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猫缘:猫系列第四部·终曲》(21)
2022-12-16 作者: 燕书瞳
逝者未亡
(壹)
我一身寒气地赶来到了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大哥等在医院的大门口,因为眼见我走下出租车,便撑着雨伞走了过来。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怎么会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啊!昨天,你大嫂值夜班——”
“什么?”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炸声道:“大嫂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在值夜班?”
大哥则是一脸为难的表情:“我也说过你大嫂很多次,但你嫂子非要来上夜班,还说怀孕初期,不想耽误工作。”
“大嫂也真是,这么不顾惜身体!”
“哎呀!”大哥早已是急得脸红脖子粗:“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关键是眼下她人不知去向。”
“具体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大哥赶来到了医院,正准备接大嫂下班,却被告知上午十点钟左右,方晴姐在处理完工作事宜,因接到了一个电话,便离开医院,不见了踪迹。
“也就是说——下班后,大嫂就不知去向?”
“是啊!是啊!”大哥急得不知所措:“我打你大嫂的手机,但被告知关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一想起小晴之前被龚客来绑架,我就觉得特别害怕。”
“大哥,龚客来已经死了。那小哥哥呢?小哥哥的主意多,你没把大嫂失踪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给他?”
大哥则是摇了摇头:“哲哲生病,昨天晚上,平治陪护在孩子的床边,一夜没睡,我不想让他烦心。”
“什么?哲哲生病了?”
“小婷,你别着急!那孩子受了凉,就是有点儿发烧。平治已经给哲哲吃过了感冒药,今天早上,烧已经退了。”
“那就好!”我用手掌平复着略有些激动的心口。
“那现在该怎么办?”大哥从小就胆怯怕事,眼下大嫂人不知所踪,他就更拿不出什么有主见的好想法了。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来问我啊!”
不知何时,唐蓉蓉来到了附属医院,距离我们不过一米开外,弄得我脸色愈加阴沉。
“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唐蓉蓉则是面目和颜悦色地淡淡一笑:“你们不是在找你大嫂吗?”
“怎么?”大哥连忙上前一步:“你知道小晴在哪儿?”
正说着话,大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大嫂的来电,大哥赶紧接听:“小晴,你在哪儿?你怎么没在医院啊?”
岂料,电话那头却是传来大嫂略显嗔怪及甜蜜的语态道:“平凡,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大哥则是一脸的茫然。
唐蓉蓉一把抓过大哥的手机,却是面冲我神情诡异地笑言:“今天——十二月二日,是你大哥和你嫂子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恐怕连你大哥自己都忘了吧?所以,我就特意在我们‘中国结’总店的豪华包厢,为他们准备了浪漫二人世界的烛光午餐。”
“好像还真是!”大哥猛地拍脑袋,一副抱歉的模样:“今天——今天是我跟你大嫂举办婚宴,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
我依然用目光斜睨向唐蓉蓉,因不明白她安排此举的目的,便跨前了一步:“我大哥跟我大嫂的结婚纪念日,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言下之意,我是在质询:我哥哥与嫂子的结婚纪念日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婷,因为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呀!你忘了,当时——你还邀请我参加你大哥和大嫂的婚礼,但因为我有事没去,”唐蓉蓉一脸虚情假意的亲热劲儿:“所以这心里面啊一直存有愧疚,想做补偿。况且,你嫂子如今怀有身孕,不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吗?”
那是因为我早前并不知晓你的本性,由于奇瑞QQ命案,我与唐蓉蓉在市公安分局的“意外相遇”,让我把她当成了救薛丽娜的背后恩人,却没料到那只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我警告你——”我和唐蓉蓉面抵着面,忍不住攥握紧了拳头:“你可别打我嫂子的任何主意!不然——”
“小婷,你干吗对我这么敌视啊?”唐蓉蓉却是用轻笑的姿态挑开了我一脸的怒气冲冲。
“对!小婷,找你嫂子要紧!”大哥掐入我与唐蓉蓉的战火之间,语气迫切道:“蓉蓉,还请你告诉我小晴在哪儿?”
“那就请吧!”唐蓉蓉躬身退后了一大步,冲我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我们走出附属医院主大楼的门诊部,门外居然停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在唐蓉蓉的示意下,我也就不假意客套,而是率领大哥坐上了那辆曾经接我前往婚礼现场的婚车。
没想到,唐蓉蓉坐进了驾驶室,竟是亲自为我们开车,我实在弄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中到底打着什么坏主意。大哥的脸色很焦急,屁股更是长满了钉子般坐立不安,他给大嫂打去了电话,但不清楚为何原因,方晴姐的手机无人接听。
为保险起见,我用手机给莫如水发去了微信:请速来“中国结”总店!
收到!对方的信息回复之坚决果断,特别是无以伦比的快速反应,让我以为莫如水就藏身在我这部手机里。
半个小时后,我和大哥来到了“中国结”总店,唐蓉蓉把我们领进了一间VIP包厢,我有些不太适应房间内涌出的光芒,因为大嫂实在是太过华丽及闪耀了,似乎举行婚礼那天都没有如今天这般华服隆重。
大哥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惊艳神情,大嫂就宛如出嫁那天一样美丽高贵,身穿一套洁白的高腰礼服,并将头发俏皮地挽了起来,配上一圈斑斓的蝴蝶发饰,面冲我们一脸温婉的笑意,宛如仙女下凡。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完全是一副被惊懵了的傻样。
“我不是说了吗?”唐蓉蓉从我们的身后站进了包厢:“今天——是两位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当然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蓉蓉,谢谢你!”大嫂还没搞清楚状况,上前一步,亲热地抓握住了唐蓉蓉的手,是把对方当成了知己与朋友。
因大嫂有孕在身,我也不便打击她,便挤出笑容,面冲嫌犯道:“真是让你费心了!”
“小婷,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呀?!”唐蓉蓉抓挽住了我的手腕:“我们不是好姐妹、好闺蜜吗?”
“是啊!是好姐妹、好闺蜜!”我将唐蓉蓉拉到了一边,小声地耳语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在菜里下毒吧?”
“哈哈!小婷,你还真会说笑。”唐蓉蓉侧身,用双手击掌,等候在门外的服务员便端着各类精美的菜品鱼贯而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面对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大哥彻彻底底地傻眼了:“啊!这么多的菜品呀?该不会很贵吧?”
“平凡哥,你放心!”唐蓉蓉就像是在叫自己的亲哥哥般那么亲热:“今天,我们‘中国结’总店——为您和大嫂免单,这些服务都是我派送的!”
“为什么?”我可不想欠面前的嫌犯任何人情。
唐蓉蓉则是亲昵地挽搂住了我的肩膀:“刚才,我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因为我是你的闺蜜呀!”
我躲开对方的故作亲热,正见莫如水站在包厢门外,居然跟唐蓉蓉挥手示好。
“这么热闹啊!”莫如水一眼望见我大嫂身上那件漂亮的礼服:“哇噻!嫂子,你今天可真漂亮!”
大哥连忙回应莫如水道:“今天,是我和小晴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这些——都是蓉蓉为我们准备的,如水,你也一起来庆祝吧?”
“好啊!”敢情,我叫她是来占唐蓉蓉便宜的。
“等等!”我则是将莫如水推出了包厢:“我跟莫姐姐还有点儿事要谈,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们。”
这样,我看到崔亮的那两个属下小江与小木正站在包厢门外的走廊,但我没心思回应他们二人的挥手招呼,而是将莫如水带到了走廊一侧的露台。
“已经有那么多的证据显示唐蓉蓉跟那三起案件有关,你们为什么不逮捕她?”
莫如水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这样——会牵连到你丈夫崔亮,你也不在乎吗?”
不仅莫如水的反问刺得我心口一疼,迎面来的寒风也吹得我身体一哆嗦,但我却是紧咬住下嘴唇道:“既然——他选择和唐蓉蓉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为什么要在乎?”
“那我现在就把嫌犯提往市局警队的审讯室?”
我的嘴角一疼,当即硬起心肠,将身体背冲向莫如水:“那是你们警方该干的事,不必找我商量。”
“那好!”莫如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拘留证,在我面前抖了抖:“我现在就去将犯罪嫌疑人——唐蓉蓉拘捕归案。”
原来,警方早就有所准备,这根本是我多心了。
我强硬地错开了身子,让出前往包厢的通道:“请便!”
莫如水来到包厢门口,跟小江和小许递了个眼色,三个人正准备推门入内时,唐蓉蓉的父亲唐教泽来到了我们的面前。相比之前在精神病院的见面,此时此刻的唐教泽精神抖擞,看起来颇具企业家的不俗英气。
“几位是蓉蓉的好朋友吧?我听说蓉蓉今天为一对好友在这包厢里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所以就过来看看,沾沾喜庆!”
“我们跟唐蓉蓉可不单单是朋友那么简单。”莫如水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手中变魔术般亮出了那张拘留证。
唐教泽满脸狐疑,将拘留证接过去,眼见犯罪嫌疑人一栏里居然写着女儿唐蓉蓉的名字,神情不免一愣:“怎么?你们要拘捕我的女儿?”
莫如水微笑地回答:“唐总,我们只是把您女儿当作银行抢劫案的知情人来看待,而并非犯罪嫌疑人,所以将她带回市局,以方便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唐教泽则是冷下脸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女儿跟那起案件有关?”
“还不仅如此!”莫如水顿了一顿:“我们有证据显示您女儿与奇瑞QQ命案及两个月前的那起无脸死者命案都存有莫大的内在关联。”
“胡说!”唐教泽态度强硬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把女儿交给你们警方的。”
莫如水则是依然保持着微笑:“那就让我们调查清楚,好还您女儿一个清白。”
“怎么这么吵啊?!”唐蓉蓉从包厢内走了出来,因迎面差点撞上了莫如水,表情不免一愣:“莫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如水亮了亮其手中的那张拘留证:“唐小姐,劳烦请您跟我们到市局走一趟。”
唐蓉蓉看了看其父亲,似乎有意作对,居然没有拒绝,整理了一下衣摆,更是昂首挺胸,带有挑衅的意味,便领头朝店外走去。
“蓉蓉——”唐教泽一脸的着急和恼怒,试图拉住一意孤行的女儿,却是被小江与小木挡在了身后。
望着唐蓉蓉远去的背影,我竟是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犯罪嫌疑人并非接受警方的审讯,则是因拒绝敌人的威逼利诱而慷慨就义,以致唐蓉蓉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大义凛然,甚至有些高风亮节的味道。这让我认定自己肯定是头脑有些发懵的缘故,多半是因为心底正担忧着崔亮,才会产生如此合不适宜的假象。
果然这天晚上,我的丈夫没有回家,多半跟唐蓉蓉一起,接受警方的内部审讯吧!
(贰)
就在电影拍摄的第三天,我一来到剧组所下榻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就听闻孟天飞的妻子要返回北京的消息,并正跟杜娇蕊在酒店的露天花园里告别。
什么?她跟杜娇蕊在一起?我因为担心孟天飞妻子的敌对情绪,很有可能找杜娇蕊的麻烦,便折身往花园的方向跑去,却是无意中听到了双方之间的对话。
“我要回北京了,这两天我肯定让你觉得很烦吧?”露天花园位于酒店裙楼的天台上,两人站在天台的栏杆边,正凭栏眺望远处的风景。
杜娇蕊却是摇了摇头:“我很高兴认识了你这么一位朋友。”
孟天飞的妻子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其实——我这么做,是因为嫉妒。”
“嫉妒?”这个回答令杜娇蕊感到有些意外。
原本,应该是自己嫉妒面前这个气质如同王者一般的女人啊!孟天飞的妻子不仅毕业于名校的法律学系,能力上也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女强人,给予丈夫不少事业上的支持和帮助,更让人羡慕的是——两人还拥有一个十分乖巧漂亮的女儿,也是英国剑桥大学艺术学院的高材生,真可谓婚姻幸福,家庭美满;而自己则因为年少时所播种下的种种恶果及祸根,不仅导致丈夫早亡,事业也是一塌糊涂,更是千辛万苦才有了女儿,可以说是此生一事无成,有什么好值得嫉妒的呢?
我躲在一棵巨大的槐花树背后,探头悄悄地朝护栏的方向望去,眼见孟天飞的妻子掏出了一张相片:“因为这个。”
杜娇蕊接过相片,面露一脸的吃惊,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发生,这不免让我愈加好奇那相片上有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自觉地紧了紧大衣外套,杜娇蕊没有握住手中的相片,那张小纸片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便朝我藏身的方向飞来,被我幸运地抓握在手中。当即,我的表情一愣:那是一张杜娇蕊还在市话剧团作为当家花旦,饰演四凤时的剧照。相片上的杜娇蕊俏丽天真,青春逼人,一颦一笑,皆是纯真,满是风情,让人心怀无限的爱怜。
“当年,无论你是在舞台上演出,还是在镜头前拍摄电影,天飞给你拍的那些剧照和工作照一直保存至今,爱护备至,这就是我嫉妒的根源。”孟天飞的妻子停了下来,往空气中呼出一团白雾,似乎是在控制其内在激动的心情,这才继续说道:“毕竟,我才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爱人与妻子。”
“对不起!”杜娇蕊的脸色显得十分惶恐,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是这样。
“我知道天飞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我也很清楚天飞是个正人君子,我和他已经结婚多年,身为丈夫的道德与责任感,他不会和你做出任何越轨的行径,这是他尊重我,爱护你的行为。但我们的感情仅限于此,我们的生活太过彬彬有礼,以致于平淡如水,毫无任何的波纹或是涟漪……甚至每次争执,我都想与他大吵一架,轰轰烈烈地大吵一架,但每次都是天飞做出了让步,不想跟我过多计较。这么多年来积压的情感,实在让我感觉到憋屈,所以——这也导致了我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我没想到,这个如同王者一般的女人,更宛如女皇一般的女强人,居然会放下自己这颗高傲的头颅,与情敌杜娇蕊进行了这么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杜娇蕊则是连连抱歉道:“如果——如果我让你感到这么痛苦,这么难过,如此悲伤……我自愿退出电影的拍摄,不让你和你丈夫感到为难。”
“不!”孟天飞的妻子却是成熟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身的问题,不该拥有嫉妒之心。毕竟,选择成为孟天飞的妻子,我就应该心怀有这样的觉悟。”
“怎么?”杜娇蕊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说——”
“对!”孟天飞的妻子点了点头:“我跟天飞在一起,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每次,当电视台播放你所主演的那部《绿高粱》,天飞就会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无论是多么重要或是要紧的事情,都会目不转睛地欣赏观看,而且是不厌其烦地欣赏观看。他做过摄影记者,来自与你一样的城市,写过有关你的专访报道……因而,我清楚自己很难入住进他的心中。”
“你对天飞的爱实在是太伟大了。”
在此之前,杜娇蕊毫无办法从女性的角度理解爱情单方面的付出,更无法理解得不到对方同等回应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毕竟在其年轻的时候,都是男人们对她死缠烂打、追求和付出。
“但也很卑微!”孟天飞的妻子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外表看来,我给外人一种很强悍、很成功的感觉,但你不会料到我在情感面前,也会如此无能为力吧?”
杜娇蕊摇了摇头,从心底里佩服道:“你的勇敢——恰恰是我所不具备的。”
当下,两人将所有矛盾和问题说透,这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吧?!这天下午,孟天飞的妻子坐飞机回往北京,代替丈夫处理“第一媒体”的一切相关事务。
由于剧组收工比较早,我来到市局的审讯室,是想打探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刚走进市局刑警总队第一支队的办公区域,就见莫如水提着一袋盒饭,往大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我赶紧走过去帮忙,几次欲言又止,却是莫如水问我道:“你是想问崔亮昨天怎么没有回家?”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担心不仅如此,便与莫如水走入了大会议室,帮忙将饭盒与筷子码放在会议桌上。
我的动作轻巧缓慢,从而显得心事重重,突然我下定了决心,抬头询问:“我能单独跟唐蓉蓉聊聊吗?”
莫如水先是一脸吃惊的神情,换而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道:“这要跟我父亲请示一下。”
“向我请示什么呀?”莫直徽笑呵呵地走入大会议室,完全没有正在审理大案要案时的紧迫感,因一眼看到我,自是愈加开心:“怎么?小婷也在呀!”
“是啊!莫警官您好!”我特意瞧了一眼莫直徽身后的随行人员,心头不免“咯噔”一惊,因为我没看到崔亮,但我则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队长——”莫如水适时向其父亲报告了我的要求:“沈彦婷作为这三起案件的目击证人及被害人,她提出想要见见唐蓉蓉。”
莫直徽没有回复女儿,而是转过脸望向我道:“唐蓉蓉——也算是你的好朋友吧?”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特别是当我知晓了唐蓉蓉曾经是我丈夫的前女友,为了夺回崔亮,竟是居心叵测、有目的地接近我,我便不再把她当作是我的朋友。
“正好!”没想到,莫直徽居然如此轻易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你去审讯室,把正在审讯的那名工作人员叫来吃饭。”
莫直徽的这个措辞很奇怪,没有直接说明是谁在审讯唐蓉蓉,明显是在刻意回避审讯者的身份,但我因为见唐蓉蓉心切,所以当时也就没去多想。
“这位朋友——莫警官叫你去吃饭。”没想到拉开审讯室大门,我眼见崔亮与唐蓉蓉正面对面地坐着,显然我丈夫坐在警方审讯者的位置上,而唐蓉蓉则是坐在被审讯者的位置上,其腕端戴有手铐。
这是怎么回事?警方不是应该将崔亮作为唐蓉蓉协同作案的犯罪嫌疑人而抓捕归案吗?为什么让他亲自审讯唐蓉蓉?……他们可是曾经的恋人关系,因为协同案件,两人已经多次有过私底下的接触,包括了在古峰岭的那次私自会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通宵审讯唐蓉蓉的缘故,我丈夫的眼睛有很浓重的黑眼圈,唐蓉蓉却是一脸潇洒自在的神情。
崔亮抬头,因见是我,表情明显十分吃惊:“小婷,你怎么来了?”
我则是答非所问:“莫警官让你去大会议室吃晚饭。”
我丈夫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唐蓉蓉,什么话也没说,便将审讯室一旁、面对犯罪嫌疑人的那架DV机关灭,走出了审讯室。
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唐蓉蓉两人,我不确定与我们一窗之隔的那个监控室内是否有人,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坐在崔亮之前坐过的那把审讯椅上。
“你们夫妻俩倒是配合默契,轮流审讯我呀?!”唐蓉蓉的嘴角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我与其身份相互反转,变成了她正在看我和崔亮之间的夫妻笑话。
我却是面不改色,平稳着语气反问:“你这么针对我,就是因为崔亮选择了我?”
“是的!”唐蓉蓉的表情满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这么说来——四年前,薛丽娜生产那天,你唐蓉蓉根本就不是碰巧出现在善德花园学府,而是想找我的麻烦。不想,因小哥哥带着薛丽娜的出现,竟是成全了你接近我的目的?”
“是!”唐蓉蓉居然痛快承认地回答:“为了避免接近你太过刻意,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制造了那起奇瑞QQ命案,反正那个无胸无脑的蠢女人我也早就想除掉了。”
我则是一脸的冷静:“因为——她暗地里是你父亲的情妇?”
岂料,唐蓉蓉却是嘴角流露出一抹邪笑地摇了摇头:“她不配做我父亲的情妇,只不过就是一发泄性欲的工具而已。”
“你父亲能将与桃咪咪之间的关系隐藏得如此隐秘,没有让警方早前嗅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这还真是很有一套啊!”
唐蓉蓉依然保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发生在命案之前,而是更早。”
“更早?”疑惑只持续了一秒钟,进而我便恍然大悟道:“对啊!桃咪咪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当即,我回想起莫如水几天前所提供的那条重要的线索:二十七年前,唐蓉蓉的母亲吕淑芬因怀孕不慎流产,唐教泽便在家政公司请了一个保姆,而这个保姆正是之后在丽都夜总会化名为桃咪咪的朱翠花。
唐蓉蓉难受地闭上眼睛,似乎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从小,我要什么,父亲就给我什么。”
“是啊!”我点头承认道:“你生活在衣食无忧的蜜罐当中,不像我们老沈家兄弟妹三人,从小与我们不幸的母亲相依为命。尽管经历了苦难的童年,但我觉得我的家庭依然单纯幸福,大家不仅相互扶持,彼此也是相亲相爱,而你却是唯独求不来一个相亲相爱、幸福完整的家庭。”这也是我在这个女人面前最为重要的优越感。
“的确!”唐蓉蓉再次闭上了眼睛,是为避免泪水喷涌而出:“就算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也无法阻止父亲由于拥有越来越多的财富,最终对母亲的冷漠和疏远。”
四年前,在唐蓉蓉二十二岁的生日那天,唐教泽选在丽都夜总会为女儿举办生日Party,却没想到竟是在那里意外遇见了朱翠华,也就是化名为桃咪咪的那个老鸨。
“那天——我去卫生间,不想在路过夜总会的休息室时,听到了她与我父亲之间的一番谈话——”
丽都夜总会卫生间的旁侧,是一间可供客人们吸烟的休息室,里面放有几束可净化空气的鲜花。当时,桃咪咪就坐在一只珐琅彩花瓶所布置的梳妆台前,正面冲镜子精心地补妆,但无法遮挡其满面皱纹。
“她是我女儿吗?”
原本,唐蓉蓉正走向卫生间,虽然听闻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料同时听到了父亲的回答。
唐教泽笑言:“这怎么可能?”
“是吗?”想来,从一位进城打工、不谙世故的十七八岁少女,一路成长为夜总会的老鸨,桃咪咪必是经历了不少这人世间的沧桑,女人面冲镜子里年老色衰的自己微笑道:“我怀胎十月,产下的那个女婴,抱给了你,仔细算算,今天也应该满二十二岁了。”显然,桃咪咪是在提醒对方:自己不仅记得孩子的性别,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女婴的出生年月日。
站在休息室门外的唐蓉蓉其心头“咯噔”一惊:怎么?难道,自己不是母亲吕淑芬的亲生女儿?
唐教泽却是面不改色地强词狡辩:“她是我和吕淑芬的女儿。”
这样,桃咪咪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来,用一双轻蔑的眼神望向对方:“二十二年前,你妻子流产,不是被医生告知不能生育了吗?那一年,还是我负责她小产月子的饮食起居。”
唐教泽的嘴角抽搐得厉害,显然是被女人戳到了痛楚,却又无力反驳真实的情况,因为事实的真相的确如此。
“怎么?”桃咪咪继续刺激对方道:“你觉得你跟一个坐台老鸨所生的孩子丢了你的脸面?唐教泽——你现在可是著名餐饮企业家,花了不少钱来做慈善,抬高自己的声望。如果你想保住自己这份得之不易的名誉,不让我把我们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情史捅破给媒体,你就必须支付给我封口费,不然的话,我朱翠花——必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唐教泽的面容早就已经被其胸口所喷涌而出的那股满腔愤怒给烧变了形:“朱翠花,你狠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被外界戳戳点点是个坐台小姐吗?”
通过门缝,正朝内窥视的唐蓉蓉因听到父亲如此反问,差点背气过去,并且跌坐在地。
“怎么?”桃咪咪尽显其老鸨的本色道:“你终于肯承认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了?”
“你想要多少封口费?”唐教泽压制着满心的怒火。
桃咪咪数起了五根手指头。
“五百万?”这个数字已经令唐教泽大吃一惊。
但女人却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唐教泽愈加吃惊的神情:“五千万?你一张口就是五千万,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啊!”
“这对您唐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桃咪咪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由于已经补好妆,便慢慢地站起身,甩出一脸让对方看着办的狂妄与得意。
当即,唐蓉蓉慌忙闪身进卫生间,眼见桃咪咪走出了休息室,面朝包厢的方向妖娆走去,双眼阴鸷出满目的凶光。
“所以,你就杀了她?”我讯问此时此刻正坐在被审讯席上的唐蓉蓉。
“像桃咪咪那种自甘堕落的女人素来贪得无厌,就算我父亲支付给她五千万的封口费,她也不会就此收手,倒不如来个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唐蓉蓉在说这话时,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悔恨之意,而是在强调桃咪咪的罪有应得。原来,人心可以丑陋得这般肆无忌惮!
(叁)
崔亮又是一夜未归,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作为警嫂,觉悟第一,感情生活则是退居到第二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蜷缩躺在床上,如同一个婴儿,我竟是为我和崔亮所结晶的那个小生命的流产而感到庆幸。
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我丈夫到底是什么身份:犯罪嫌疑人、唐蓉蓉的同案犯、亦或警方鉴于两人曾经的情侣关系,特意把他放在审讯唐蓉蓉的位置上,这既是对其警察身份忠诚度的考验,也是对我们婚姻与爱情的双重测试……然而,我没有心力去思索他在这一系列案件中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是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我就被小哥哥的来电给吵醒了。
我将脑袋伸出被子,闭上眼睛,摸索了好半天,才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喂?谁呀?”
“小懒虫,快起床了!我带去你片场。”小哥哥的声音听起来神清气爽。
“片场?”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口齿清醒道:“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片场?”
“哎呀,别说了!”小哥哥大声催促:“我已经开车,现在就在玫瑰大厦的楼下,你赶紧洗漱完毕下楼来,哲哲可是带来了她亲手为你点的爱心早餐。”
“那好吧!给我十分钟。”强迫自己起床的同时,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十分钟之内,我不仅刷牙洗脸,并且换好了衣服,一溜烟乘坐电梯下楼,一眼望见小哥哥开着大嫂的那辆大众墨橘版的甲壳虫,正等在小区的路边。
“小哥哥,你怎么把大嫂的车给开出来了?”说话的同时,我已经坐上了副驾驶座。
小哥哥则是一脸傲娇的表情:“我怎么就不能开大嫂的车,带着我的哲哲出来兜兜风啊?!是吧,哲哲?”小哥哥将喇叭摁得“啪啪”作响,爱女开心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好吧!哲哲开心,我就开心,我们全家人都开心。”
“小姑,这个给你!”坐在后车座的哲哲将一份油条和豆浆递给了我。
“哎呀!哲哲真乖!你怎么知道小姑喜欢吃豆浆和油条呢?”
孩子冲我露出一副宛如小太阳般纯真的笑容:“因为哲哲喜欢吃啊!”
“啊!对了!哲哲喜欢吃的东西,小姑也喜欢吃。”我一边吃着孩子拿给我的爱心早餐,一边问小哥哥道:“对了!你为什么送我去片场?”
“我被杜娇蕊叫去客串个医生,而且还可以带着哲哲一起上镜,我当然不会放弃跟孩子一起经历的这个美好时光。”
“拍戏好无聊的,一场戏往往要拍无数遍,像你这么猴急的脾气,能受得了吗?”
小哥哥却是微微一笑:“只要哲哲能体验得开心就好!”并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父女俩竟是默契十足地相视着一笑,小哥哥的表情充满了甜美而温柔的宠溺之态,简直是没有比他更加让人感觉心动的父爱了。
“哎呀!我的妈呀!”我装出一脸无法忍受的模样:“你对你这个女儿真是太宠溺了!”
“怎么?”小哥哥冲我微笑道:“如今我们老沈家,你不是最小的了,因为失宠了,所以心里不平衡?”
我被小哥哥这副淘气的模样给惹笑了:“好歹我也是差点当妈妈的人,怎么会那么小家子气,有什么不平衡的?!”
“对了!我正想问你——”小哥哥认真地望向我道:“你跟崔亮不想赶紧要个孩子,以弥补上一个孩子的遗憾?”
“我也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谈起这个话题,我竟是感觉无喜无悲,仿佛坠入一种将自己淹没在云雾之中的虚无状态。
毕竟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个小小的生命还只是以胎囊的形式存在,还没来得及分裂成为一个稍显人形的实体,我因为怀孕的迹象也不是特别明显,因而对那个失去并没有太大的感知。
“怎么?你和崔亮吵架了?”
“也算不上吵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难以捉摸。”
“你们结婚才刚刚两个多月啊!”
“也许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快陷入墓穴当中,至少,我以为爱情的甜蜜应该稍微持久一点,但显然我被自己的这番妄想给欺骗了。
小哥哥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我与崔亮目前的状况显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不便插手多嘴。
“对了!小哥哥,我给你看样东西!”我想起从莫直徽家中带走的那个相框,便一脸坏笑的模样,从挎包里掏出莫如水的写真照:“当当当——怎么样?这相片上的女人漂亮吧?”
小哥哥因为正在开车,便匆匆地扫过了一眼:“还行吧!这谁呀?”
“莫如水,莫姐姐呀!”我夸张地声讨道:“这都看不出来?!”
“什么?”小哥哥仿佛瞧到了鬼似地望向我:“这是莫如水?莫直徽的女儿?”
“小哥哥,我跟你说啊!”我愈加一副认真的表情:“我听崔亮说,莫如水可是他们市警官职业学院的高材生,更是万人迷,一多半的男生都追求过她,我还亲眼看到有送她路虎豪车的,你可要抓紧了!”
小哥哥却是一脸完全不上心的神情:“有人追那是好事啊!我提前预祝那个路虎豪车一路顺风,尽快抱得美人归。”
“小哥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怎么往外拐了?”
“你应该胳膊肘朝内——”我着急地比划道:“把莫姐姐拽进我们老沈家,怎么还推给别人了?”
“哎呀!”小哥哥抬起一对握住方向盘的手:“我这不胳膊肘朝内,正在开车呢!”
我跟这家伙根本就没办法沟通,一时不免气得肝疼,哲哲却是捂嘴偷笑。
“哲哲,”我只得将孩子拉来作为援军,将相框递给了我们的“小可爱”:“相片上的这个阿姨漂亮吗?”
“漂亮啊!”哲哲用双手捧抱着相框回答。
我因觉得有门,连忙乘胜追击:“那让这个相片上的阿姨,当你的妈妈好吗?”
哲哲先是看了我一眼,又望了望驾驶室的父亲,则是奶声奶气地回答:“只要爸爸喜欢,哲哲就喜欢。”
“怎么样?”小哥哥一副洋洋得意的张狂:“还是我说了算!”
“真是亲闺女呀!”我不满地白了小哥哥一眼:“你们父女俩还真是同心!”
“父女同心,其利断金!”小哥哥发出愈加夸张的笑声。
看来,此番援军计划只得彻底失败了。
(肆)
今天是拍摄医院的戏,拍摄地点选择在了附属医院的外科住院部,大意讲电影中的男主角在女主角的教导下,最终进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演员,多年后在其临终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恳请与女主角再表演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剧经典片段。
小哥哥在电影里饰演男主角的主治医师,哲哲则是本色出演,饰演主治医师的女儿,其天真可爱的个性将打开男主角封闭已久的心扉,向女主角吐露这么多年以来的真实爱意,而不是年轻时那种急功近利的傲慢态度。
小哥哥实在是太聪明了,虽是第一次演戏上镜头,但很快便习惯了拍摄的现场环境,并且迅速领悟导演对人物的要求,令曹路兵与孟天飞都感到很满意。
“你小哥哥如果不是医生,我倒真建议让他成为一名演员。”我回头,见杜娇蕊画好了老年妆出现在我面前,我差点没认出来。
“杜姐姐?”我瞪大眼睛道:“你是杜姐姐?”
“怎么?没认出来吧?”杜娇蕊面冲我微笑,嘴角因挤出了更多的皱纹,像是趴着一只螃蟹。
我点头承认:“要不是你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真没认出来。”
“我还从来没画过老年妆,一会儿你如果看我表演得不好,可一定不要取笑我呦!”
“怎么会!”
通过导演监视器看到杜娇蕊的感觉,跟现实中见到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她在老年妆的扮相下,那颤颤巍巍、细致入微、经历了人世沧桑、面对人生情感的那副淡然姿态,以及当知晓了对方默默深爱着自己的那份豁达和平静……种种人物内在的情感,仿佛雕刻般丝丝入扣进我的胸膛,被塑形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珍品。
杜娇蕊是个真正的演员,一旦沉浸在了角色之中,就会散发出光彩照人的魅力与风采。我这里所说的“光彩照人”不是指一个女人的漂亮,而是指身为一个演员在表演技艺上的酣畅淋漓,为其所饰演的角色注入生命的温度及灵魂的深度。
“小婷,你哭了?!”孟天飞在一旁笑问我时,我才感觉到脸上的冰凉,我居然感动得泪如雨出,差点便击掌并大声喝彩。
“杜姐姐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孟天飞也发出感慨的赞叹:“我也没想到——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娇蕊的演技还是那么精彩。”
“当年,在您还是报社记者的时候,肯定记录下了杜姐姐在舞台上的那些美丽动人、最为美好的一个个瞬间吧?”
“是啊!那时候,她多是扮演四凤啊、朱丽叶啊那种天真无邪的少女角色,我也是第一次见她饰演年龄如此跨度之大的人物,早前还有些担心,毕竟,她也搁浅了这么多年的表演,但事实证明我的那些担忧是多余的。”
“这说明杜姐姐天生就是一个好演员。”
孟天飞听到我如此之高的评价自是感到十分满意,目光愈加专注地欣赏杜娇蕊那番收放自如的表演。
“过!”曹路兵在监视器前也是看得如痴如醉,终于想起了该场戏结束。
导演正在安排下一个机位的定点时,一个正在现场维护秩序的场工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人的侧影看起来很像赖寻。尽管我没有见过赖寻的真实面目,但见过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和相片。然而,这怎么可能?赖寻不是早在一个星期前,于东郊墓园被崔亮击毙了吗?而且,这个消息还是莫如水亲口告诉我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赖寻的鬼魂找我的麻烦?
我向那个疑似赖寻的男子望去,对方似乎意识到我发现了他,便快步朝住院部的电梯走去。我紧步跟上,但来不及了,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男子的正面,果然那是一张赖寻的脸。
因眼见电梯下行,我无心多作思考,慌忙奔下了安全通道口,所幸拍摄地点是在三楼,我快速来到住院部的大厅,正左右张望时,一眼看到已经穿过人群、往大楼门外快速离开的赖寻。
显然为了摆脱我,赖寻在医院的院内七绕八拐,带我来到了一栋七八十年代的老旧建筑物。对方像是没注意到我,神情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急匆匆地没入了门洞。我赶忙大步跑了过去,发现一溜下行的梯子。走下楼梯,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仿佛是走入了阴曹地府,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灯光昏暗,环顾四周充满了诡谲压抑的氛围,空气里似乎弥漫着各种看不见身体形态的魑魅魍魉,这不仅吓得我四肢冰冷,步子也逐渐放缓了下来,很快就望不见赖寻的身影。我猛地抬头,由于眼见前方的墙上贴有通往太平间的指示牌,心头像是轰隆隆地碾过了一列冲往地狱的火车,那个疑似赖寻的男子该不会是什么鬼魂,故意把我引来到此处的吧?!
我因心里面着急,赶紧加快了步速,正在拐弯的同时,感觉面前一暗,急忙刹停步态,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压来的那撇黑影居然是莫如水。
“莫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说话的同时,我将目光越过了莫如水的肩膀,发现赖寻则是彻底不见了踪迹。
“因为你在这儿啊!”莫如水的那双眼睛漾如春波,与这阴森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从涟漪的湖面升腾起了两簇鬼火。“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啊!今天,小哥哥客串个角色,饰演一名医生。”
“什么?”莫如水满脸意外的表情:“哈哈!平治居然被请来演戏,这倒是新鲜,赶紧带我去看看。”
莫如水拉着我,就朝太平间所在的建筑外走去,却是被我一把拖住:“莫姐姐,我刚才看到了赖寻,才一路跟来到这儿。”
“这怎么可能?”莫如水先是一副吃惊的神态,随而一本正经,不像是在撒谎:“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丈夫将赖寻数枪击毙,送到我们市局的法医鉴定中心进行的尸检。”
“难道,是我看错了?亦或他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我愈加一脸疑惑的表情,坚信自己看得真真切切,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寻有双胞胎的兄弟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到他家里调查过,他家中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因而只有一个解释,肯定是你看花了眼。走!快带我去看看你小哥哥拍戏到底是啥样。”
当我们赶回到了片场时,小哥哥的戏份已经结束,这让莫如水多少有些遗憾。虽然没有看到小哥哥演戏,但莫如水见到哲哲很高兴,搂着孩子又亲又抱,疼爱得像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倒真希望她能嫁给小哥哥,不仅成为我二嫂,更是哲哲的母亲。
(伍)
这天收工得很晚,在剧组吃过晚饭,小哥哥便带着哲哲返回了善德花园学府。
我也不知道我和莫如水为何会那么高兴,居然跑到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两人吹着寒冷的夜风聊天。
“真可惜!没看到你小哥哥演戏。”
“怎么?很失望吗?”我却是开心地回答:“但你看到了哲哲啊!”
“嗯!”莫如水流露出一脸清浅的笑意,宛如被夜风吹皱荡漾起的涟漪,这样才让我注意到她是有酒窝的,尽管那梨涡的形态似有若无,仿佛被平静的水面所封存住的涡漩,气泡般冒出了如镜的湖心:“那小家伙好像长高了。”
“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儿,总是长得很快。”我极目远眺着头顶处那片望不见星光、遥远如梦境一般的夜空。
莫如水则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刚才,我看到你小哥哥抱起哲哲时的画面,让我联想起了一部电影。”
“什么?”
“Léon——《这个杀手不太冷》。”
“哈哈!”我仰天大笑道:“但电影里的娜塔丽·波特曼(NataliePortman)可是比哲哲成熟多了。”
“那毕竟是个爱情故事嘛!”莫如水将手臂支撑着天台的栏杆:“不是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我觉得你小哥哥对哲哲的爱,那可真是比小情人还要浓烈数百倍!”
我开玩笑道:“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吃醋?”
“是你自己在吃醋吧?!”莫如水笑着白了我一眼:“原来,你是你们老沈家兄弟妹三人当中最小的那个,眼下因为有了哲哲,你失宠了,所以这心里面不平衡!”
“哈哈!”我先是一愣神,随而满面笑容:“你还说跟我小哥哥没默契,这话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莫如水却是沉默着没有搭腔。
“莫姐姐——”我回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你真的就从来没想过——跟我的小哥哥在一起生活?”
“怎么又扯到这话题上了?”莫如水一脸无奈的表情,既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而是一副恍惚的暧昧。
我却是真心实意地表态:“因为我觉得你们很登对,而且情投意合,专业上也有很多共同的语言,对了对了!还有上次——你们就心理学和催眠术讨论得那么热络,根本就没有我插话的余地。”
“但这跟过日子是两码事。对了!”莫如水岔开话题道:“唐蓉蓉供认不讳,承认了其犯下的所有罪行。”
对方的这个转折令我感到猝不及防:“唐蓉蓉——她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是啊!”莫如水点了点头:“QQ奇瑞命案、无脸死者命案,以及银行抢劫案——她承认是这三起案件的主谋。”
“等等——”我也不知晓自己想说些什么,脑袋则是明显感觉反应迟钝,是没料到那个平日里高傲的女人,居然会这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种种罪行,心里不免觉得哪儿似乎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该回警队了!”莫如水也不等我说完,微笑地冲我挥手告别,似乎是为专门跑来告诉我此事。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玫瑰大厦,刚打开房门,走进了客厅,小灰与它的媳妇——小花便围绕着我“喵喵”直叫。小花怀孕有一个月了,已经能瞧出其肚子显怀,我便脱下外套,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鱼罐头,打开放在阳台的地板上。这对猫夫妇便立马扑了过来,一顿狼吞虎咽,可见是饿坏了。
小灰居然一点也不心疼小花,以及媳妇肚子里的猫咪宝宝,只顾自己吃得高兴。于是,我将罐头往小花的嘴边挪了挪,小灰抬头不满意地看了我一眼,由于胡须沾满了亮汪汪的油花,逗得我哈哈直乐,那小畜生白了我一眼,便又继续埋头地苦吃。
“小花,饿了吧?你可要为肚子里的宝宝多吃点儿!”我轻抚着小花柔软的肚皮,则是转头对小灰严词教训:“小灰,你可是一只要当爸爸的猫了,要懂得疼爱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知道吗?你可要清楚——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与担当。”
虽然小灰对我爱理不理,但我不会跟一只猫计较。我凭栏眺望远方,迎面吹拂着夜风,凝视着面前深渊一般的整座城市,心情感到莫名的寂寞之时,就接到了丈夫打来的电话。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崔亮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小婷,莫如水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怎么了?”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莫如水的电话没人接听,我跟队长都快要急疯了。”
“会不会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岂料,我的丈夫却是说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想到的猜测:“我们怀疑莫如水被绑架了。”
“为什么?”
“因为——唐蓉蓉不见了!”这句话几乎是从崔亮的嗓眼里一字一句地被掐喉了出来。
“怎么会?她不是一直被关押在你们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吗?”
“但唐蓉蓉逃逸了。”
唐蓉蓉逃逸了?这怎么可能?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第一支队的警务人员都是一些吃干饭的吗?即使有龚客来的前车之鉴,但他们似乎并没吸取教训,加派更多的警力进行看管?……我连忙挂断丈夫的来电,立马拨打莫如水的号码,却是被告知对方已经关机。
半个月前,市公安局的羁押室曾经放跑了龚客来,眼下又放跑了唐蓉蓉,倘若没有内鬼,怎么可能会一再出现这样的失误?难道,莫直徽都不追究相关人员的失职原因吗?
我赶忙穿上了外套,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见茶几上放有一只便携式的防狼电棒,那是崔亮为我的北京之行而准备的,之前没机会使用,现在该是它电波出场的时候了,便揣入了大衣的口袋。
夜里一点左右,我赶来到了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第一支队的办公区域,一眼看见崔亮从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内走了出来。
“小婷,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打电话说——你跟莫警官怀疑他女儿遭到了唐蓉蓉的绑架吗?”我抬头张望向审讯室的方位:“唐蓉蓉不是被你们关押在审讯室?怎么会逃逸?”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莫如水下落不明。”
“你们联系她父亲——唐教泽了吗?”我没想到自己的此番提问——才是直指整个系列案件的核心所在。
“电话没人接听。”
“莫姐姐下落不明,莫警官一定很着急吧?”
果然,崔亮满是一脸沉默不语、焦急忧心的神态,已然袒露了莫直徽作为当事人——被害者的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
“对了!小江和小木呢?”这样,我才意识到整个刑警大队看似安静有序,完全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那般混乱场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你不是在电话中说——最后见到莫如水的地点是在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吗?所以老师便让他们前去查探情况。”
“那莫警官呢?”
崔亮指了指莫直徽的队长办公室,由于房门关闭,我大步走了过去,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抬手敲门。
“请进!”办公室里传出莫直徽的声音,其音色听起来略显沙哑平静。
原本,我以为女儿的失联,甚至有可能因遭到唐蓉蓉的绑架,多少令其备受打击;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我推门走入办公室的那一瞬间,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莫直徽不仅保持着一贯冷静的职业态度,并且还在悠闲地观看着电视剧,竟是“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Christie)所著系列小说而改编的推理探案剧——《大侦探波罗》(AgathaChristie'sPoirot)。
当时,我如同小灰被踩到了尾巴般,表情炸毛道:“莫警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电视?”
然而,莫直徽却是答非所问:“小婷,你不觉得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原创小说,即使在现在看来,还是充满了非凡的魅力。”
说话的同时,莫直徽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似乎电视剧的无穷魅力,比寻找其女儿要大得多。
我则是耐着性子回答:“前几年,由于谍战市场大行其道,看过《暗算》啊什么的,但侦探剧还真没研究过!”
“小婷,那你能想象得出——我为什么会成为一名刑警吗?”莫直徽慢慢地抬起头来,由于眼见我摇晃着脑袋,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那个拥有着一撇小胡子的矮个子老头,对我慢吞吞地回答:“在我年少时,那时候文革刚刚结束没多久,大概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吧!物质生活还很贫乏,所以阅读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是最有意思的事情,这也是激励我成为一名刑警的最终原因。”
“莫警官——”我都急得眉毛仿佛快要烧起来,他居然还有心思跟我谈论这些:“眼下不是讨论您因为什么想法或契机当上了刑警,而是您女儿很有可能已经被唐蓉蓉给绑架了!”
“但我们不知道她在哪儿啊?”
“不能通过手机定位吗?”
莫直徽却是摇了摇头:“如水的手机关机,而唐蓉蓉的电话也探寻不到丝毫的信号。”
“那我们总该做点儿什么吧?”我着急地跳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消极处之,坐以待毙!”
不想,莫直徽面冲向我,莫名其妙地问道:“那小婷——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吗?我一副茫然的表情:我准备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