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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恐怖的虫子

2022-12-16 作者: 异度侠
  第二十章 恐怖的虫子
  那些虫子的样子极为可怖,从它们身体的大小和柔软程度来看有点像肉蛆,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生着四条像触须一样的脚,随着身体的不停蠕动像纺车一样旋转,这使它们的身体罩上了一层光晕,透着无比的邪恶气息。

  它们似乎对沾满了乌黑血浆的绷带有着浓厚的兴趣,不停地在上面爬来爬去。

  看到这一幕我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那块板结的遮挡物揭了下来,扔到一边。

  摩纳法师脸如死灰,从额头向上的部分爬满了这种恶心的虫子,光秃秃的脑壳像戴上了一个白色的肉盔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些虫子只是在他的头顶爬来爬去,额头以下却一只也没有。

  我沉吟了片刻,便伸手在他头顶来回抹了抹。

  像是捅了马蜂窝,这些诡异的虫子突然从他头顶飞了起来,只见它们倒转了身体,四只如同触须一样的细腿加速旋转。而在我抹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层黄色的粘稠液体,许多未曾及时起飞的“直升机”全部报废在法师光秃秃的脑壳上。

  我摇晃了两下摩纳法师,他身体瘫软,脑袋歪向一边。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的呼吸很粗重,频率也很快。这不是好的征兆,因为以他这样的修为,如果是气若游丝,若有若无,反而说明并无大碍,但如果突然变得粗重起来表明可能出了大问题。

  那些逃过一劫的古怪虫子在我试探法师鼻息的这个空档又嗡嗡地向他头顶聚集过来。

  我只好将自己的衣服蒙到法师头上,先离开这里再说,因为事情已经很明显,这些虫子正是刚刚过去的那几个人面怪兽带来的,也正是它们的紧追不舍,才迫使那些好像刀枪不入的“骷髅兵”疯狂逃窜的。

  我找到那根缠绕在岩石上的软索,然后将它抛了出去。那个漫长恐怖的噩梦给了我一项独特的技能,使我能轻而易举地将软索缠绕在十几米外的一个石块上。

  我一边用嘴咬住软索一端将它扯直,防止另一端滑落,一边蹲下身将摩纳法师背起来扛在肩头,然后抓住软索,轻轻地荡了下去。

  下到地面后,我双脚踩在那些散落在地的累累白骨上,向石洞深处走去。先前法师说过这条石洞能走出去,我祈祷他那不知道来自于哪里的指引没有出现偏差。

  石洞中到处都是散落的骨头和头颅,这些骷髅头上面都覆盖着一层不停蠕动的古怪虫子。我很担心摩纳法师的到来会招惹这些家伙群起而攻之,一路上也不敢丝毫停顿,只是扛着他向前狂奔。

  这条石洞和刚才我们的停留地果然不是同一种材质,里面很少有裂开的口子,我面前只有直通通的一条道,而且这里也没有奇形怪状的突兀岩石,我只要看好别被地上的累累白骨绊倒就行了。

  这里的地势是缓缓向上延伸的,没有太大的起伏和断层,只是一个平滑的斜坡通向黑暗中。这使我觉得这条洞穴可能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什么智慧生物出于某种用途而刻意开凿的。

  这个感觉给了我莫大的动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条洞穴就很可能使我们脱离地下世界,重见天日。

  一想到马上就能沐浴在温煦的暖阳下,我向前奔跑的速度就更快了。

  在地上的白骨渐渐变得稀少之后,在我已经远远望见久违的阳光,好像马上就能拥抱到它的时候,我面前的道路却被一面壁立如刃的悬崖挡住了。

  我一眼就能断定这面悬崖并非天然形成的,因为它面向我的“脸孔”十分干净,甚至有涂脂抹粉之嫌。整面高度超过十米的石壁都被打磨过,光溜溜的,连曾经被斧凿刀刻过的尖锐痕迹都被打磨成了圆角,别说用手抠,就是用牙恐怕都咬不住。

  而我之所以判断这是一面悬崖而不是一堵石墙是因为在它的下面有好几个陷进去将近一米深的石穴,里面是断成一截一截的白骨和缺损严重的头骨。

  我能想象这些石穴形成的过程,那是成百上千的骷髅用头颅硬撞出来的结果。一想到这些可怕的家伙拖着残肢断臂拿脑袋撞墙的悲壮景象,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些藏身于白骨之内的生物的智慧其实高不到哪里去,因为除了这种惨烈的方式之外,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可以帮助它们逃出去。只要它们懂得叠罗汉就完全可以办到。

  现在,要想让我学蜘蛛侠那样背着摩纳法师爬出去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只好将他放在地上,看着崖顶透过来的朦胧亮光发愁。

  因为这面悬崖的高度至少有十米以上,我站在它下面根本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没有信心把软索抛上去挂住。但面临这种困境,就算没信心也得试一试,于是我将套在手臂上的软索拿下来,费力地把它往上面扔。

  这样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其中有一次好像挂住了什么东西,但当我拉住它试探牢固程度的时候,却没想到拖下来一堆已经完全朽烂的碎骨头,像干树枝一样从十多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摔成碎块。

  我望着这堆烂骨头一筹莫展,再回头看看摩纳法师。他依然瘫软在地,好像连喘息声都变微弱了。

  如果这面悬崖是有人刻意布置成绝路,以此来阻挡那群骷髅人逃出去的话,那么我刚刚见到的那些人面怪兽又是从哪里下来的呢?
  或者这面悬崖并不是一条绝路,更或者有其他的路可以从上面走下来。

  想到这里,我开始沿着这面悬崖向两边查看。这面悬崖横宽足有二十米。我从一边仔仔细细地搜寻到另一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就在我返身回到摩纳法师身边,坐在地上查看他的伤势时,静谧的黑暗中却突然有了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极为微弱,而且两声之间相隔的时间也很长,我在听到第一声响动后马上就停止了动作,并凝神屏气地愣了一两分钟,才又听见轻轻地响了第二声。

  咔!就这么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响声,在漆黑的环境中,我不能仅凭这种短促的声音捕捉到它发出的源头。

  我缓缓站起身子,警惕地向四周的黑暗中逡巡,那个声音又一次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声响声如期而至。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知道哪根神经被猛地触动了一下,头皮开始发麻。因为这次的声音不但比上两次都要清晰,而且拖得也很长。

  咔——咯!

  随着那声人的尾声消散,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无比真切的场景:在累累白骨下面,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睁着一双野兽般凶残的眼睛猛地向我瞄了一眼。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嘴巴还在缓缓地动着,像是在嚼一块黏牙的橡皮糖,但从他裂开的嘴巴缝隙中可以真切地看出,和他的牙齿一起蠕动的是白森森的骨头渣子。那是一个正在咀嚼白骨的黑影!

  于是我缓缓转过身子,将目光锁定在那几个石穴上,这里的每一个石穴都覆盖着白骨,原料充足。

  这个想法虽然恐怖恶心,但却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我疑心病重,因为在我将目光落在从左数第三个洞穴上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只剩下一半的头骨从上面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将一只黑黢黢的空洞眼窝朝向了我,好像里面正有一只邪恶的眼睛正在贪婪地偷窥着我。

  我没有再犹豫,而是迈开大步走到它面前,抬起一只脚,狠狠地将它踢向了那面石壁,大声咒骂道:“去你娘的!”

  那半个头骨在石壁上炸响的时候,第四声熟悉的响动也紧随而至,与之相伴的是一阵哗啦咔嚓的响声。那堆白骨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下子全部坍塌下来,许多圆滚滚的头盖骨滚到了我的脚下。

  我已经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逼疯了。先前的恐惧情绪被恼怒和暴躁统统赶出了身体,我毫不犹豫地跑到那堆坍塌的白骨前,一阵乱踢,并大声咒骂:“你出来啊?你个狗日的东西,我管你是什么狗杂种,有本事就站出来跟爷爷拼命,出来啊……”

  不知道是我的叫嚣将藏身其间的那个东西激怒了,还是我的神经真的被连环的重压弄出了问题,在我不管不顾地一阵乱踢之后,果真有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白骨堆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

  我猝不及防,在一怔之间,就被这个身影撞了个满怀。我倒退了两步,黑暗中不知道是踩在什么东西上,脚下一溜,身子向后摔在地上。

  那个黑影丝毫也不给我站起来的机会,在我一下子仰面摔倒的时候,它那像铁塔一样的硕大身躯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

  这个家伙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也像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它用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地箍住我的头颅,发疯般向地面上狠狠地撞着。

  刚开始两下我还能勉强忍受得住,但到了第三下的时候,我已经有点头晕目眩,后脑上有了黏糊糊湿嗒嗒的感觉。就在它第四次抱着我的头向地上撞去的时候,我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并马上采取了行动。

  我飞快地抱住了它的脖子,尽量减弱它发力按我的势头,并曲起一只腿,狠狠抵在了这个家伙的要害部位。

  这样一来,它狠命发出的力道就成了我们两个人共同承担,第四下的撞击就弱了许多,我的后脑只是和地面轻轻碰了一下,而我猛然曲起的膝盖也结结实实地顶在了应该顶到的位置,于是它停顿了一下。

  这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不等它作出应对,用自己的额头不顾一切地向它的鼻梁撞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响,那家伙歪着身子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我趁机站了起来。

  那个黑影弯成了一个龙虾的形状,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滚动着。

  我扑到它他面前,抬脚向它身体上胡乱的踢着,直到这个家伙一边痛叫着一边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为止。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看出这个黑影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在我刚刚臆想出那个恐怖的画面时正巧他突然从白骨堆中冲过来,让我误认为这是一个妖魔而已。

  看到他投降了,我快速向后退了两步,摸着自己的后脑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我的后脑勺正在向外流血,我只好用手紧紧捂住,防止大脑因供血不足而晕厥过去。

  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盯视着我,因为这里的光线依然十分昏暗,加上他脸上黑乎乎的极为肮脏,我根本就瞧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但他那双阴郁幽深的瞳孔在黑黢黢的脸上却十分显眼,那里面仿佛装满了对我的仇恨。

  他这样瞪着我足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突然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然后将右手缓慢地伸进怀里。

  看到他这个动作,我猛然一惊。我完全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情节,在一阵爆闪的亮光之后,一声锐响,我便应声倒地。

  所以我不等他将那个东西掏出来,便飞身抢上。当我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他那只黑黢黢的大手已经拿着一个直筒筒的东西几乎要抵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来个“急刹车”,盯着他的眼睛。

  我完全可以从他那双瞳孔中看到他的内心,这里面装着的不是恫吓,而是仇恨和怨毒,看到他的这双眼睛,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估计这一次,我说什么也逃不掉了。

  “嘿嘿嘿……”黑影裂开白森森的嘴巴,又发出一阵阴郁的冷笑,突然开口用地道的英式英语说道:“可怜的弗兰克,我那血脉纯正的英俊贵族,现在,你的死期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但却并非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而且在他的这句临终告慰的话语中,我似乎听出了一些苗头,于是赶紧辩解道:“慢着,我不是……”

  但此时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感,手掌微微一抖。

  我知道事情不妙,就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右手猛然抬起夹住他的手臂,同时头颅往下一低,整个身子都向他扑了过去。

  可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明显感觉到他抵住我额头的那个东西猛然一颤,接着砰的一声闷响。

  我的心变成了一片死灰,我的身体也在那声闷响中完全失去了力量,凭着一股惯性,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这个我已经隐约猜出身份的家伙被我撞得向后趔趄了两步,后背砰的一声抵在了石壁上。

  但奇怪的是,我既没有脑袋瞬间爆掉的痛感,也没有一下子栽倒在他面前,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地上,我甚至于看到了他撞到石壁上的样子。

  我完全懵了。

  那个黑影整个身子抵在石壁上,抬起右手,用嘴巴吹了吹那根直通通的东西,再次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自言自语道:“梅尔,我亲爱的梅尔,现在,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我怔怔地目睹他做的这一切,身体上那层刚刚冒出来的汗水变得凉丝丝的。我木然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没有死,也没有受伤。这说起来很不可思议。

  黑暗不但令我辨认不出眼前这人的真实模样,也令我演了一场无比逼真的戏。

  从始至终我都被黑暗和惊慌蒙蔽了双眼,我一直在寻找脱身的办法,而忽略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正常人,他手里拿着的致命武器其实是他拇指和食指组合的产物。他把自己的手指当成了一只可以发射的手枪,而我却在两根手指下惊慌失措。

  我重新向前走了两步,和他迎面相对,放缓了声音问道:“艾维洛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的,我眼前这位就是和我乘坐同一艘船在海上漂泊数日,却和我失散在那片丛林中的鼎鼎有名的大侦探——艾维洛兹先生。

  从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在这数日的离别时光里,这位心思缜密,逻辑推理能力超强的侦探,其精神方面的疾患并未减轻,从他煞有介事地把我当成弗兰克并郑重其事地用两根手指想干掉的行径来看,他的病情加重了。令我想不通的是,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是怎样到达这里,并逃过那些凶残的骷髅人追杀的呢?

  艾维洛兹向我靠近了两步,在我脸上来来回回打量着,眼中的凶光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解。他再次将右手伸进怀里,将他那只一直未曾离开嘴巴的烟斗拿出来,叼在嘴巴上,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随即发出一阵傻笑:“嘿嘿……这是我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继续问道。

  “当然,你不就是那个自认为了不起却连狗屁都不如的中国侦探吗?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异度侠,嘿嘿……和你的思维一样没有创意,不过,倒是十分容易让人记住。”

  我苦笑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么,你刚才为什么把我当成了弗兰克?”

  艾维洛兹的脸上顿时又浮现出一层凶光,他恶狠狠地说道:“弗兰克,弗兰克,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将你抓住。我一定会在梅尔面前将你处死,让她眼看着你在我脚下如何跪地求饶,如何像狗一样做垂死挣扎。我会让梅尔知道,到底是你那些所谓的贵族血统优秀,还是我艾维洛兹的头脑更加聪明。”

  我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禁暗暗叹息,我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那场地震之后,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地震,地震……”艾维洛兹轻声重复了好几遍这两个字,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真是一场能毁灭所有生灵的大地震。我知道要想逃过一劫,只有藏在一个不会发生地震的地方才成……于是我就飞到了空中,躲过了这场浩劫,嘿嘿……我知道,所有人都会在地震中死掉,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逃过这一劫,哈哈……没人可以逃过!”

  他的话令我摸不着头脑,我曾经和许多精神病患者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话不但跳跃性强,而且支离破碎。我根本猜不出他话中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他的这种疯癫状态暴露了他性格的一个弱点。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实际上是一位自恋中夹杂着强烈自卑的可怜角色,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成熟稳重,因为事事想高人一头的想法本身就带着严重的自卑倾向,一个心理成熟的人首先应该做到的一点就是正确认识自己,正确认识别人。

  艾维洛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哈哈……别人都说东方男人含蓄内敛,富有正气,东方女人品德高尚,讲究操守,这次我算是真正见识了……”

  他说着向我探过了头,一脸神秘地低声说道:“你知道吗?那个自命不凡的中国侦探的老婆跟别人跑了!”

  我脸上发烧,这个家伙正在向我讲述关于我的“老婆”跟人私奔的花边新闻,但我却不能出声打断他,也不能堵住耳朵不听,因为精神病人不会撒谎,他既然提到了白枫,那就肯定见到过她。

  “你知道吗?这个东方美女在船上的时候一边跟异度侠卿卿我我,一边却和那个陆华暧昧不清。我都知道的,船上的人都知道,就异度侠这个傻瓜还蒙在鼓里。”

  我咬着牙不吭声,听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她就跟那位中国探险家住到了一起,我看到过他们搂在一起的情景,呸呸……令人恶心。”

  我想他形容的这个场景应该就是罗西告诉我他在失散后与陆华碰面时的情景。我知道,那时白枫断了一条腿,是陆华背着她走出丛林的,但我不知道艾维洛兹所说的事情是在罗西见到白枫之前还是之后。

  艾维洛兹接下来的话更加不堪:“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矜持正经的女子却是世界上最水性杨花的一个,她不但跟那个探险家偷情,而且还跟不知道是人还是禽兽的东西粘粘连连的,啧啧……要不是我的梅尔冲过来搭救我逃出狼穴,我恐怕就会死在这个东方荡妇的那群禽兽情夫手上了!”

  我听到这里吃了一惊,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讲到的这些明显诋毁白枫的污蔑言语,如果说白枫和陆华在和我失散的这段时间里,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我并不怀疑,但如果说连那些禽兽(我想艾维洛兹指的应该是我曾见到的人面怪兽)都和白枫不清不白,我绝对不会相信。我相信白枫的为人,更了解她的性格,而且我还知道艾维洛兹此时是一个逻辑推理能力比正常人发达很多的精神病患者,所以他那些细描细绘的情节可能绝大部分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产物。当然,这其中有一点应该是真实的,那就是白枫很可能已经落在了人面怪兽的手上,但它们并未对她下毒手,好像对她还很客气,再联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几个人面怪兽交谈时嘴里曾经提到过的极似“白枫”的发音,这种可能性就几乎可以确定了。但是,为什么那些怪兽会对白枫客客气气的?
  还有一点令我十分不解,那就是艾维洛兹所说的关于梅尔救他的事情,难道梅尔还活着?而且就生活在那群人面怪兽中间?

  一提到梅尔这个名字,艾维洛兹立即变得兴奋起来:“你不知道,我的梅尔依然还是那样清纯可爱,依然那样圣洁美丽,是她把我从那群怪物手中救出来的,而且她还连自己最心爱的项链都送给了我……”他洋洋得意地说到这里,突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继续道,“你不相信吗?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但我能够证明给你看,来,你快看!”说着他再次将手伸进怀里,不知道从哪个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金光灿灿的玛瑙项链,紧紧攥着举到我眼前。

  这条项链上的玛瑙呈琥珀色,从色泽和大小来看属于中上水平,一条金光闪烁的项链也并非纯度很高,但从它的整体搭配和形状来看,应该是少女佩戴之物,而且整个链子磨损严重,本来圆润的金链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椭圆形,大概是长期佩戴的结果。只不过,我不能确认这条项链真的是梅尔刚刚送给他的,还是梅尔的父亲在女儿跟人私奔之后可怜艾维洛兹的遭遇送给他的纪念物。当然,我对这些并不关心,我关心是白枫现在的情况,于是追问道:“那白枫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嘿嘿嘿嘿……”艾维洛兹发出一阵怪笑,那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单纯。我攥紧了好几次拳头,真想一拳挥过去打掉他几颗牙齿,但一想到他现在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病人,还是强自忍住了。

  艾维洛兹没有继续和我讨论白枫的意思,他盯着我的眼睛,急切地问:“现在你相不相信,嗯?信不信?”

  我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神情,只好黑着脸挤出一丝微笑,勉强点了点头。

  艾维洛兹终于心满意足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收进怀里。

  可就在他的手掌伸进怀里的时候,他本来藏身的那堆摊成一片的白骨中,突然又“咔”地轻轻响了一下,这使我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

  这时,我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幅画面,这令我本来略略松懈的神经重新紧张起来。因为我明明白白地看到有一颗左边缺了一块颧骨的头骨,突然从骨头堆里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就飘在离那堆骨头十几公分的半空中,不停地上下浮动,右边那个黑黢黢的眼窝正好对着我们这边。

  一颗没有丝毫支撑的骷髅头突然悬浮在空中,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这个情景后我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看它接下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但我等来的并不是骷髅头的行动,而是艾维洛兹,这个正常时从来不冲在最前面的旁观者这次一改常态,像一头勇敢的猎犬般冲了上去,并大声叫道:“哦,弗兰克,原来你这个狗杂种藏在这里!”

  可是,那个骷髅头却好像害怕这个精神失常的家伙,在艾维洛兹向前走出了几步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咔的一声掉回到骨头堆里。

  艾维洛兹并未因为对方的退却而饶恕它,他大步向前,将那个几乎朽烂的骷髅头拎在手中,狠狠地扇了对方两记耳光,然后像丢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猛然将它扔向了不远处的石壁上。

  那个骷髅头在空中好像突然又有了生命,还未碰到石壁,就飞快地返回,以更大的力道,撞在了艾维洛兹的脸上。

  艾维洛兹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东西硬生生地撞击在自己脸颊上,继而捂着脸蹲了下去。与此同时,那颗诡异的骷髅头也应声跌进骨头堆中。

  我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感到有些好笑,当然,我想到更多的是为什么。

  眼前这个场景的发生十分突兀,那颗骷髅头就像具有真实的生命一样,在别人玩弄它的时候,把别人狠狠地玩弄了一把。当然,抛去了非自然因素之外,还有一种解释能让这个场景合理化。

  所以当艾维洛兹再度愤怒地站起来,疯疯癫癫地打算第二次向它发动攻势的时候,我抢在他的前面将这个小东西拿在了手中。

  它并未躲闪,也没有在我手中做逃脱的挣扎。我凑近了仔细观察,其实这就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头骨,里面既没有别的生物藏身其间,我也未曾感觉到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着在上面。

  但是,我从它空洞的眼窝中发现一根十分纤细的丝状物,从右侧那个眼窝中伸进去,从后脑一个孔洞中穿出来。我顺着这根细丝的一端轻轻一扯,那堆让我好几次感到惊慌的白骨堆又发出喀喇一声响,完全坍塌成白花花的一片。

  我继续扯着这条细线,直到扯不动为止,而此时,它盘绕在我手臂上的长度已经超过了十米。

  这条细线是向上延伸的,它消失在离我两三米高的虚空中。

  于是我放脱了这一端,又开始扯另一端。我这边用力一拉,离我不远处的艾维洛兹伸手向怀中捂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于是他俯下身子去抓。

  我不等他抓住那个东西,猛然加快了拉扯的力道,那个东西很快就到了我手中,就是那个被艾维洛兹视为宝贝的项链。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根细线就拴在那根链坠的玛瑙上,结了一个死结。

  “快还给我!”艾维洛兹疯狂地冲我叫喊起来,并再次把他那个“双指手枪”顶在了我的额头上,目射凶光,“不然,我就开枪了。”

  我苦笑着了看这个疯子,只好摆摆手,使劲将这根细线从项坠上扯断,将它丢给了艾维洛兹。

  虽然这根细线是否直接通到上面我还不能确定,而且要想凭着它爬上峭壁也完全不可能,但有胜于无,这至少给了我一丝希望。

  我看了一眼不停把弄项坠的艾维洛兹,问道:“这根项坠到底是谁给你的?”

  “当然是梅尔,这是她的东西。”

  “是谁交到你手上的?”

  “当然是她本人。”

  我看他又想过来对我的怀疑进行辩解,赶紧向他摆了摆手,走到一边继续拉扯通向高处的细线另一端。

  无论这个项坠到底是谁交给艾维洛兹的,目的都十分明确,那就是想为这个疯子留一条活路,也就是说,这条细线是为了帮助艾维洛兹逃出去而特意布置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条细线后面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东西,因为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没有人能够凭借它爬上悬崖。

  想到这一点,我便开始继续拉扯这根细线,在遇到阻力时我也依然缓缓增加着力道。

  细线的另一端好像松了一下,我继续往下拉扯,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我真怕它在猛然拉扯中突然松脱下来,或者直接从中间断掉,这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向下又扯了五六米后,细线再次遇到了阻力,我试探了好几下,它竟然就此卡住了,我费了很大力气,依然不能将它再扯下来一分。

  我有点失望,力气微微松了松,蓦然感到像是有一条刀子从我手掌中割了过去,那根细线突然以巨大的拉力向回扯动。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电光般闪过,我兴奋地向摩纳法师叫起来:“大师,快将那根软索扔给我!”

  可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摩纳法师此时已经完全昏迷,生死未卜。我只好一边将细线扯过来紧紧地圈在手臂上,一边向摩纳法师所在的地方跑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面一定有一个诸如齿轮一样的回牵装置,先前遇到的阻力是打开这个装置的机括,而现在它已经启动,我只需要将粗一点的绳索接上去,就能逃出生天了。

  我飞扑到法师身边,将那根软索和细线打了个死结,然后圈住绳索的另一端,将它放脱了。

  软索在地面上飞速滑动,很快就到了头,但向上的力道依然没有终止,看来它本身的长度根本不够。

  脱下衣服结成绳索?显然不可能。我们身上朽烂不堪的衣服估计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而且加长不到两米,也远远不能解决问题,我现在需要一条新的绳索才行。

  艾维洛兹对我跑来跑去地不停忙活根本就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梅尔留给他的项链,像一个顽童一样坐在地上左右端详着。

  我扫了他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了,然后抬头惊声叫道:“梅尔小姐!”

  这比任何求助都管用,艾维洛兹一跃而起,他向我飞奔而来,不迭声地叫着:“在哪?梅尔在哪?我的梅尔在哪?!”

  我等他跑到了我身边,就伸手向上面指了指,道:“你看,就在那里。”

  艾维洛兹顺着我的指引仰头向上看,一脸的期盼。我向后移动了一下身子,突然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下巴上,他应声倒地。我不等他站起来,又紧跟着在他后脑上补了一脚。艾维洛兹连呼喊都没有发出就晕厥过去,瘫在地上不动了。

  于是我拉过绳索拴在他的腰间,然后跑到他突然现身的那个石穴中,在散落的层层白骨中寻找着。

  如果有人想让他自己爬上去的话,送他一根项链后再送一根绳索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凭借着艾维洛兹现在的精神状态,要想让他自己在凶险的黑暗中找到一根绳索几乎是可能的,那个人在费了这么大力气安排好这一切后不可能疏忽了这一点。刚才我已经留心到艾维洛兹身上没有绳索,那这根绳索遗落的地方最有可能会在那些白骨中。

  当然,我突然对艾维洛兹下手,考虑的是在我找到那根绳索后如何爬出去。

  考虑到艾维洛兹现在的精神状态,无论是让他先上去还是留在最后都不稳妥,我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他在爬出去后解下绳索或者在我们爬上去后不听我的安排,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他在不给我添乱的同时服从安排,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打晕他。

  不出所料,那根绳索确实被艾维洛兹遗失在了白骨下面,盘绕成很大的一堆,比我们的那根要长许多,看来那个安排下这一切的人已经仔细计算过高度了。

  我拖回那根绳索,然后将瘫软的艾维洛兹放脱下来,把这根绳索接上,踩住一头后就放脱了。

  随着绳索在地上发出一阵嗤嗤的响声,那堆绳索在迅速减少,在它大约缩短了一半之后,便蓦然停住了。

  我捡起绳索往下拉了拉,上面固定得十分牢固,估计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吁了一口气,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经过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两小时,我不知道摩纳法师的身体情况到底怎样了。我只能先把他送出去再说,如果此时那群骷髅人或者人面怪兽突然出现,我们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先将艾维洛兹的身体重新拴好,又走过去把摩纳法师绑在后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后,便向那根绳索发起了冲锋。

  现在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我的左臂经过一系列的激烈动作之后已经严重错位,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地疼,更别说用它拉扯绳索了,面对如此陡峭的石壁,要想单凭一只右手的力量拖拽起两个成年人实在有点为难。

  可我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我深吸了几口气,开始了这项艰难的征程。

  这时我的牙齿派上了用场,真是谢天谢地,我的这副牙齿虽然经常被用来开启酒瓶,它的咬合力并未受到多少损害,尽管用它不如手臂方便灵活,但借助双腿的夹绞辅助,我的身体在一寸寸地向上移动着。

  坚持中,终于爬到了六七米的高度,我此时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浑身汗如雨下,但我没有停下来歇一会儿的打算,因为我很清楚,这一停下来,我的身体可能会马上虚脱掉,我和摩纳法师会从六七米的半空中直接摔下去。

  此时,发生了一件令我不得不停下来的事情,因为绳子突然动了一下。我刚开始以为艾维洛兹苏醒了过来,但回头看时才发现情况比这更加糟糕,那些不知道被驱赶到什么地方躲起来的骷髅人赫然出现在我们的下方,那些东西正在缓缓的向我们这边移动。

  看来经过了那场生死追逐之后,这群白骨一定受到很大的惊吓,他们在危险解除之后,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它们移动的速度很缓慢。

  虽然这些能移动的白色斑点数量并不是很多,但从刚才绳索微微晃动来看,已经有人走到了艾维洛兹所在的地方。我十分担心这位尚未走出失恋阴影的精神病患者的安危。

  可现在身处在这个上不去下不来的位置,我只能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自己爬行的速度,然后迅速将他从危险中救出来。但现在我却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我只能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扭头继续向前爬,我别无他法。

  剩下的两米就如同身处十八层地狱一样痛苦和漫长,我耗费了比下面的八米几乎多了一倍的时间,将近一个小时。当我爬上来后瘫软在地上的时候,我知道搭救艾维洛兹的希望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完全够把他五马分尸后再重新缝合起来,我估计此时绳子下面恐怕只剩下了一根血淋淋的脊柱骨。

  我也发了狠,喘息了几分钟后就解下摩纳法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起绳索,反背在背上,一步三晃地向上拖着。就是只剩下一根脊柱骨,我也要将他拉上来。

  我每迈动一步都十分吃力,都感觉自己马上就会倒在地上,被反拖着摔回刚刚逃出的地狱。

  我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已经严重缺氧,我把嘴巴咧开到最大限度,依然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我真想放弃了。

  不过,每当我心里生出这种绝望的念头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自己和摩纳法师被撕成碎块的景象,我不怕死,却忍受不了自己的身体被凌迟的惨状,推己及人,我想艾维洛兹也不想自己的尸体遭受这种摧残。

  我一边用这个念头安慰着自己,一边吃力的往前迈步,到了最后,我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拖动绳索上。

  这其间到底耗费了多少时间,连我自己都记不住了,从始至终我都是在用意志支撑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当我感觉到身后的千钧重拖突然消失的时候,便眼前一黑,咚的一头栽在生硬的石地上。

  很快,我就被头部的疼痛惊醒,从昏迷中回到了现实,身体感到一阵阵发冷,耳朵中也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我摇了摇脑袋,意识到这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确实有什么声音在我周围响起。

  我闭着眼睛强撑着翻了个身,然后缓缓掀开眼帘。但一睁开眼睛,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因为,我看到三个白色的高大身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像是三座陡峭的大山一样,那是三具骷髅,他们低着头,用空洞漆黑的眼洞冷冰冰地俯视着我。

  看到这三个白森森的东西,我浑身如坠冰窟,连支撑身体的那一丝力气都消失了,脑袋再次重重地跌回地面,眼看着他们越来越清晰恐怖的身影一阵阵迷糊。

  人真的不能太善良了,一丝善念往往就会让那些邪恶的魔鬼有机可趁,如果我稍微狠下心来,这些家伙就不会被我带上来。

  我已经没有了半点反抗的念头,凭我现在几乎虚脱的身体,要想和这三个怪物对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我平静地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它们,等它们将我的身体一块块撕裂开。

  半分钟后,这场酷刑就开始了。其中一个站在我左边的骷髅将盘绕着黑糊糊肌肉的手掌伸过来,将我那条已经错位的严重变形的左臂抓住了,硬邦邦的手指像五根铁钳一样,陷进了我的肉里。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我甚至于都没感到骨头的断口处相互触碰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不是由于麻木了,因为我隐隐能听到两处断骨摩擦时发出的咯咯声。

  有一个骷髅钳住了我的脖子,完全阻止了我呼吸的通道。

  接着,我的右臂也被十根凉丝丝的硬物夹住了。

  死期已经来临,我却感到无比安详。现在,我突然体会到弗兰克平静地接受凌迟之苦的心境了,人们常说,哀莫大于心死,我想现在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当我被撕裂的时候,我能否看到自己的心脏在体外继续跳动的场面?

  身体慢慢被拉紧,肢体开始响起咯咯的声音……

  我想自己身体首先被撕开的部位应该是左臂吧,因为它本来就已经折断了,它们只需要将还粘连在一起的肌肉组织扯断就行了。

  当浑身泛起极度的痛楚时,我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凄厉,这就是我临终时在世间留下的最后声音,真难听!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那三颗恐怖的面孔变得愈加狰狞。再见吧,摩纳法师,再见吧,我遗失了的白枫,但愿你能逃过一劫,和陆华双宿双飞。

  我没有死的原因,并非这三个骨架突然心生怜悯放了我一条生路,而是有人救了我。

  你可能会想到是昏死的摩纳法师或者可能变成了一堆骨头的艾维洛兹救了我一命,我也希望是这样。但事情往往并不能尽如人愿,摩纳法师没有醒过来,我也没见到支离破碎的艾维洛兹,当我渐渐被痛苦抽离了生命的时候,身体突然从空中跌回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我朦胧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当我再次有了知觉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分钟。我睁开眼睛打量,双臂还被四只白森森的枯手抓着,脑袋上的两只“耳暖”却已经掉在了地上,不过这三对枯手已经没有了连接的部分。

  我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钳住我手臂的那四只“白骨爪”弄下来丢在地上,并向四周打量。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趴在地上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像是在啃噬着什么东西。那三具白骨却已经全部碎裂在地上。

  我犹豫了一下,从一边绕到了他的前面。

  这个家伙正抱着一个骷髅头不停地舔食着,在它嘴里有面条状的东西在翻滚。它吸溜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吸进喉咙里,挑衅般的和我对视着。

  我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多谢你救了我!”

  它歪着头打量我一会,站起身,像一只黑瞎子似的慢慢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叫道:“你等一下!”但它好像没有听到,在通向外面的光线中笨拙地用四肢挪动着,渐渐消失掉了。

  我吁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自己被一只人面怪兽撞进了污水河,我的这些悲惨遭遇都是拜其所赐,现在我在生死关头又被一个它的同类救了性命,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轮回因果?
  是的,救了我性命的就是一只人面怪兽,只不过它比先前见到的要肥胖一些,加上身上灰不拉几的毛色,不仔细看的话,一定会当成一只黑瞎子,不过它的头发很长,像野人一样。

  我猜不透这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它到此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救我的性命吗?我不得而知。可这家伙为什么任何表示都没有就离开了呢?

  我脚步蹒跚地走过去,捡起那颗被人面怪兽抱着啃食了半天的头骨仔细看,除了在它储存脑浆的位置发现了一些粘液之外,没发现别的任何东西。想到刚才他嘴里那些像面条一样的东西,我明白了:那些东西应该就是役使这堆白骨的生物,现在已经被那个人面怪兽吃掉了。

  我只是看到了一点点细节,无法判断那会是什么生物,但很明显是一只软体动物,但到底是什么,我就猜不出来了。

  我找到摩纳法师,他还是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体除了缺少的那条右臂之外并没有明显的损伤。我又找到艾维洛兹的身体,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艾维洛兹居然也没有任何损伤,就连呼吸都很均匀。

  看来那三个借着绳子跟上来的骷髅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这实在是一件蹊跷的事情,他们会向我下死手,为什么却会放过艾维洛兹呢?

  找到他们之后,我瘫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背着一个拖着另一个,沿着光线传过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石洞比下面的干爽许多,石块也比较坚硬。我向前走了七八米,发现了一个由巨大石块组成的东西。那根细线拴在一块吊起很高的石头上,然后通向一个条形石块的凹槽里,顺着凹槽七拐八拐之后通向了悬崖。

  我一时难以搞清楚这个装置的功能原理,或许在条状石块的内部还隐藏着某种机关,应该就是通过滑轮的基本原理实现固定绳索的作用。

  这很明显是智能生物的杰作。如果这正是那些人面怪兽弄出来的话,我出去后就要更加小心,因为除了和我们言语不通之外,它们完全是一个媲美人类的智能生命。

  沿着山洞走出一里多路,中间休息了四次之后,我们终于重见天日了。洞口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结着奇异果实的林子。我拖拽着两人走出洞口后,就把他们扔在地上,仰面躺在渐渐西沉的阳光下大口地喘气。

  将他们带出地下魔窟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可不想再拖着两个人走路了,至于摩纳法师是否能醒过来,艾维洛兹下一步怎么办,我也不想再操心了。

  休息了半小时,我重新坐起来,将错位的手臂忍着疼痛恢复了原位,然后折了两根树枝将断臂重新固定了一下。这条残臂肿起很高的伤口开始化脓,骨头的接触面也有了些碎骨,如果再经过一次错位的话,我想它就真的要报废了。

  我饥肠辘辘,只好摘了两只椰子一样大小的果子充饥。

  这些果子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果肉其实很少,除掉了核桃皮一样坚硬的外壳之后,里面就是像柚子一样的果肉,但颜色发乌,我试了试,味道还不错,但不知有没有毒。

  一个小时后,艾维洛兹醒了过来,他看着我愣怔了好一会儿,像是完全想不起来我是谁。我跟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拿着那根项链发呆。

  摩纳法师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出了好几次汗,在太阳的照射下,脑袋上有那种长着触手的虫子不停地爬出来,我替他抹了一遍又一遍,到了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他的呼吸才慢慢均匀了(我专门查看过他的脑袋,发现他脑袋的顶门上有许多针尖一样的小细孔,那些虫子就是从里面爬出来的。这令我很是担心,如果这些孔洞直接通到了大脑,那摩纳法师能再次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我在艾维洛兹的帮助下将摩纳法师挪到了一个山坳里,喂了他一些山果,然后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直到太阳升起老高,我才被人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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