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科幻空间 > 异度侠科幻探案笔记(合集) > 第十八章 胎衣中诞下的奇异生物

第十八章 胎衣中诞下的奇异生物

2022-12-16 作者: 异度侠
  第十八章 胎衣中诞下的奇异生物
  我把这个想法跟介川一说,他就从衣兜里拿出那柄锋利的匕首,凝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噗!反射着月光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刺入那个胎衣。

  随着刺鼻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看到从割开的孔洞中溢出一股黑黄的汁液,顺着圆滚滑溜的胎衣表面缓慢地流淌下来,像是粘稠的血液一样。

  介川皱了皱眉,两张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左手也加到刀柄上,一咬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双臂上,空气中响起一阵嗤啦啦的响声,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黑黄的汁液哗啦一下汹涌而出,还有一个粘糊糊的东西随之翻滚出来。

  泛滥开的腥气立即迫使我闭住了呼吸,向后退了两步,深怕黏上那些肮脏的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过度,还是怎么回事,介川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躲开了滚到他脚下的那个黏糊糊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黏液中滚了一下,就静静地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从它摊开的形状来看,像是一个人,四肢摊开,摆成一个别扭的“大”字。由于它浑身沾满了黑黄的黏液,再加上月光暗淡,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死了。”介川镇定地对我说。

  我有点尴尬,我刚才过于紧张了:“咳……这好像是一个人。”

  介川点了点头:“我早就想到会是一个人,但令我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死了。”

  我靠近那个人,仔细打量着,惊奇地问道:“他穿着衣服?”

  是的,虽然这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无法看清长相,但他沾满浓汁的身上确实有着衣服的褶皱,他的脚上还穿着一双登山鞋。

  介川不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那个死尸立即翻了过来。

  这确实是一个人的尸体,因为他糊满粘液的脸孔现出的五官轮廓,和我们没有多大的差别。

  “又一个艾伦。”介川向我撇了撇嘴。

  我有些低沉地接口道:“也是另一个大卫!”

  我盯着他脚上的那双登山鞋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双鞋好像从哪里见过。

  我伸手在那个尸体黏糊糊的脸上抹了一把。

  他脸上皮肤并不凉,但我无法判断是因为刚刚断气的缘故,还是糊在他脸上那些温热的“羊水”赋予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家伙长得跟艾伦或者说跟大卫十分相似。

  看来这片清澈的湖水就是用来“批量生产”大卫这类“人”的,而且目的也很明确,让这些大卫一次次地为这片大陆带来陌生人,我们只是很不幸的其中一批而已。

  我相信这些大卫们也是受害者,利用他们的是我一直称为母体的那个“生命”,可是这个母体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它当然不会是出于什么善良的目的,更不会心血来潮别出心裁的让我们来一次惊心动魄的奇异之旅。它这样做显然是出于一个重大的阴谋,从它放出弗兰克对我们其中的某些人进行残忍的杀戮,到它在自己的周围营造一场漫天大雾,再到那团延续数日的奇异光束,以至于我们昏睡三天三夜的噩梦……这一切的一切,我相信都是这个母体精心安排的。

  可惜的是,我既窥不破这其中的联系,更猜不透它的目的!
  更令我感到惊恐的是这个母体本身。它到底是一个像地球上其他生命一样的生命体?还是一种超出了人类认知范畴的东西?
  也许是上帝吧,或者是和上帝有着共同血脉的外星人。像我们在许多好莱坞大片里看到的那样,外星生命正在地球上建立基地,想要代替我们统治地球。我们只是一群被可笑的好奇心吸引来的无知人类,很快就会变成一群可笑而孱弱的奴隶,外星人的奴隶!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到介川第三次抬起了右脚,并且干净利索的踩在那具尸体的胸膛上,并狠狠的跺了两脚。

  我瞪了一眼介川,埋怨道:“你们日本人是不是对残虐尸体有瘾啊?他都死了,你还想干吗?”

  还没等介川回答我,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动。只见他上身一阵颤动,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响声,接着从他嘴里涌出一股股粘稠的黑黄液体,像是胆汁一样恶心。

  我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介川手中匕首一闪,飞快地指在了那个人的喉头,贴得很近,我真怕那人的喉头不小心被匕首划破了。

  那个家伙大口吐出几口黏液,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怔怔地向我和介川打量了几眼,突然嘶哑着嗓子说:“异先生,介川君,这是在哪里?”

  我和介川都吓了一跳。被一个陌生人突然亲切地叫上名字出来,本身就够人吃惊的,而且这个人还是刚刚脱离母体的“新生儿”。

  我向介川示意了一下,他把匕首转而指着那人的后脑勺。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那人坐起了身子,一边呸呸地向外吐了几口,一边抹着脸上的黏液,埋怨道:“你们俩怎么了?刚走散这么短时间,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我仔细打量着他,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难道那个家伙复活了:“你是大卫,大卫·科诺迪尔?”

  那人盯着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看我长得像他吗?”

  我点了点头:“你到底是谁?”

  他站起来,瘦削而高挑的身躯几乎比我和介川高出半个头,他仰着脸孔说:“罗西!”

  “什么?!”我和介川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你是罗西?”

  他挽起右臂的袖子,露出他那条长着毛茸茸黑毛的手腕,将手腕上的东西举给我们看。

  他手腕上确实戴着那块特别的手表,那种椭圆的形状和阴阳鱼一样的指针还是能记清楚的。

  介川将匕首收回去,苦笑道:“罗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到了这里?怎么又被困在湖底了?”

  罗西摇了摇头,道:“真是一言难尽,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不过,被困着的这段时间里,我倒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我招呼他到一片干燥的地方坐下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在那片丛林覆灭的那天,罗西在慌乱中和我们走散了。像我一样,他在慌慌张张的疯跑中被埋在了地下。等一切归于平静,他从泥沼里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剩孤身一人。他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就在废墟中转悠了一天一夜,还好,他意外地找到了两位盟友,陆华和白枫。当时陆华正背着白枫往大陆的深处前行,原来在那场剧变中,白枫受了伤,右腿骨折了——真是同病相怜,我折断了一条胳膊,白枫断了一条腿。这令我很担心她的安危,但更令我感到不自在的是陆华和她在一起。看来我之前的担忧并非多余,在白枫和我渐渐疏远的时候,陆华果然乘虚而入了。

  找到了两个同伴,他们三人出了丛林废墟之后,本来白枫提出在沙漠边缘等一下,看看能不能和其他同伴会合在一起。

  但据陆华分析,经过这场劫难之后,可能大多数人都走散了,要想在这片绵延数十里的结合带等人十分困难。再说三人的食物所剩无几,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他们在这里等下去。于是他提出继续向前走,毕竟中心的山峰是沙漠中唯一的标志物,所有存活下来的人一定会向那里进发。

  和我的遭遇大同小异,他们也没有找到食物,并且也发现了沙漠下面覆盖的胎衣。而且在走了一天之后,白枫由于伤口感染,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起了一层疙瘩,还发起了持续的高烧,尤其到了晚上,她牙齿打战的声音在十几米外都能清晰地听到,陆华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为她取暖(罗西说到这里的时候偷偷瞥了我一眼,可能是看到我脸色很难看,所以临时用隐晦的词语将取暖的事情一笔带过。听到这里,我觉得我和白枫的关系可能真的走到尽头了)。

  幸运的是,在陆华的精心呵护下,白枫的病情慢慢有了好转。走进沙漠的第三天,他们也来到了湖泊旁边,在这里捕捞了一些鱼虾吃了,还为下面的旅程准备了一些烤鱼。三人还各自洗了一个澡(听到这里,我的嘴唇都快咬破了,因为我清楚的记得他说白枫右腿骨折,那时离和我失散只过去了四天,而这个湖泊深度超过六十米),并在湖边休息了一晚上。

  但就是这个晚上,罗西和两人再次失散了。更诡异的是罗西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两人失散的。他一直认为自己还在睡觉,直到我从湖里将他带上来时才重新清醒过来。

  介川于是问他到底明白了什么事。罗西觉得在自己认为还在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发生了偏差,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曾经试图侵入他的大脑。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继续追问道:“什么记忆?谁的记忆?”

  罗西苦着脸说:“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我在混混沌沌的时候这段记忆还非常清晰,但现在我已经记不住了,我只记得看到一片美丽大陆,看到了天使,也看到了上帝,而且他还给我说过一些话,但具体说的是什么,我记不住了。”

  介川看了我一眼,问:“你觉得呢?”

  我抹了两把脸,尽量迫使自己不去想陆华和白枫:“事情很明显,罗西的记忆被母体篡改了,为的就是让他做下一个大卫。”

  “就像电脑程序一样,某种病毒侵入了我的大脑主机?”罗西心有余悸的问。

  我点了点头:“我想你外貌的变化也和这有关系,等你完全改变了面貌之后,你可能就不是你自己了。”

  “那为什么我现在不记得了?”

  “因为你断网了。”介川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声音接着又凝重起来,“但令我想不通的是,那段不属于你的记忆来自何处?”

  罗西沉吟着,摇了摇头。

  我接口道:“可能那并不属于任何人,就好像电脑病毒一样,它们会根据某台主机的程序发生变异,就像艾伦和大卫,他们也获得了一段记忆,但两人的记忆并不完全一样。”

  罗西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后怕:“这也太诡异了,它还能随着每个人的不同赋予不同的记忆。”

  “很稀奇吗?”我反问道,“咱们那三天三夜的噩梦比这个要诡异得多,而且我相信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我们想到的还要诡异。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说着,我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慢慢坍塌成一块平地的湖泊。

  “什么?”罗西问道。

  我摇着头苦笑一声,说:“没什么,咱们继续走吧。”

  实际上我最担心的还是白枫,如果那天晚上不光是罗西被不知不觉地捕获了,那陆华和白枫呢?陆华遇难我并不感到可惜,说实话,我甚至会对他身遭厄运暗自窃喜,但白枫呢?如果让我在不做我的老婆和永远失去白枫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我希望她平安。

  越往深处前行,我们脚下的沙漠越显得古怪。按照一般的惯性思维,在沙漠中心地带,应该是更细软的沙粒,它们应该温柔得如同一张软床,能将所有试图深入自己怀抱的生命吞噬掉,可我们的脚下的这片沙漠却完全不是那样,越往里走,沙粒越粗糙硬实,双脚踩在上面硌得生疼,一粒粒如同被水流雕琢过的鹅卵石。

  透过这些沙砾的缝隙,可以看到下面一具具僵硬发黑的动物尸体,还有覆盖在它们身上的胎衣碎片。

  我们每前行一步都胆战心惊,不仅因为这些干硬的尸体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还因为它们的身体几乎都完好无损,好几次我被沙砾缝隙中射出的死光吓出一身冷汗。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奇特的味道,跟尸体腐烂时的臭味不太相像,闻上去像是廉价香水的气息,不过,这种气息比臭味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踏着累累尸骨,我们又向前行走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我们一直渴望到达的目的地——中心山峰的脚下。

  这两天两夜沿途的所见所闻令我感到十分不解。从这些尸体可以看出,这片大陆曾经是一座巨大的侏罗纪公园,一块生机勃勃的地方,这里虽然没有人类的涉足,但却是各种奇异生物的天堂。可是这一路上,我们没有见到一个能蹦能跳的生命,就连我曾经在望远镜中看到的那种“天使”都没有碰到一个,而且好像连食腐的微生物都不存在,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看到一具具如此完整的尸体。也就是说,这片大陆已经成为了一片真正的死亡之地,可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但这里明明存在着生命,我在望远镜中看到过,为什么自从我们踏上大陆之后,这些生命就销声匿迹了呢?
  我们停在山脚下,怔怔地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巅。那里有一朵五彩祥云缓缓变幻着形状,使我觉得那里应该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们一定会在那里见到“上帝”。

  “你在想什么?”罗西转头问我。

  我冲他淡然一笑:“没什么,我在想我们如何渡过面前这条河。”

  是的,在我们面前横亘着一条宽阔的大河,波光粼粼,清澈无比。

  我低头向水中看去,清澈的水流一眼望不到底。

  “应该是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汇聚而成的吧。”介川用手鞠起几捧水浇在脸上,“味道还不错,如果开发一下的话,绝对比那些贴着矿泉水商标的东西更受欢迎。”

  我也有些渴了,于是蹲下来一边清洗着脸上的尘垢,一边喝了几口,清凉、舒软,让我的精神不禁一振。

  “不知道这条河是不是围绕了这座山峰一圈?”罗西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无论它是不是将这座山峰绕了一圈,我们都必须泅渡过去,尽管它的宽度不下于五百米。

  隔着这条河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座山峰,可惜的是我们看到的只是郁郁苍苍的枝叶,仰头看去,只能看到枝叶颜色的改变,根本看不到一块土地裸露出来。这座约有两三千米高的孤峰,已经被一层花花绿绿的“衣裳”完全掩盖住了。

  林中好像有什么动静,我能够听到某种生物发出的奇怪叫声,还能看到蓦然晃动的树枝。

  这座山上明显有生命存在,不像我们刚踏入大陆时的那片死气沉沉的丛林。

  我无法预料我们在这里会遇到怎样的凶险,但生机勃勃总比死气沉沉要强。

  “可能艾伦说的是对的。”我呆呆地望着山峰喃喃自语。

  “谁?”罗西皱着眉头问。

  “一个大卫的孪生兄弟,他说,这片大陆就是上帝创造生命的伊甸园,我们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就是从这里逃向人间的。”

  罗西好像一头雾水:“怎么解释?”

  我伸手指了指河对岸:“那里就是伊甸园,而这条河就是把天堂和地狱隔开的分界线,沙漠中的尸体是被淘汰的残次品。”

  罗西仔细琢磨了一遍我的话,嘿嘿笑道:“这倒也讲得通。”

  “行了!”介川不耐烦地打断我们的对话,“还是看看怎么过去吧。”

  “除了游过去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罗西接口说。

  介川有些犹疑地望着清澈的河水:“游过去倒是没有什么,但我总觉得这条河不太对。”

  “哦?”我转头看了介川一眼。

  介川苦笑道:“水太清了,清澈得让人心里没底。”

  “你是说……”

  介川摇了摇头,说:“别忘了两天前那个湖泊,也是这样的清澈。”

  “你担心里面有什么古怪?”

  介川点了点头:“如果河对岸的山林中真有生物的话,总不会全是陆生的吧,区区一条五百米宽的河流,为什么就能将它们困住?”

  我向河面上望了几眼,如同缎带一样美丽平静的河面上看不到哪怕一个能活动的黑点。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等同伴?”介川继续问。

  我也有些踌躇,两天前在湖水中的那场遭遇还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可能现在已经被湖底裂开的那个窟窿吞掉了,如果在这里也发生类似的状况,我们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另外,我确实很担心白枫的安危,如果在这里不能和她会面的话,等钻进山里,再和她碰上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要不咱们再等等看,最好能生起一堆篝火,看看有没有人能找过来。”我征询道。

  “我同意。”罗西立即表示赞同。

  介川向我们看了一眼;“好吧,但愿我们能等来好消息。”

  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我们三个人先坐在岸边稍作休息,然后就准备生起一堆篝火,一方面可以让其他幸存者看到,另外还可以防御某些猛兽的袭击。我和罗西的引火工具都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介川的打火机也因为水浸的缘故报废了,我们只好挖出几具已经风干的动物尸体充作燃料,用钻木取火的原始办法引火,好在介川和罗西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两人轮番折腾了接近一个小时,终于蹦出一丝火苗,将尸体引燃了。

  随着一股浓重的烟柱缓缓升上天空,我们又挖出来几具干尸备用,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三个人才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里清洗身上沾染的尸臭味。

  浸在清凉舒爽的水中实在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连续数日的疲惫也随着清凉的感觉被一扫而空。我们就像孩子一样在水中打起了水仗,看着彼此的狼狈相开怀大笑。这一刻真是我们自从开始这段旅程以来最开心的时光,未来与生死都在这一瞬间被抛诸脑后,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水流涤荡干净。我们就像三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年,在水中尽情地放纵着。

  我们也曾试图探寻河水的深度,但没有一个人能一口气潜到水底,水流的浮力使我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漂上来。我感觉这条河可能比那片淡水湖还要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到底有没有未知的危险存在,我们不得而知,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天刚入夜,我和介川就躺下了,也许是为了答谢我们的救命之恩,罗西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前半夜守夜的工作。

  连日的疲惫使我一躺下就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踏上这块大陆伊始,我没有一次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这一次也不例外。噩梦再次搅扰得我心神不宁,疲累不堪。这一次的梦境没有什么新意,只是重演了一遍那个漫长噩梦的结局,唯一的例外是在这次的梦境中,我亲眼目睹了白枫和陆华相依相偎的亲密情景,这使我对陆华恨得牙痒痒。

  就在眼看着两人化为两颗顶在十字架上的骷髅的时候,我被人摇醒了。

  摇醒我的人是介川,他蹲在我面前,一张铁青色的脸孔在恍惚的篝火映照下十分可怕,我一睁开眼,禁不住抖了一下。

  “做梦了?”介川很不友善地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吁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意,伸手摸了摸额头,满脑门子冷汗:“什么时候了?”

  介川伸手指了指天空中半遮半掩的月亮,道:“估计已经过了午夜了吧。”

  我左右扫视了一下,吃惊地问:“罗西呢?”

  介川苦着脸摇了摇头,又伸手向我指了指:“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在与我们的位置相对的河岸的另一边的黑暗中,无数只隐隐约约的目光在无声地闪烁着。

  对岸的生物肯定是被我们的篝火吸引来的,但此时夜色很浓,河对岸完全陷入了黑暗中,再加上我们置身的地方点着篝火,丛明亮的地方看向黑暗,除了一双双阴冷可怖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形体轮廓。

  “那是什么东西?”我压低了声音问介川,好像害怕它们听到一样。

  介川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眼睛能发光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善类!”

  “狼?”

  “……”

  那是什么东西暂时不去管它,至少有一条大河相隔,就算是一群野狼,我们暂时还不会遇到生命危险。于是我将注意力重新收了回来,问介川:“你一直没看到罗西吗?”

  介川摇了摇头:“我跟你一样,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可醒来后就发现罗西不见了,只发现这堆东西。”他说着向我指了指远处。

  在离我们二十多米的地方,放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要不是他指给我看,仅靠黯淡的月光,我很难发现。

  那是罗西曾经穿在身上的衣服。

  衣服被团成一团,放在一个小沙坑里,上面还压上了一层沙土,这很显然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可以看出,罗西是在不慌不忙中将衣服团好盖住的。

  罗西一定是下到了河里,可是,深更半夜,他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再次潜入河中,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介川对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恐怕这个我们救回的罗西,已经不是我们曾经认识的罗西了。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觉得他很特别。当我们在一次次的惊奇发现后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时候,他却保持了出奇的镇定和沉默。这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表现。也许我的怀疑是正确的,他知道一些秘密,他此行的目的和我们完全不同。

  “河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介川向我探了探头,低声说。

  从我醒来后,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对河面的搜寻。已经十几分钟了,我既没有看到河面上有什么黑点冒出来,也没有听到一点稍微大点的水流声。“要不他已经游过去了,要不他已经到了水底。”我咬了咬牙,说道。

  “那些东西是不是他招来的?”介川又用下巴向我指了指对面河岸上那些闪闪烁烁的眼睛。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根本就回答不了。

  我们又默默地坐回到篝火旁边,彼此苦着脸对视着,默然不语。

  过了两三分钟,介川轻声问我:“等他回来怎么办?”

  我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他躲着我们行动,那就是不想我们知道,就算问,他恐怕也不会说。”

  介川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很快又被沮丧所代替了。

  “还是先装作不知道,看他下一步想做什么。”我也沮丧地说。

  介川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侯,对岸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可以听到对面发出咔嚓咔嚓枝叶断折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打乱了那里的平静。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原先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的“亮点”瞬时间熄灭了,就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横在了我们和它们中间,再也看不到一个亮点了。

  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哗啦声传了过来。我和介川对视一眼,急忙飞快地躺下了身子。

  哗啦哗啦的水声在越来越清晰的响了一阵之后,我们就听到双脚踩在沙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声音缓慢而微弱,就像有人踮着脚尖走路一样。

  我故意装着睡熟的样子吧唧着嘴巴翻了个身,那阵沙沙的声音停了半秒钟后又重新响了起来。

  我眯着眼睛看出去,就见到罗西蹑手蹑脚地来到我们身边,十分警惕地向我们打量了两眼,然后毫无声息地坐在了篝火旁边。他头发湿漉漉的,像一个狼狈的落汤鸡一样,坐下后就怔怔地盯着篝火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估计他这次下水并没达到自己的预期目的,看着他深邃忧郁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跳跃着灵动的光彩,像是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我提醒自己,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将他作为头号危险人物进行防范。

  接下来的后半夜,我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觉,虽然两人为了照顾我的伤情,并没安排我守夜,但在下半夜介川顶替罗西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到了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坐了起来,和介川并排坐在篝火边默然相对,直到太阳从海面上跳出来。

  一天一夜的等待显然白费了,没有一个同伴来和我们会合,现在还是只有我们三个人。

  海上的清晨无比美妙,极目远眺看到的是在雾气中如真似幻的海面,面前徜徉着一条清澈的大河,对面矗立着一座一半苍翠一半洁白的山峰,我想《桃花源记》中描述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异常的动静?”我喝了一口清水,开始了这个话题,并装作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罗西。

  “哦?”介川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疑问。但罗西却像是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样,不停地将鱼片塞进嘴里。

  我继续着自己的话:“昨天半夜里,我在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动物的叫声……”

  “是的。”介川很快接过了我的话头,并且向我挤了挤眼睛,“昨天后半夜确实有什么生物出现在了河对岸,我只能看到无数双发出亮光的眼睛,像灯笼一样密密麻麻的。当时吓了我一跳,以为它们会游过来攻击我们呢。还好,它们只是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罗西,你有没有发觉?”我再一次将目标对准了罗西,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罗西向我们两人瞥了一眼,将嘴里的碎鱼肉吞进肚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前半夜一切正常,后半夜我睡着了,没有听到。”

  “不管怎么说,河对岸并不安全,我们应该提前准备一下,如果那些生物具有攻击性的话,恐怕我们要吃大亏。”介川再次将我的话接了过来。

  我苦笑一声:“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准备?”

  介川也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实情,在这种地方,就算我们有心准备,也没有趁手的家伙,除了河边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之外。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各安天命了。”介川无奈地说。

  罗西对我们的话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在我和介川你一句我一句演戏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趴在河岸上,像一头野兽一样吸溜着喝水。

  我向介川看了一眼感到很无趣。既然他对我的试探如此漠视,我也只能到此打住了。

  简单地吃过早餐之后,我们打算立即行动,我让介川替我将吊住左臂的绷带从脖子上解下来,并重新固定了夹板的位置。这一方面是为了游水的方便,另一方面也为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做准备,至少我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累赘了。

  做好这个小小的调整,我们就先后跳入水中,向对岸游去。

  我们十分小心,而且我和介川有意识地将罗西夹在了中间,以防他对我们其中一个突然发难而措手不及。

  一切看起了都很平静,水面上依然波澜不惊,水下面也依然黑黢黢的看不到底。唯一令我感到紧张的是,随着河对岸的景物越来越清晰,我能更清楚的听到树枝折断时发出的咔嚓声。很显然,那些隐藏在繁枝茂叶中的生物已经注意到了我们。

  一下到水中,罗西的神色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停地左顾右盼,还不时向面前的深水里瞧上两眼,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罗西,你怎么了?”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然固执地左顾右盼。

  “你在找什么?”我再次追问。

  罗西又嗯了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我突然决定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虽然这里实在不是一个敞开心扉的好地方:“罗西,既然我们走在了一起,就应该彼此信任,毕竟我们现在是拴在一起的……”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罗西在水面上翻了一个水花,像一条滑溜的游鱼,哗啦一声潜进了水里。

  我微微一愕,不禁向介川看去,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可没想到的是,介川也随即打了一个漂亮的水花,跟着潜了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有点哭笑不得,但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于是,我也只好跟着一猛子扎入水中。

  昏暗的水底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在我的前方,有两条人影分成左右两边,像两枚鱼雷一前一后向深水中笔直地飞去。

  我被他们搞糊涂了,如果说罗西如此决然地潜下来是有目的的话,那么介川为什么也会如此快速行动?难道他不怕中了罗西的圈套吗?
  我跟着他们不停向深水中下潜,随着水下世界快速陷入黑暗中,我心里的疑惑与不安也在不断地增加着。

  大约下潜了接近二十多米的距离,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人影停住了,而另一条却不顾一切地继续向下潜进。

  我靠近停住的人影,扯了扯他的手臂,他转过头,是介川。

  我向他做了个手势,询问他为什么停了下来。介川伸出食指,指尖朝下缓缓地移动着。

  在我们身下更加昏暗的地方,隐约有一个东西从右边缓缓游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瞳孔一样,闪烁着灵动的光亮,只不过光亮时断时续的,也不是很明亮。

  刚开始我以为是潜水艇一类的水下工具,而这在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呀!继而一个令我恐惧的念头从心底升了上来:那会不会是一只生物的眼睛?

  这个念头很快得到了证实,因为那个亮光在水中笔直地从我眼前横掠而过之后,突然掉转了方向,在水中拐出一个大约三十度的尖角,并且迅速地“眨动”了一下,又向另一个方向游了过去,速度比刚才快了好几倍。

  我对罗西的安危担忧起来,因为我刚才看到的另一条人影正是沉入了那个方向。

  我又扯了扯介川,想和他一起再靠近一点,但介川却一脸凝重地向我摇了摇头。

  我打算独自游过去看个究竟。向下游了三五米的时候,前方突然爆绽出一阵几乎能晃瞎眼睛的巨大亮光,它从一个点中生发出来,并迅速弥漫,就像有一颗核弹在那里被引爆了。整个水下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被一阵强烈的白光所覆盖,并一直延续了半分钟的时间。

  在这阵白光缓缓消褪,眼睛陷入完全黑暗中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因为能够释放出如此高强度光芒的东西我能想到是什么,恐怕世界上也只有那种人类借以自虐的武器才有如此震撼的释放效果。

  我愣在水中,连闭气都快忘了,直到大约一分钟以后,介川在后面拉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测,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果那是一次核爆炸的话,在强烈的光线绽放出来的几秒钟内,那种摧毁一切的能量就会将我和介川以及水里的一切生物碾为齑粉。可过去了一分多钟后,我居然还好端端地悬浮在水中。

  终于,我和介川重新浮到了水面上,开始大口地喘气。

  “罗西在干什么?!”我惊疑地喃喃自语。

  介川摇摇头:“鬼才知道这个家伙在搞什么,不过这倒说明了一个问题,我终于明白河对岸山上的那些生物昨晚没过来袭击我们的原因了。”

  “你是说它们害怕水里这种能发出耀眼白光的生物?”

  介川点了点头,说:“我想这条河的底下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罗西昨晚偷偷地下来就是为了它,只不过他昨晚没能得逞。刚才他之所以心不在焉可能就是因为想通了某个关节,所以才会突然展开自己的行动。”

  “看来这个东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或者就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不过……”

  介川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接着我的话续道:“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就要找到那个东西的时候被看守者俘虏了!”

  “俘虏?”我对他运用的这个词语感到有点奇怪。

  介川再次嘿嘿笑起来,从刚才的冷笑变成一种憨笑:“按照你的说法,他又被母体收回了体内。”

  不管罗西是被母体俘虏了,还是被其他生物消灭了,我们都不想重蹈他的覆辙,罗西不顾生死寻找的东西虽然很叫人好奇,但对于我们来说,对岸的山峰更有吸引力。

  于是我们就向着山峰游去。进程非常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十分钟后,我和介川就横渡过了这条河流,站在了昨夜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聚集的地方。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