为呼应。伏望陛下大发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以消隐忧,臣死且不朽矣!谨奏。

  左副都御史杨涟本打算把这道长长的奏折,在熹宗早朝时,当面呈递,偏偏次日免朝,杨涟怕时间长了走露了机密,因为他知道此时魏阉的心腹已遍都门;不得已照例封入。

  果然这道一针见血的奏折让魏忠贤非常惶迫,于是前去拜谒阁臣韩爌,请他代为解脱免祸,结果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魏忠贤不得已,只好哭诉于御前,做得比当初的那个冯保还要动人感人,并且他还托客氏从旁洗饰,客氏当然是不会严厉拒绝的。

  熹宗本是个麻木不仁的人,想当然地认为就是客、魏理直,杨涟理曲,于是就令魏广微拟旨斥责杨涟。这个魏广微虽然备位辅臣,其实无异于魏权阉的走狗,所拟诏旨时,格外严厉。同时魏忠贤又佯装辞去东厂之职司,并且还自愿出宫,又经熹宗再三慰谕,接连三日辍朝,他才要足了面子地回了宫。

  到第四日,熹宗御皇极门,两旁群阉夹侍,刀剑森立,杨涟欲对仗再劾,偏已有旨传下,勅左班诸臣,不得擅出奏事。比之两三千年前的周厉王监谤,还要厉害十倍。

  于是廷臣大愤,罢朝以后,各去缮备奏章,陆续上陈。给事有魏大中、许誉卿等,御史有刘业、杨玉珂等,京卿有太常卿胡世赏,祭酒蔡毅中等,勋戚有抚宁侯朱国弼等,先后纠劾魏忠贤,不下百余疏,或单衔,或联名,无不危悚激切,却均不见报。

  陈道亨调任南京兵部尚书,因为重病一直不能出去办理公务,这时见杨涟参疏,就也奋然出署,联合南京部院九卿诸大臣,剀切敷陈,拜表至京,结果只博得一顿训斥。气得陈道亨决计致仕,洁身引去。

  大学士叶向高,及礼部尚书翁正春,请将魏忠贤遣归私第,聊塞众谤,熹宗仍然不从。工部郎中万燝实在看不过去,便在奏折上言“内廷外朝,只知忠贤,不知陛下,岂可尚留左右”等语,魏忠贤正愤无所发,一见此疏,顿时大怒道:“一个小小官儿,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吗?若再不严办,还了得!”随即传出矫旨,廷杖万燝百下。

  那一班腐竖阉人一接了此谕,赶快跑到万燝寓中,把万燝扯出来,你一拳,我一脚,边牵边殴,及至牵到阙下,万燝已是气息奄奄,哪里禁得住刑杖交加,惨酷备至。

  受杖阙廷的万燝从昏厥中苏醒过去,群阉一看他勉强睁开了血肉模糊的眼,就又拥上前来拼命蹴踏。最后阉党将人事不醒的万燝拖出去,交由万燝的家人抬归寓所,结果不到两天,万燝就在痛苦中惨然离世了。

  满城尽是冤狱
  因为顾大章疏中,有“速将王化贞正法,严惩魏忠贤,以谢天下”一语,魏忠贤一直牢让在心,暗暗怀恨不已,幸得熹宗不识字,一切都是由魏阉来讲解。暗暗怀恨的魏九千岁终于在熹宗的百般维护下,重新变得腰杆子粗又壮。于是重新变得腰杆子粗又壮的八面威风的魏九千岁马上就下了矫旨,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顾大章、周朝瑞等六人,逮系入狱。

  本来以高攀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为首这一群正人君子,平日引为知交,共誓一定要佐治贤民。可奈当时明廷魏忠贤在内,魏广微在外,他们整天扰乱朝纲,偏偏又出了一个昏愦麻木亘古绝无的熹宗,使得大明朝的气运终于走向了尽头。对于专喜小人不喜君子的熹宗来说,凭你如何方正,也是无益,反被那小人侧目,贻祸身家,于是渐渐地君子道消,小人道长。

  魏忠贤令御史乔南坡、都佥事田尔耕、侍郎许显纯,上章纠劾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曾私袒边将,卖放杨镐诸事。说什么当初杨镐虽已兵败见诛,但当时杨涟、左光斗其实都得了他们的重贿。这弹章一上,魏忠贤也不遣人过目,马上就匆匆往阁中,着倪文焕拟旨,将杨涟等令许显纯勘讯。

  许显纯提审左光斗、杨涟,虽然滥施酷刑,可奈杨涟和左光斗只连呼苍天,别无半句供词。许显纯设法,又提审顾大章、周朝瑞、袁化中等三人,也是严刑拷打,也是终不肯屈招。最后许显纯单传魏大中上堂,笑着对魏大中说道:“你若能把杨涟和左光斗攀倒,我就设法解脱你的罪名。”魏大中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若能先释去我的桎梏,我就照你的意思招供。”

  小人许显纯一向最相信别人的小人心,因此他毫不怀疑地叫左右去了魏大中刑具。不想获得自由的魏大中霍地跳将起来,朗声道:“杨、左两公乃是忠义之臣,不似你们这班逆贼贼子祸国殃民,我岂能诬攀,受后世的唾骂!?”说罢他向北拜了几拜,疾速地一头撞向殿柱,眨眼间,一个满腔热血的忠义之士就这样脑浆进裂地死了。

  魏大中死后,他被许显纯以病死上奏,于是就不了了之了。而袁化中听说魏大中慷慨赴死,就也毅然在石级上触死。周朝瑞在隔狱听得清楚,他大叫着:“魏、袁两公慢行,我也来了!”说毕,就提起狱中的铁铐来,向着自己的头顶上,用尽全力地猛然一击,立时如泰山倾倒一般,这位忠义之士也已呜呼哀哉。

  周朝瑞、袁化中、魏大中等人死后,魏忠贤竟还余怒不息,密嘱狱卒,将毒药投置在食物里,左光斗吃了,当夜就七窍流血而死。

  左光斗、魏大中的尸身均是体无完肤,足可见其生前备受酷刑。而杨涟死得最惨,狱卒把杨涟先用绳捆起来,再取铁沙袋压着他的胸口,用石头夹住他的头颅,还用铁钉贯耳,弄得杨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直这样三天,杨涟口鼻是血,惨叫痛嚎了两三个昼夜,才气息奄奄,于翌日毙命。杨涟死后,许显纯只是淡淡地吩咐,用血衣一裹,置于一口薄皮棺中,就算完事了。

  这时的六人中,惟有顾大章未死。群阉一看这些忠义之士一个个地毙命狱中,因为无以服人,于是就决定将顾大章移付镇抚司定罪。

  备受酷刑的顾大章此时人已死了大半个,料知不能再生,他就招弟弟顾大韶入狱,与他永诀。兄弟两人各尽一巵后,顾大章惨然地对弟弟说:“谁非血肉之躯,谁受酷刑荼毒不痛不苦?!我已然受得太多,如今遍体血肉模糊,岂可再入大狱再受折磨?”

  在顾大韶号哭离开后,顾大章以最快的速度投缳自尽了。到顾大章死后,世人称左光斗他们这六位慨然赴死的忠义之士为六君子。

  六君子惨死后,魏忠贤仍不罢休,他又派抚按向六人的家属追赃。于是左光斗的兄长左光霁受连累,被迫自尽;左光斗的老母痛哭二子,一夜而亡身;左氏家族尽行破败不存。

  魏大中长子魏学洢当日曾微服随父入京,到了他父亲获罪入狱后,他就昼伏夜出,四处行动,目的是要以钱来赎回父亲;却万万不想他父亲已毙命狱中,魏学洢当即悲恸痛哭,几次昏绝。后来魏学洢勉强扶父亲灵梓,归葬故里。埋葬了父亲后,他日夕哭泣,水浆不入口,不久也追随其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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