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兽族
2022-12-16 作者: 异度侠
第二十一章 兽族
摇醒我的人居然是摩纳法师,此时他瘦削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形比先前也佝偻了许多。我见到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摩纳法师向我发出一声苦笑,嗓子无比沙哑。
我干咳了一声,慢慢坐起身,问:“大师,您身体好些了吧?”
法师点了点头,用枯槁的左手劈开一枚果子,将其中的一半递给我,道:“没事了,我完全醒过来了。”
我看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禁诧异地问:“大师,您怎么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眼神透着一种异样,但又瞬间恢复如常,向我和蔼地笑笑。
他的这个笑容无比亲切,竟使我恍然觉得极为熟悉,仿若故人。不过,我也从中看出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转过话题问道:“大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法师回答道:“我醒来后曾四处看了一下,离此往下五十余里的地方是那种人面土著的聚居城堡,但在这片果林中我却未发现他们的踪迹,估计这里可能是他们的一块禁地。”
“这条石洞或许是这些怪兽的墓地,跟人类先祖的埋葬地一样,不容许后辈子孙随便进入。”
摩纳法师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有一点令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些骷髅是两条腿走路,而不是四条腿?”
我想了一下,苦笑道:“可能附着在那些白骨上的东西就是一种两足动物,它们不喜欢用四条腿走路。”
摩纳法师微笑着点点头。
“大师,您是怎么知道这个洞口能够通到外面的?我看您对下面迷宫一样的环境好像很了解,是不是在那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是的,我爬上这座山峰后到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个地下洞穴,在这里我呆了八天。”
“那您又是怎么走出丛林的呢?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把盘桓在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现在,他应该没有理由再向我隐瞒了。
这好像是一块伤疤,摩纳法师没有揭开它的打算,他摇了摇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想现在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毫不隐瞒地将所有事情讲给你听,行吗?”
我只好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大师,有时候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您别见怪。”
老僧人说:“好奇心在佛家来看是一种魔障,所有的欲念都是魔障,人类本身就是一种魔障,别说是像你这种年纪,就是我苦苦修行了四十多年,依然无法参破。”
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儿,艾维洛兹也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来回打量着我们俩,低沉着嗓子问道:“法师,异度侠,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微微一惊,没想到一觉醒来,艾维洛兹的精神状态好像恢复了正常。
艾维洛兹狠狠地摇了摇脑袋,道:“我的头怎么这么疼……现在我们是在哪里?”
摩纳法师在胸前竖起手掌,道:“阿弥陀佛!是我用针灸术在你头部的各个穴位进行了点刺,看到你有所好转,我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艾维洛兹周围的地上有许多用树枝削成的拇指粗的尖木锥,估计这就是法师使用的“银针”了。但我想造成艾维洛兹头疼的原因还是我昨天的那一脚,不过我只好装聋作哑。
按说摩纳法师治好了他的精神紊乱,艾维洛兹应该心怀感激才对,但他在听到法师的话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就扭过了头,好像法师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向摩纳法师瞥了一眼,老僧人毫不在意地向我一笑。我也只好收起了责问的打算。
“艾维洛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对他的遭遇比对摩纳法师还要感兴趣。
艾维洛兹瞪了我一眼,颇为厌烦地回答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我一时哑口无言,想要回应两句,却不知道如何措辞。
摩纳法师这时插嘴道:“咱们不能呆在这里,应该向下走。”
“去干吗?”艾维洛兹将矛头对准了摩纳法师,硬邦邦地问。
我觉得艾维洛兹有些不可理喻,他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却用充满敌意的语气跟我们说话,这实在让人生气。
但摩纳法师却对这个家伙保持了极大的忍耐力,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看来白小姐已经落到了那群怪人手里,我想他们抓住她一定有什么阴谋,我们应该赶紧去把她救出来。”
看来,摩纳法师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至少听觉还是正常的。
艾维洛兹显然不为白枫的安危担心,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只听他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好像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艾维洛兹的大名我耳闻已久,知道他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大侦探,听闻的也都是他那些如何侦破奇案的精彩故事,至于他的为人和性格我却只能凭心猜测。这次探险之行是我和他第一次谋面,接触的也都是他冷静机智的一面,不过那时候的他是经过了层层包装的,我不可能了解一个真实的艾维洛兹。可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的精神失常,却让他完全变了个人。
艾维洛兹看到我鄙夷的目光,向我冷笑道:“怎么,异先生很着急?我劝你大可不必,有陆先生在白小姐身边,他会把白小姐照顾得好好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被他这句话刺激得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大声喝叫起来:“你说什么?”
艾维洛兹却闭上了嘴,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鼻尖嘿嘿冷笑。
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已经顶到了脑袋,仅剩的一只手也攥成了拳头,气势汹汹地喝道:“艾维洛兹,你有种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艾维洛兹冷笑着向一边退了两步,使得摩纳法师就横在我们中间:“怎么?想对我动武吗?你应该拼命的人不在这里,而在白小姐身边,他们正在一起……”
我忍无可忍,像一头暴怒的猎豹般蹿了过去,拳头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向他那张比科恩更令人讨厌的破嘴猛击过去。
在我的拳头即将打在艾维洛兹那张破嘴上的时候,摩纳法师那只削瘦的手掌突然从半道上伸了出来,并且准确地抓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拼尽全力的一拳就在中途戛然而止了。
我心里的惊讶就不用说了。自打我从少林寺里出来,能一把拉住我使出浑身力气的舍命一击的,这是第一次。
可我如果不能随机应变,那就不能叫练过中华武术。所以在他攥住我的手腕并牢牢把它凝固在空中的时候,我已经借着这股稳如泰山的力道作为支撑,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两只脚在空中使了个“鸳鸯踢”,在艾维洛兹胸前的衣襟上留下了两个大脚印子。
我和艾维洛兹是同时飞出去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摩纳法师用一只手的力量将我抛向了左边,艾维洛兹被我两股胶着在一起的力量踢向了右边。不同的是,我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艾维洛兹却仰面摔倒在地,向后滚了两滚,才咳嗽着爬起了身子。
艾维洛兹站起来后就冷冷盯着我。我也狠狠地瞪着他。
“你们都冷静一下!”挡在我们中间的摩纳法师沉声说道。
艾维洛兹冷哼了一声。
我也用恶毒的话刺激着艾维洛兹:“我现在明白梅尔小姐为什么会跟着一个魔鬼跑掉了,因为魔鬼比自私恶毒的小人要讨人喜欢得多。”
艾维洛兹显然也被我刺到了痛处,只见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旋转着身子找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目露凶光,死死盯着我。
摩纳法师大喝一声“住口”,像是在训斥自己顽劣的徒弟,那种严厉的眼神让我不敢仰视,本来已经涌到喉头的更恶毒的词语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那个激怒对方,让他乖乖来送死的阴谋也被迫中止。
摩纳法师向我们摆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我们坐下。几近疯狂的我和艾维洛兹都不得不坐了下来。
摩纳法师盘膝坐在我们中间,平和地说道:“两位都平静一下,听我给你们念一段佛经。”
摩纳法师用空灵的声音开始念诵一段丝毫也听不懂的咒语,声音缓慢。我极力想用自己的耳朵辨别这些音节组成的汉字,但却抓不住一个音节,我明明听清楚了那个音节的发音,刚生出伸手去抓的欲望时,那个声音却跳出了我的掌握,飘到了空中,随风舞动。
到了后来,我只好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的去听,听他声音的抑扬顿挫,听那些梵音在空中舞蹈的优美姿态。
我虽然无法听懂这段经文的意思,却知道它的全名叫作《观世音菩萨大悲心陀罗尼经》,后世称之为《大悲咒》。
传说常念此咒不但能除一切灾难以及诸恶病苦,且能成就一切善法,远离一切怖畏。当然,佛经中自然有神话此咒作用的地方,但常常念诵它确实能使人凝神静气,心地平和。
当摩纳法师开始念诵时,我就感觉满腔的愤恨和恼怒像被吸尘器缓缓吸去一样,刚才气冲斗牛,想把对方碎尸万段的牢固意念也开始慢慢瓦解。我从自己的心魔中挣脱了出来,开始心向善念,为自己曾经生出杀死对方的邪恶想法感到后怕。
但这段神奇的经咒却在不应该结束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这位老僧人警惕地皱起了眉头,侧耳倾听着什么。
我和艾维洛兹都惊异地看着他,法师突然低声对我们说:“有东西走过来了!”然后缓缓站起身,带着我们躲到几株纠缠在一起的果树后面。
直到时间过去了四五分钟后,我才隐隐约约地听到那种夹杂在风丝里的脚步声。
要不是摩纳法师先前提醒过我们,我就根本不可能听出那是一种脚步声。这声音听起来太奇特了,不但完全没有节奏,甚至于连一丁点脚掌接触地面时应该发出的那种笃笃声都没有。在我听来,好像在细微的风丝后面又有一股强劲的风势紧随其后,并在不停地追赶前面的风。那真是一股风的声音,呜呜地响。
在我紧张地想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呜呜的响声已经变得大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但由于这里的果树都是天然生长的,极不规则,生得又很稠密,在遮遮掩掩的枝叶间隙,我们根本就瞧不到它们的真实形象。
可它们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并让我大吃一惊,因为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居然说了一句英文,一句很地道的英文,它说:“一定要找到那个老僧人,他对我们接近圣首至关重要!”
它的这句话透出了两个信息:第一,这个被法师称为“东西”的生物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能发出人类声音的类人生物;第二,他们要找的“老僧人”很可能是摩纳法师。
不过,“圣首”又应该作何解释呢?
这句话刚停下来,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我们一路上跟摩纳法师都呆在一起,除了他那听起来有些玄乎的冥想之外,我真的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异的地方,为什么圣首一定要找到他呢?”
听到这句话后,我看到艾维洛兹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瞧那架势很想手舞足蹈地冲出去,然后和对方热情拥抱一下。
一向冷静自信独来独往的艾维洛兹先生也需要同盟了,至少和我在一起,他一定感到前途危机四伏,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趁他不注意,将他的脖子扭断。我能看得出来,他认为我有这个实力。
但摩纳法师却将他的行动消灭在了萌芽中,在他刚想有所动作的时候,老僧人的手掌就如刀锋一样横在了这位大侦探面前。
我斜眼向法师打量了一眼,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两个人的对话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也渐渐能判断出这两个人的身份。
只听第一个说话的人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要知道能受邀请参加这次探险活动的每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这个印度僧人,我总觉得他并不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什么意思?”另一个问道。
“你听说过佛祖涅槃吗?”
“嗯,据说佛祖涅槃之后会留下一堆舍利子,在他舍弃自己肉身的时候,他就会不生不灭,永世长存。你是说……”
“我觉得摩纳法师就是一位已经达到涅槃境界的存在。”
“什么!?”后者显然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惊骇溢于言表。
我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枯瘦的老人,突然也恍惚觉得他身影有点虚幻,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找到他之后呢?凭借我们的力量,你认为能擒获他吗?如果他真的到了不生不灭的境界。”
“我们不行,但他们肯定行。”前者满怀信心地说。
看来摩纳法师的决定是对的,从这两个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完全和我们分道扬镳了,而且到来的不只有他们两个。
后者讨好似的说:“无论如何,我听你的就是了,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
先前那个声音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说:“错,你不是听命于我,我和你一样,只听命于唯一应该绝对服从的人。”
两人的对话到此告一段落,他们还在向我们靠近,那阵呜呜的响声也变得出奇的大,像是就贴着我的耳朵在“吹”一样。
我看到摩纳法师身影微微向后缩了缩,自己也跟着低了低头,就在这一瞬间,透过枝叶的间隙,我已经隐约看清了这两个的真实面貌。当然,也包括和他们一起到来的东西。
摩纳法师第一次的形容真是无比贴切,尽管我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曾经对他的形容产生过怀疑,但现在,我不得不佩服这位番僧异乎寻常的判断能力。
在枝叶摇曳中向我们走来的确实不是我们的同类,尽管他们长着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孔。
走在最前面的是陆华,他还穿着和我失散时穿的那件破衣服,背上依然牢牢固定着他那根从美洲丛林带回来的长筒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裹着。这是我能够一眼将他认出来的原因。我之所以说他不再是我们的盟友的原因是在他的头上紧紧箍着一个头盔一样的黑玩意,严丝合缝地跟脑袋结合在一起,看起来跟天生的差不多,但这个头盔状的东西并非用钢铁等物浇筑出来的,质地看起来一点也不光滑,上面疙疙瘩瘩的跟趴着个癞蛤蟆差不多。但在他这颗头颅下面却有另一颗脑袋冒出来,蓬乱的头发像个鸡窝一样。在这些乱发的缝隙中,我看到两个白森森的瞳孔,白多黑少,看起来阴森森地透着鬼气,而这个脑袋下面就是章鱼一样的触手,像百足蜈蚣一样乱舞,和地面摩擦出呜呜的响声。离得近了我才发现,陆华的身体竟然是坐在上面的,这个长着两颗白眼珠的东西竟然是驮着他的坐骑!
而另一个我们熟悉的面孔下面却支撑着一个我曾经见过的身体,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四足着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原先的名字叫作韩成殊!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人面怪兽,只不过它们的面孔看起来都极为陌生,我一个也不认识。这支队伍浩浩荡荡,成员约有上百个之多。
在我们失散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得而知,但从现在的情势来看,这两位显然已经加入到了和我们完全对立的阵营当中,对方正在利用他们一个个清理我们这几个幸存的闯入者,由于某种需要,摩纳法师成为首当其冲的清理对象。
我无法判断陆华是在登上这块陆地后变节的,还是一开始就是混进我们队伍中的奸细。而我最想知道的是白枫的下落,曾经和陆华在一起的白枫现在何处?
以我们三个人四只手的力量显然不是这群怪物的对手,但我真的有点忍耐不住了,我很想一下子跳出来,指着陆华的鼻子向这位曾经的刑警大队长厉声质问。
摩纳法师显然看出了我的意图,他冲我摇了摇头。这实在是毫无胜算的一场仗。
本想等他们走过去后再作计较,可有件事情的发生却令我们不得不孤注一掷地冲了出去。
在陆华就要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对面突然有几条黑影快速地“飞”了过来,并停在了陆华面前。
我向那几个黑影瞥了一眼,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我看得很清楚,它们就是在山洞里将那群骷髅人驱赶得走投无路的人面兽,而它们手中就拿着一条我们赖以逃出生天的绳索。
我暗自后悔自己的疏忽,爬出山洞后,竟然忘记了将绳子这么明显的痕迹收拾干净。
那几个人面兽其中的一个叽里呱啦地向陆华说了些什么,陆华疑惑地向韩成殊看去,韩成殊说道:“这是它们从血洞的出口处发现的,摩纳法师很可能逃出血洞了!”
陆华惊哦了一声,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竟是兴高采烈的表情,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看来我们的准备有点多余,我刚才还在头疼如果那群骷髅阴兵被逼无奈,孤注一掷的话,单凭我们这点力量,恐怕控制不住局面,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了,就算他真的已经达到不寂不灭的境界,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多远的,他一定还在这片林子里,我们马上展开搜索。”
陆华俨然成为了这群怪物的首领,他命令一下,韩成殊就又用叽里呱啦的言语说了一通。这群人面兽立即四下散开,开始搜山。
这群怪物的行动速度很快,而且动作敏捷,它们从地上跳起来,像猿猴一样上了树,在枝桠间飞快地跳来跳去。
我们和它们离得并不远,而且我们藏身的地方只是在一株稍微粗壮点的果树后面,并不隐蔽,要想瞒天过海简直不可能,迟早会被发现的。
我向摩纳法师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他:“大师,怎么办?”
摩纳法师一脸平静地对我和艾维洛兹说道:“你们藏在这里别出来,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我刚想出声阻止,这位老者已经像风一样闪了出去,飞快地向远离我们的方向跑去。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睡梦中,摩纳法师舍命救护我们逃出丛林,而这一次,他又担当了同样的角色,作为一枚引蛇出洞的棋子,把自己抛进了茫茫林海。
不一会儿,它们就发现了摩纳法师的形迹,林中响起了尖细而单调的招呼声,像是吹起的口哨。更多的人面兽向摩纳法师逃去的方向追去。
我焦躁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向艾维洛兹看了一眼,他也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我向他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就矮着身子向骑在“多脚章鱼”上的陆华掩过去。
我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既然陆华现在成为了这群人面兽的首领,我只要能将他制住,不但可以帮到法师,或许还能打听出白枫的下落。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过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任由对方宰割了。
我借着他们追捕摩纳法师的机会,在果树之间来回转移着身体,我想如果我能靠近到距离陆华四五米的地方,就能借助一跃而起的力量扑到他身上,至于是我将他制服,还是被他弄断另一条胳膊,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为了避开韩成殊不必要的纠缠,我选择了在他背后下手,我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陆华。还好,这家伙正在兴致勃勃地向一边张望,正好给了我乘虚而入的机会。
于是我在离他接近十米的地方飞奔起来,等陆华和韩成殊听到声音转头看我时,我的身体已经跃到了半空中。
面对惊讶不已的陆华和犹疑不定的韩成殊,我没有大声叫喊,这不单单是因为怕惊扰更多的人面兽围过来,而是面对两个叛徒没有什么好说的,相比于义愤填膺地怒斥一顿,还不如狠狠地为他们脸上留下耻辱的印记来得更为实际有用。
应该说,作为探险家的陆华远远没有作为刑警大队长的陆华反应灵敏,我从半路上突然杀出,确实吓了这家伙一大跳。他惊慌失措,很想从自己的坐骑上跳下来闪躲,却只是左右看了看,浑然忘了应该从哪个方向跳下地来。
眼看在我就要一把搂住陆华脖子的时候,那个驮着他的不知道是人是怪的长满触手的“章鱼”突然从中间插了一杠子,一根手臂粗细的触手敏捷地翻转上来,拦腰缠住了我,并顺着我扑击的力道将我远远地甩了出去,像扔一块石头。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很不幸,我的伤臂首先接触到了地面,清晰地听到咯的一声响,剧烈的疼痛差点使我晕过去,好不容易接上的断臂再一次错位了。我想,这条胳膊恐怕真的要报废了。
我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但这时已被五六个人面兽紧紧围住,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抖成筛糠的手臂,它弯成了一个S形,白森森的骨茬子从肉里戳了出来。我嘿嘿苦笑了两声。
“还是把他扔进血洞,和艾维洛兹一样,让他自生自灭吧!”韩成殊提议道。
在我们这一行十几个人中,唯独一个让我几乎忽视的人就是韩成殊,我既不讨厌他,也不可怜他,更不会敬重他。所以对他的恶毒提议我都装着没听见。
我盯着陆华,平静地问道:“白枫呢?”
陆华皱着眉头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古怪,是兴奋还是失望,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他低沉着声音反问我:“想见到她吗?”
“当然!”我不假思索。
“可以。”陆华答应了我的请求,只不过附加了一个条件,“你们都不许动他,让我来……只要你能过得了我这一关,我就带你去见她,或者,带你的尸体去见她。”
他说着就从“章鱼”上跳了下来,缓慢地向我走来。
一场期盼已久的战斗终于要上演了。我和陆华将为同一个女人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尽管我已经快死了半截,没有丝毫胜算,但我想自己会奋战到底的,这不光是为了白枫,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陆华走到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像一个古代的剑客一样镇定地站在我对面,平视着我。我却瞪视着他。
“为什么?”我问。
陆华冲我苦涩地一笑,说:“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我把眼神从他脸上移开,向他身后那两个长着人类脸孔的怪兽扫了一眼,它们就像是两个摆设,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陆华轻轻地摇摇头:“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并未伤害过白枫,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发过誓,无论如何,我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的安全,可惜……”
“可惜什么?”我微微一惊,从他话中我好像听出了不祥的意味。
陆华像是有难言之隐,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可惜……以后我可能无法再保护她了,可惜你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陆华的这番话透着蹊跷,他说自己并未伤害过白枫,但又说自己不可能再保护她,还说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他或许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可惜我却参悟不透其中的意思。
“哦,他们回来了!”只听韩成殊兴奋地叫起来,他抬起头向我身后张望着。
我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正走来一群人面兽,在他们前面,摩纳法师正平静地向我走来。
糟糕!没想到摩纳法师也落在了他们手中。
法师走到我身边,看到我时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股愕然,继而苦笑一声。
“好吧。”我转过了头,正视着陆华,慢慢说道,“无论你有任何苦衷,我们这场对决都是不可避免的,这不只是为白枫,也为了生存。”
陆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即便是我们还站在一起,这场争斗也在所难免,既然如此,倒不如尽早解决的好。”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续道,“不过,如果你这样和我对决的话,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咱们还是公平一些,先把你的断臂接好吧。”
确实,我断臂上传来的疼痛已经让我有点支持不住了,额头上一阵阵地冒虚汗,浑身发抖。
陆华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问我是否允许他帮我一把,我没有理他,而是把头转向了摩纳法师。
陆华伸手向那群押解法师的人面兽示意了一下。法师走过来,单手扣在了我弯曲的手臂折断处,飞快地一扭。就在我感到眼冒金星的刹那间,手臂已经恢复原状。摩纳法师又飞快地为我点了几处穴道,而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退回了原处。
我转过头,对陆华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陆华静静地点了点头,身体蓦然一动,像一头豹子似的向我蹿了过来。
我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向我撞过来,只等他离我不到半米的时候,才蓦然一侧身子,让过了他的来势,伸出一只脚轻轻一勾,将他摔出老远。
陆华被摔了个灰头土脸,站起来后向两边甩了甩头,再一次向我冲过来。
看起来陆华像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莽夫,硬冲硬撞,但我却知道这一次我只能改变策略,等他身体再度靠近了时,突然飞起一脚,往他脖子上狠狠踹去。
陆华果然有所防备,他在我腾身而起的时候,突然刹住了身子,双手往胸前一迎,一下子攥住了我的脚踝,并扭身将我甩了出去。
我在落地的时候用仅剩的那只胳膊一撑,来了一个车滚翻,双脚牢牢地站在了地上。可这时陆华像一只扑下来的雄鹰,飞脚向我踢了过来。
我来不及应付,只好顺势向一边一闪,想先躲过这一招再说。可陆华的应变速度也是极快,刚看到我闪身,已经在空中扭了个身,前面那只脚贴着我的脸颊擦了过去,后面那条腿却变直为曲,一下子勾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猛然掀翻在地。
我滚了两下,还没等站起来,陆华又紧随而至,并用膝盖抵在我胸脯上,抡开双拳,在我下颌骨上左右开弓,来来回回猛击四下,我感觉呼吸为之一滞,脑子就失去了意识,这下,我是毫无悬念地彻底惨败了。
我醒了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被陆华暴打过的下颌肿起老高,我伸手摸了摸,像生了一个大肉瘤。
其实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在听到陆华那些欲言又止的话后,我就打算用苦肉计先混进来再说,正好那时摩纳法师就在身边,凭着他高强的功夫修为,用点穴的方法帮我闭住气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陆华这四下重击,我想当时自己暴死的假象一定演得很到位。
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陆华的意图和我一样,还要在不知不觉中让置身事外的摩纳法师领会我们的意思。应该说,这件事我们做得很完美,在我转身向这位铁打一样的老僧人使眼色的时候,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为这个假象加重了一个不可或缺的砝码。
虽然这很值得庆幸,可有一个问题却是现在必须搞清楚的,那就是,我现在到底置身何处?
睁眼看去,四周漆黑一团,触手处是湿漉漉硬邦邦的石头,这和韩成殊口中的血洞,我曾经拼命逃出来的地方极为相似。这令我心里一阵失落,难道,在我假死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又被人当成尸首丢进了血洞里?
我感到有点口干,张开嘴嘶哑地问了一句:“有人吗?”
黑暗中响起了笃笃的脚步声,像是骷髅人发出的一样。
有什么东西停在了我面前,并靠近了我,朦胧中我看到一双闪着兽性的眼睛,然后一阵似是而非的阴冷声音:“不许说话!”
我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去,却一下子顶在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柱上,碰出咚的一声响。可我也恍惚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东西的大体轮廓。他是一个长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人脸孔的人面兽,除了脸上之外,浑身上下都披着毛茸茸的灰毛。
“你是谁?”我压低了声音问。
它没有再向我靠近,只是举起它毛茸茸的手掌,把一个东西交到我手中。
那是一颗重新黏合的黑珍珠,有玻璃球一样大小,上面连接着一根金黄色的链子。
这东西对我来说太熟悉了,因为这正是我费了好几个晚上的工夫重新把它粘合起来的。是的,这就是那颗数月前差一点要了白枫性命的黑珍珠,在那种五五组合的外星虫子将它钻开之后就落到我手中,在将金冠湖中的外星侵入者重新送回老家后,我又将它重新黏合在了一块,并在里面藏了一滴自己的鲜血,并把它重新挂到了白枫的脖子上。
在我的生命中并不是随处都能见到浪漫,而那一次,在几乎失去了白枫之后,我突然想浪漫一把,在我把它挂回白枫脖子上的时候,我还曾经动情的说过一段每曾想起都会令自己感到脸红的话:亲爱的,我在里面滴了一滴自己的鲜血,这代表我将用自己的生命来呵护你,爱你!请你一定不要将它摘下来,因为你丢掉的不是一根项链,而是我的命!
可是现在,这颗我浇灌了自己生命的项链又重新回到了我手中,由一个丑陋的人面兽交给了我。
这是不是一件很令人伤感的事情?
我就是一个敏感的人,而且还多疑,可我不愿意把它往坏了去想,我现在只想在伤感的可能之外,是不是还有令人鼓舞的理由。
如果白枫不方便见我,或者说她现在并不是完全自由,那么,她会不会把一件自己很看重的东西留给我,向我传递消息?
这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完全有可能。虽然她将我送她的东西还给我似乎带着很不祥的意味,似乎在告诉我,她和我缘分已尽,但我宁愿相信她是想以此来慰藉我,或者向我求救,可是,为什么会是一个人面兽将它交到我手里呢?
我瞥了一眼这个人面兽,将珍珠项链塞进自己胸口的衣兜里,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是谁?”
老怪物裂开嘴,露出稀疏肮脏的牙齿,做了一个笑的模样,看得我起了一身白毛汗。
它指了指我胸口,然后匍匐在地,做出一副无比恭敬的样子,撅着屁股磕了几个头,脑袋和地面碰触出咚咚的声音。
或许是它使用人类语言的能力很差,所以干脆用更简捷的肢体语言向我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个举动虽不能使我清楚它是谁,可至少表明,对于白枫,它奉如天神,因此对我并无恶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大体明白了它的身份之后,又问道。
老兽人睁着一双苦恼的人眼看了看我,突然站起身,用如同人手一样的前肢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然后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如同死了一样翻着白眼珠。它回头看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就又站了起来,弯下腰,用两个前肢在它刚刚趴着的地方向虚空中一抓,像是抬起什么东西一样,狠狠地往一边一丢,继而又重新躺在地上,骨碌碌翻了两个滚,横在我的脚下。
我看着它滑稽的表演,微微一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应该是一个类似坟地的地方,所有死亡的人面兽都会被丢在这里,但至于是任凭尸体自然消亡还是等待其他处理措施,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看出,我确实是被这群人面兽当成了尸体进行处理,应该说我的演技还不错。
但是,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打探白枫的下落,而不是让它们把我当尸体一样丢掉,而且,这也无法解释那颗珍珠的来历。于是我只好将手在胸口按了按,又问出一个问题:“这根项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兽人从地上骨碌一下跳起来,突然扑过来将我一把按倒在地,并用带着利爪的毛茸茸前掌在我脸上抹了一把,示意我闭上眼睛。
如果闭上眼睛,就看不到它的精彩表演了,所以我只有苦笑着迷小了眼睛看着它。
老兽人走过来拽着我肩头的衣服像拖一具死尸一样在地上将我向前拖了两步,然后站起来,朝一边的黑暗中匍匐下跪,重新站起身后,背着手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边,用一种伤痛的眼神俯瞰着我,接着半跪在我身边,抱起我的脑袋。
现在他的丑脸离我近在咫尺,我对他的狰狞面孔看得愈加清晰,那上面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像是能夹死蚂蚁,厚唇两边有两根獠牙探出指甲长短,只不过一根已经从中间断掉了,鼻子里喷出的腥气差一点将我熏晕过去。
老兽人就这么抱着我的脑袋端详了半天,突然将我的头向怀里抱了抱,一张臭脸慢慢地伏了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它想要做什么,赶紧伸手想要阻止它,可这位“表演欲望”十分强的老家伙好像已经入戏了,它伸出一条前肢将我伸出的手臂紧紧圈住,另一条前肢更是不顾我的拼力挣扎,将我的脑袋死死地箍住,咧着嘴探下了头。
这下我的眼睛终于很不情愿地闭上了,我无心再欣赏它动情的表演,为了保险起见,我连嘴巴也紧紧地闭住了。
感觉嘴唇被两根软绵绵的香肠碰了一下,那根断了的獠牙更是刮得我脸颊生疼。
老家伙不管我的死活“强吻”了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我,然后做了一个在脖子上摘项链的动作,并把那个完全不存在的东西挂到了我脖子上。
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全过程,但老兽人的表演还未结束,只见它蹲在地上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动作。
它依然半蹲着身子,脸朝我,只是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站起身,用一只毛茸茸的前掌从刚才自己蹲着的位置扯住了什么东西向一边拉扯,然后往离这里五六米远的地方扯去,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落在那里的黑暗中,最后自己又跪在那里,用双手恭敬地从虚空中捧着什么东西放在自己胸脯上,抬起头,用熠熠放光的眼睛瞧着我。
应该说,这位老兽人的肢体表演十分到位,从白枫一瘸一拐的走姿(白枫腿骨折断的事我早已经知道),到看到我身亡后那种悲痛欲绝的表情,表现得都十分逼真,但这个动作却令我摸不着头脑。
按照它的意思,应该是白枫给了它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是可以自己在空中飞行的,在白枫跪在我身边的时候,这个东西就自己飞到了它身上,并令这位丑陋的老兽人感激涕零。
可是,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呢?
它可能已经看出了我的疑惑,往一个地方指了指。
我还是不明白,只好问道:“去哪?”
老兽人用前掌团了一个圈,然后对着这个圈用同样恭敬的姿势跪下来磕头。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它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它要带我到一个山洞,在那里,我可以见到白枫。
那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赶紧让他前面带路。
他拉着我向一边的黑暗中跑去。我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走了十几步远,就看到了五个十字架一样的木桩和四个已经被绑在木桩上的生物。
那四个看起来依然是人面兽,只不过被牢牢地绑着,身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皮毛。
这四个赤条条的东西被绑在木桩上,摆成一个耶稣受难的姿势,它们赤裸的身体可以看出,这些全都是雄性,一个个都目光安详地看着我,不言不动。我靠近了才看清楚,这些兽人的嘴巴都用什么黏东西粘在了一起,两根弯曲的獠牙从紧紧闭合的嘴角处伸出来。
老兽人向那个还空着的十字木桩指了指,冲我点了点头。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根空着的木桩原来是为我准备的,我要像他们一样,被赤条条地绑在上面。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着。
但老兽人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满目狰狞地逼视着我,用另一只手朝空中虚抓了一把,再次放在胸口,然后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那根木桩。
我满腹疑问,他难道是在告诉我,这个安排完全是白枫的意思?
突然,那个无比恐怖的噩梦再一次袭上心头,记得在那个梦中,我也是被绑在了十字架形状的木桩上,任凭白枫一块一块地割下我身上的肉!
难道,梦中的情景要在现实中发生?
我很想挣脱老兽人的抓握仓皇逃命,可是他好像也发了狠,连前掌上的利爪都伸了出来,刺进了我的肌肉里。此时他的面孔也变得无比狰狞,他用另一只手重复做着那个向空中虚抓的动作,然后狠狠地敲在胸脯上,反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用疑问的眼睛盯着我。
我又开始窒息了,并且眼冒金星,我想如果我不答应,可能很快就会再次晕过去,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如果那个梦中的惨剧会真实发生,我想自己也一定会不惜撕破嘴唇,用鲜血质问白枫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接下来我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偶,听任凶巴巴的老兽人的摆布。它先把我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并用冰凉的清水从头浇到脚底,然后又迫使我咬住两根还残留着血丝的獠牙,又用一种黏性很强的液体把嘴唇完全封闭了起来,把我的双臂用一根粗绳牢牢绑在木棍上,像是一具等待开膛破腹的野兔。因为我的头发比较短,他还把一个带着长发的头皮粘在我头上,我只能从乱发的缝隙中看外面的世界。这还没有完,不知道这个老畜生从哪里又弄来一根如同腊肠一样的尾巴,将它粘在了我的尾骨上。估计现在就是白枫出现在我面前,也一定不会认出来。
等一切收拾完毕,它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被丢在地上的我那摊烂衣服中找到那根珍珠项链,将它仔细地盘在我被乱发完全遮住的耳朵上。
最后,老人满意地发出一阵怪笑,一边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撮起厚唇,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这之后它就俯下身,用四足着地,一动不动地站在我们面前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举着火把带着五个人面兽走了进来。
突然到来的光明使我一下子瞧清楚了这里的情景。这里依然是个山洞,只不过比较浅,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山洞的头上。四周的地上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尸首和一副副白森森的骨架,一堆堆切好的肉块被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在这些东西的不远处是被剥下来的毛皮。
我完全能想到这些尸体被分解后的用途,皮毛大约会用来做被褥;完整的骨架会被丢入血洞;而那些被切割好的尸体的用途就更不用说了,这令我感到无比恶心,要不是嘴巴给紧紧封住了,估计马上就会吐出来。
这些人面兽虽然长着一张人类的面孔,有着丝毫不比人类逊色的智慧,但依然脱不了茹毛饮血的禽兽本性。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子已经开始移动,有一个人面兽走到我身后,我只觉得身体向前倾了倾,被推着往前走。原来这根木桩竖立在一个如同囚车一样的小车上,我就要被推赴刑场。
直到被推出了这个洞穴,见到了一幅完全陌生又奇诡无比的兽人生活图景,还有一个问题我依然想不通:难道陆华苦心暗示我做一个死亡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将我绑赴刑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