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猫缘:猫系列第四部·终曲》(12)
2022-12-16 作者: 燕书瞳
绑架危机
(壹)
十一月七日,尽管已经到了农历的立冬,但南方的冬天还没有开始,目前还只能算作是深秋时节。
我被一阵凉风吹醒,眼见是自己出嫁以前住的那间卧室,这才想起来昨天夜里没有回往婚房。穿好衣服之后,下楼来到餐厅,我见小哥哥正带着哲哲吃早饭。
小哥哥因见我起床,便给我盛好了一盘面包和煎蛋,我则是为自己倒满了一杯牛奶,用面包夹着煎蛋,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见大哥与大嫂都没有在房间,大哥肯定是去上班了,不免问起大嫂的去向。
“方晴也去上班了!”
“啊!”我感觉嗓门一噎,连忙喝了口牛奶,捶了捶胸口:“她情绪好些了吗?就去上班?”
小哥哥则是回答:“我觉得以她现在的心态,忙起来,专注于做一些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却是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但目前大嫂的情绪还不太稳定,我担心她会不会对病人造成负面的影响。”
“这也是个问题。”小哥哥点头同意了我的意见:“等吃过了早饭,我就去医院看看她。”
“那就麻烦小哥哥你了。”
“哲哲”,小哥哥低头对孩子轻声道:“吃完早饭,我们去医院看伯妈好吗?”
“好!”哲哲听话地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后,我来到杜娇蕊的住处看望赵美云。刚刚走进楼道,就听闻钢琴的演奏声,流水一般从楼梯口像是刹不住的泄洪,犹似千军万马,仿若万马奔腾,正气势如虹地朝我迎面相撞而来。
我站在杜娇蕊家的房门前,果然音乐正是从这里涌出,眼下变成了涓涓细流的清澈小溪,令我的心头竟是感觉到怦然一动,因为那正是小哥哥最喜欢的一张纯音乐专辑《林海·猫》中的第二首曲子《邂逅》。
我靠在门边听了很久,想起和艾哲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眼角便滑落下了无尽伤感的泪水;直到音乐结束,好半天我才缓过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我抬手敲了敲房门,是赵美云走来开门,神色一愣,这使得她那只空洞的眼睛愈加显得墨如深潭。
“小婷,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小哥哥昨天来找过你,他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赵美云摇了摇头,满脸沉浸着忧伤,但似乎不肯多言,而是侧着身子将我让进了房间。
原本就不宽敞的客厅,位于窗户那侧的墙边,摆放着一架并不算新的钢琴,音色却是难得地纯正。赵美云从厨房端来了开水,因眼见我正在打量着钢琴,连忙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对我解释道:“娇蕊将她公公收藏的一只松花砚台给卖了,买了这架二手钢琴。”
“之前,听杜姐姐提起美云姐会弹钢琴,今天得以听到天籁之音,真是太荣幸了!”
赵美云则是谦逊道:“这哪是什么天籁呀!只不过是小时候学过几天,手指还没有完全生疏。”
“我觉得很好听。对了,美云姐,杜姐姐怎么想起买这二手钢琴呢?”
“这是我的主意。反正,呆在家里闲着也没事,我准备教宝玲学钢琴,虽然丢了这么多年,但教初学者应该没问题。”
“刚才,你弹的是林海《猫》中的曲目?”
赵美云一愣,满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果然被我猜中了,我便微笑地回答:“这是我小哥哥喜欢的曲子,也是他曾经最为心爱的女人最为欣赏的一张专辑。”
“啊!原来是这样啊!”赵美云因为并不知晓小哥哥与艾哲的故事,所以也就没多问,而是招呼我坐下。
于是,我与赵美云坐在了那张样式老旧的长沙发上。
“那是真的吗?”
“什么?”被对方如此囫囵生硬地一问,我不明白赵美云是想说什么。
“我听说——”赵美云的表情欲止又言:“十五年前,一个小女孩因为长得跟我很像,所以遭到了龚客来的奸杀。”
我先是点了点头,眼见对方那副十分痛苦且自责的神态,不得不告知实情:“我在龚客来的住处——亲眼看到了死者在遇害失踪前所戴着的那条珍珠项链。”
赵美云颤抖着音色道:“那我——我能看看那个小女孩的照片吗?”
我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从文件夹里调出了方晓的相片。
起初,由于我高举话机,赵美云隔着距离,观察屏幕上的女孩;但因为发现相片上的少女跟童年时代的自己出人意料地相像,便一把抓过了我的手机,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发抖,情绪也是显得越来越激动,眼角滴落下了泪水:“难怪,你那天看到我与娇蕊童年时的合照会那么吃惊。”
“对!”我点了点头:“这个女孩是我大嫂的亲妹妹,遇害时,只有十三岁,这是她生前最后的相片。”
因听闻我的讲述,赵美云泪水长流:“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一件那么愚蠢的傻事。”
一九九二年的秋天,越书明在与赵美云偷情的住处,因为意外电死了自己的同事和领导的儿子。为了掩警方的耳目,赵美云听从了越书明的安排,与龚客来表面假意在谈恋爱。但于两人恋爱期间,赵美云却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甜头,不仅嘴没亲手也没牵,也从不让对方走进自己的住处,两人的情侣关系则是有名无实。与此同时,赵美云却是完全不去计较越书明的已婚身份,两人在城市各个秘而不宣的角落里偷偷幽会。
“那时候,我真傻呀!把爱情当作生命里唯一的信物,根本就不在乎名不名分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将爱情几乎作为生命的全部。”从这一点来看,赵美云和生孩子之前的薛丽娜倒是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或者说,所有的女人都拥有这样的通病,就算你最初爱慕虚荣,冲着男人的钱去爱他,然而一旦付出了真情实感,就如同一只只扑火的飞蛾,即便把自己烧伤烫伤灼烧哭伤,也要勇敢地追随着爱情的脚步。
眼见利用的目的达到,就在来年的开春之际,赵美云便以被单位派遣到北京进修学习经营管理为由,跟龚客来自动断绝了情侣关系。龚客来找遍了整座城市,都没找到赵美云的下落,从越书明那儿更是询问不出任何有效的线索,便以自暴自弃的方式度过了漫长如水的日子。直至三个月前,龚客来听说赵美云住进了精神病院,居然义无反顾地追到了女人的病房。
“我想,正是我这种不告而别的行为,对龚客来的伤害很大,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结婚。原本大学毕业后,龚客来通过父母的关系,被分配到市内某路桥建设公司的设计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国有企业体质改制,他因为工作散漫,成绩又不突出,所以被迫裁员下岗,成为了无业游民,恐怕——这对他的打击也很大吧?!因而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我把他给害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啊!……”赵美云早已是泣不成声。
两个此生都没有结婚的男女,缠绕了三十多年的情感纠葛:一个不记名分地追随着结了婚的初恋,而另一个则是在小学时便已播种下了爱慕的种子,当这颗藏于内心的种子因为与赵美云的重新相逢,却是于瞬息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再无法将赵美云从自己的心底拔除。
赵美云和龚客来,就在遇见彼此的命运之初,已经注定两人的各自不幸。但赵美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不幸导致龚客来奸杀了一个与自己外貌十分相像的无辜少女,所以赵美云认为自身对我大嫂亲妹妹的遇害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想来,这让她的后半生必将永远生活在痛苦赎罪的自我谴责之中。
(贰)
下午,我是在美视电影学院的放映厅内找到了杜娇蕊。
通过孟天飞的人脉关系,杜娇蕊被允许可以自由享受电影学院内的各种配套设施。
我来到放映厅,整个观众席上,只有杜娇蕊一个人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一束光从放映室的窗孔投射到银幕处,可见幕布上是一个风情万种的金发女郎。
我悄悄坐到杜娇蕊身边,询问:“银幕上的这个女人是谁呀?”
“梦露”,杜娇蕊的目光没有离开银幕:“是玛丽莲·梦露。”
“噢!”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梦露啊!她好像是上个世纪好莱坞最性感的女明星。”
杜娇蕊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注视着影片里那个纯真开朗、大笑开怀、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的梦露,脸上却是透露出深彻哀婉的悲伤,仿佛银幕上那份发自内心的笑容,则是透露出了一个女人命运坎坷的种种不幸。
之后,我才知晓杜娇蕊正在观看的这部纪录片名为《玛丽莲·梦露:最后的日子》(MarilynMonroe:TheFinalDays),影片大体情节讲述的是:宏篇钜制《埃及艳后》(Cleopatra)因票房失利,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为了扭转财政危机,于一九六二年邀请了包括迪恩·马丁(DeanMartin)、西黛·查利斯希(CydCharisse)在内的众多明星,翻拍喜剧电影《双凤奇缘》,而息影一年的玛丽莲·梦露应邀担当该片的女主角。但影片开拍仅仅八周的时间,梦露就因为健康和缺席等问题惨遭换角;不想在两个月之后,这位传奇女星便因服药过量而香消玉殒。
纪录片在最后三十七分钟则是放映了玛丽莲·梦露这部未完成的遗作《双凤奇缘》(Something'sGottoGive),又名《濒于崩溃》,很难想象这部被定义为喜剧片的电影,最终的剪辑版为何被翻译成这么一个不搭调的片名。影片大意讲述的是:尼古拉斯·亚登的妻子爱伦在参加横跨大西洋的游艇比赛中遭遇海难失踪。五年后,亚登与碧安妮卡再婚。就在两人度蜜月期间,于荒岛生存长达五年之久的爱伦被军方的潜艇所搭救。此时,爱伦的一双儿女都已经长大,她以女佣的身份回到家中。由此,大为惊诧的尼古拉斯一方面要小心处理两个妻子之间微妙的关系,另一面则是为了曾经与爱伦在荒岛共同生活的陌生男子而大吃干醋,进而引发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喜剧故事。在戏中,玛丽莲·梦露正是扮演妻子爱伦这个角色。
原本在我的印象中,这位好莱坞女星只是一位性感妖娆的女神,但她在影片里笑得那么纯真直率,特别是在面对两个饰演自己儿女的小演员面前,她的笑容就像是一个毫无任何防备之心的孩子,不免令观众为之动容。
突然,杜娇蕊发出低沉的呢喃,似乎是在与我交谈,又仿佛是自说自话:“你看,梦露在镜头前笑得多开心啊!”
“是啊!”我点头承认道:“是笑得很开心!”
“但谁又能知晓在这笑容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无奈、痛苦和心酸。原来,我只是看到梦露性感漂亮的一面,于是,我就肤浅地想成为像她那样风华绝代的女人,并且还把自己标榜成为‘中国版的梦露’。但我通过她的自传,以及她的电影与纪录片——这才逐渐地发现,我越是了解她,就越能感受到——在梦露身上所隐藏着的那些悲伤、孤独和脆弱: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就把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Lincoln)幻想成为自己的父亲;童年,因为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从而辗转于不同的家庭,所以她一直缺乏安全感,更是害怕自己遗传了母亲与外婆的精神病;外表看似水性杨花,流连于不同的男人之间,只是为了一再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真爱;她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不幸流产;尽管她一心一意想成为一个好演员,以期望能够获得大家的尊敬和肯定,但全世界的男人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有胸无脑的性感尤物来消遣……”显然,杜娇蕊对这位好莱坞女明星不再是泛泛而谈的人云亦云,则是已经达到了深入了解的程度。
“那你现在还希望成为她吗?”
杜娇蕊却是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这个看似世界上最出名的女星,其身世实在是太不幸了。曾经,我有真心爱我的双亲,拥有真心待我的男人,是我自己把这一切给毁了。知道吗?”杜娇蕊蓦地望向我道:“在我和越书明结婚的第三年,我怀过一个孩子,但是我没有要,因为书明担心那个胎儿身体不健康,所以逼着我打掉了。”
沉默之中,我们又一起观赏了一部从旁观者的角度描写梦露的剧情电影——《我与梦露的一周》(MyWeekwithMarilyn)。影片讲述的是:一九五六年,英国男星劳伦斯·奥利弗由于自导自演影片《游龙戏凤》(ThePrinceandtheShowgirl),便邀请美国性感女星玛丽莲·梦露担任女主角。由此,劳伦斯·奥利弗需要梦露的名气来重振自己的电影事业,而梦露也期望能通过与这位著名的演员兼导演之间的合作,以挽回自己的名声,进而赢得更多尊重。
故事的旁观者——二十三岁的柯林·克拉克因为怀揣着电影的梦想,在劳伦斯·奥利弗制作公司谋得了一个职位,成为了该部电影的第三导演助手。在影片拍摄的这半年当中,柯林通过自己的视角,讲述了片场所出现的各种问题,以及梦露与奥利弗之间的种种不快。与此同时,梦露也对天真自信的柯林产生了内在的好感。为了舒缓奥利弗给梦露带来的种种压力,两人一起度过了纯粹而快乐的美好一周。这段往事因梦露的性感魅力,对于这个小伙子的生命而言,则是被涂抹上了一层永恒且光辉的非凡意义。
影片浓墨重彩地渲染了米歇尔·威廉姆斯(MichelleWilliams)所饰演的梦露虽然人前光鲜亮丽、风情万种,但其内心深处则是充满了敏感、脆弱、孤独及焦虑的一面。
“你说男主角是真心喜欢梦露吗?”
杜娇蕊微笑地回答:“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浅尝辄止,使得这份没有结果,甚至算不上开始的爱情显得格外动人。倘若他们两个果真的在一起了,我想——即便再有包容之心的男人,终有一天也会厌烦梦露这种太过敏感、缺乏安全、过度孩子气的女人,毕竟电影不是生活,而是更倾向于童话。再者说了,爱情的双方更多的是平等,相互包容,互相照顾,彼此尊重,互敬友爱,而不是期盼着对方一味地纵容自己。”
我觉得这话更像是杜娇蕊在历经了人世沧桑之后的个人经验之谈。
“梦露天真地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会为她的魅力所倾倒,但男人们——特别是那些越有权有势及拥有地位的男人,想必都会娶杰奎琳那样的女性为妻,既端庄清白,又贤淑高贵,更是受到了全国人们的爱戴,必定能帮助自己的事业平步青云。”杜娇蕊是在说梦露与肯尼迪兄弟之间那段纠缠不清的情史。
“与政治纠缠不清,妄想做第一夫人,也就注定了这个女人必定走向毁灭。”一下午,纪录片和传记电影轮番介绍玛丽莲·梦露的个人生平,我也算是对这个传奇女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是啊!”杜娇蕊叹息道:“不管真相是否如外界所传言及渲染的那样——梦露是否被肯尼迪兄弟所谋杀,她都为自己心目中所追求的那份极端的爱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好像肯尼迪兄弟俩也先后遭到了暗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
“好了!”杜娇蕊从座位上站起身:“看了一下午电影,我该去接宝玲放学了。”
我掏出手机,屏幕显示下午四点过:“正好,我陪你一起去。”
“你最近怎么这么闲?”我们走出放映厅,杜娇蕊返身,关好了大门。
我因为不想过多解释自己与小薇,以及被同事联合陷害的无聊恩怨,便言简意赅道:“我怀孕了,所以就跟专柜请了假。”
“啊!”杜娇蕊冲我祝贺:“我还没向你恭喜呢!听说你之前晕倒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怀孕导致的贫血,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
“怀孕的女人特别需要补充营养,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相当于是两个人的摄入量。对了,你孕吐严不严重?除了三次主餐外,还可另加两到三次的辅餐,一定要少食多餐……哎呀!你别笑,我这可是给你说的都是正经事。……哎呀!你别光顾着笑啊!一定要把我说的话,每个字,每句话,都统统记下来。听到没有?……看,你还笑,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杜娇蕊因为有生产经验,便向我喋喋不休地嘱咐着怀孕初期所应注意的各类饮食及生活事项,自是把我给逗笑了,却是从心底里感恩。
(叁)
我和杜娇蕊来到人民小学的大门口,正被一个飞奔而来的黑影迎面相撞,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我呲牙咧嘴,这可把杜娇蕊给吓坏了。
“小婷,你没事吧?”
杜娇蕊忙把我搀扶了起来,特别关照了一下我的肚子,生怕动了胎气,导致胎儿流产。
我只是屁股疼得厉害,感觉身体没什么异样,因那个逃去的背影很眼熟,当对方回头望向我时,惊得我脸色刷白,那人竟是龚客来。大概因为最近四处躲藏,以致这个男人的形象看起来邋遢不堪。
“龚客来!”
“龚客来?”杜娇蕊先是一愣,随而一脸的惊讶:“就是那个杀人犯?”
龚客来眼见我们认出了他,愈加慌不择道地一路狂奔,显然是在逃避身后的“追兵”。
与此同时,丈夫崔亮赶到我身边,显然他看到了刚才我摔倒在地,不免一副担心的神情:“小婷,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暂时没办法跟你多作解释。”崔亮一边说着,一边跟随两名同事,继续朝龚客来逃跑的方向追去。
然而,一路追踪到街口,他们一行三人却是垂头丧气地返回,看来,是让那个大腹便便的嫌犯给逃掉了。
三个人皆是一双浓重的黑眼圈,瞧来这几天因熬夜,崔亮多半没有回家,所以他肯定不知晓我昨天晚上住在了娘家。见我丈夫如此焦头烂额,我也就没必要向他汇报自己的行踪,以徒增其不必要的烦恼。
“怎么样?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嫂子——”其中,那个曾经送我们回往玫瑰大厦的小江同志正在呼呼地喘气道:“你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天天没日没夜地布控,觉都没盹一下,总算碰到那小子冒头,却还是让他给跑了。”
“哎呀!”另一个同事则是不满地拍了一下对方的那颗“猪脑袋”:“你小子说半天都抓不到重点!嫂子,其实是这么回事——”
于是,那两名崔亮的属下生怕没有发挥的机会,则是你一言我一语,终于逐渐说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龚客来的父亲已经去世,只留下孤母独守在家中;这两天,龚客来如过街老鼠,因实在挂惦着母亲,便偷偷回家是想探望孤母,但被周围布控的警方发现,便一路追踪来到了这儿。
我回头问丈夫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
崔亮回答:“只能找到这街口的监控视频,进行逐一排查,追寻龚客来的下落。”
“那好!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们的工作了。”我示意杜娇蕊我们去接宝玲。
“小婷,你真的不要紧吗?”崔亮急步赶上前,搀扶住我的同时,担心地望向我的肚子。
“我没事!”我微笑地摸了摸腹部:“你赶紧去忙吧!同事们还等着呢!”
“那你赶紧回家。”
“好!”
目送崔亮他们转身离开,我与杜娇蕊正准备前行,突然,我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仿佛肠肝肚肺拧绞在了一起,疼得我不自觉地垂下了腰身。
“小婷,你怎么了?”眼见我头冒虚汗,杜娇蕊被吓坏了。
“疼!肚子好疼!”腹部绞痛的感觉根本就容不得我说出多余的话来。
“该不会是动了胎气吧?还好,崔亮他们没走多远。”说着,杜娇蕊站起身,是要招呼我丈夫,但被我一把拉住。
“杜姐姐,别打搅他们办案。”我是希望崔亮他们能尽快抓捕到那个奸杀了我大嫂妹妹的混蛋。更何况,龚客来就在这儿附近,可万不能让他逃远了,再次陷入追捕的僵局。
“好好好!你忍着,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于是,杜娇蕊招手了一辆出租车,小心把我搀扶进了后车座,告诉司机直奔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
我躺在杜娇蕊的怀中,发出痛苦连连的呻吟,杜娇蕊则是不停地帮我擦冷汗,催促司机加大马力,赶往医院的方向。
所幸距离人民小学不远,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大嫂上班的那家附属医院,杜娇蕊搀扶我小心翼翼地下车,眼见医院大门口放有一只轮椅,杜娇蕊也不管那轮椅的主人是谁,就把我搀扶到了椅座上,推着轮椅,大风一般朝急诊室刮去。
“医生,麻烦你看看是怎么回事。我妹妹怀孕一个多月,刚才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我担心——我真是担心——”杜娇蕊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那个被拦住的急诊室医生连忙安慰杜娇蕊道:“你先别着急。”然后,对其身边的一个小护士嘱咐:“你赶紧把病人扶到病床上,我马上就过去。”
“哎!”那个小护士将轮椅推到一张空着的病床边,将我麻利地搀扶到病床上,并贴心地给我盖好了被子。
与此同时,大嫂正拿着一本病历夹朝我们走来,因眼见我被搀扶到了病床,原本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却没料到是我,神色先是一愣,便慌忙走了过来:“小婷,你怎么了?”
我因为疼得说不出话来,杜娇蕊则是代我解释道:“小婷刚才摔倒了,所以我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大嫂因没见过杜娇蕊,更不清楚对方跟我们老沈家的交情,不免一脸疑惑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大嫂——”我艰难地话语道:“杜姐姐——是我们老沈家的朋友。”
“啊!”杜娇蕊仿佛抓到了救星一般:“你就是平凡的爱人吧?麻烦你赶紧帮忙看看!”
大嫂赶忙抓握住我的手:“小婷,你除了肚子痛,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感觉不舒服吗?对了,你流血了吗?”大嫂一边说着,一边撩开被单,帮我检查了一下内裤:“还好!还好!没有出血。”
“大嫂,我不会流产吧?”虽然这个孩子来得太早,不在我和崔亮的计划之内,但如果是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孩子流产,我肯定十分自责。恐怕,崔亮的父母也一定会很难过。
“我不是妇产科医生,但只要没出血,应该问题不大。”正说着话,之前被杜娇蕊拦住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向我们走了过来。大嫂急忙拉住对方:“许医生,这是我妹妹,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你一定要帮忙看看,有没有伤到胎囊。”
“那肯定要照片。”
于是,大嫂将我搀扶到轮椅上,把我紧急推往B超室,杜娇蕊则是跟随在我们的身后,正在打电话给自己的表姐,让她帮忙接宝玲放学回家。
来到放射科,大嫂把轮椅停在走廊一侧人少的地方,冲我和杜娇蕊道:“小婷,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麻烦你,照顾一下小婷!”
“好!”杜娇蕊点了点头。
于是,我看见大嫂走到了一间门额上挂放有“放射科主任”牌子的办公室门前,敲响了房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两人说了些什么,男子便往我坐着的方向望来。
“包师兄,我这个妹妹怀孕一个月,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大嫂一边介绍我的情况,两人一边朝我与杜娇蕊的方向走来。
“小晴,你放心!”对方安慰大嫂道:“我给B超室打声招呼,马上给你妹妹检查。”
“那就谢谢包师兄了。”
男人微笑地回答:“既然是沈平治的妹妹,我肯定要特别照顾。”听这口气,他跟小哥哥的交情应该不浅。
大嫂走到我身边,向我介绍对方道:“小婷,我这位师兄叫包学盛,他也认识你小哥哥,一定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急诊室那边还有个病人,我必须过去看看,一会再过来看你。”
“大嫂,你去忙!我已经好多了!”我这不是客套话,腹痛的感觉的确有些缓解。
于是,那个叫包学盛的男人带我和杜娇蕊来到B超室,向正在工作的女技师耳语后,那个女技师便回头朝我望来。
“过来吧!”
杜娇蕊将我搀扶到B超床上,包学盛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第一次,我通过B超机的电脑屏幕,看到了那个被称作“胎囊”——还没发育成型的小圆球。
“你看!”女技师指着屏幕上的那个小小的圆球对我道:“这就是孕囊,直径还不足一厘米,你既然没出血,问题应该不大,现在还腹痛得厉害吗?”她尝试性地按了按我的腹部。
“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那让妇产科医生给你安下胎。”
“谢谢医生!”杜娇蕊则是站在一旁,代我冲那名女技师一再点头致谢。
我起身穿好衣服的同时,询问对方道:“医生,我什么时候能看到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身形完整?”
“大概还有两个月,十二周就可以辨别出男女。到时候,你来,我亲自给你做复查。”
“那就谢谢医生了!”
女技师带我们走出B超室,包学盛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见杜娇蕊推着我出来,便连忙迎了过来。
“放心!没事!”女技师将装在文件袋里的B超片递给了对方。
“那就好,那就好!”包学盛拍按着胸口道:“这是方晴交代给我的任务,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怎么?”那个女技师则是将面前的男子拉到一边:“方晴曾经是艾哲——艾所长的助理,你这么上心,该不会——还在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吧?”
包学盛却是一副惆怅的表情:“我念念不忘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闻此,我的心头“咯噔”一惊:原来,这个男人对艾姐姐也曾有过爱慕之情啊!
在包学盛送我们回急诊室的路上,我则是对他一再表达了感激之情。
“谢谢包医生!”
包学盛笑道:“你不用谢我。听说,平治已经回国一个多月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大哥,你既然是平治的妹妹,就帮我多念叨念叨他。”
“好!我一定让我小哥哥请你吃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
正来到急诊室,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一个小护士手中端着一只放有药瓶的金属盘“咣当”落地,而其他病人及其病人家属也都发出杀猪一般的惊恐声。几个胆小的护士与几名实习医生也都纷纷朝门外跑来,整个急诊室瞬间乱成了一团。
我们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人群的最里内,龚客来的手里比划着一把手术刀,显然正在威胁着什么人。由于,那个人质被乱糟糟的人群给遮挡住了,我只能看到缝隙间——飘动着一件白大褂,因而可以判断那是一名医生。
刚才给我看病的那个四十多岁的许医生,正试图控制龚客来看似有些冲动的情绪:“这位病人,你——你有什么话请慢慢说,别——别这样!”
“我没病,你别上来!再上来,我就杀死她!”龚客来说话的同时,将手术刀那刃凛冽的刀锋,朝人质的主动脉处紧了紧,不免让人担心其手劲过重,将锋刃刺入人质的脖子,自是骇住了那位企图上前的许医生。
由此可见,龚客来此般的强势威胁,致使周围的医生和护士们一个个本能地表现出面无血色的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啊?”杜娇蕊悄悄地询问包学盛。
“不知道啊!”包学盛也是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茫然。
由于,人群中传来愈加惊恐的叫嚷声,更多的人们朝急诊室门口逃离,于是,起初那条密封骚动的缝隙间,便逐渐显现出了人质的面目,我感觉嗓子一哑,满脸的惊慌失措,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小婷,你怎么了?”杜娇蕊问我道。
“啊!”终于,我恢复了气息声:“那——那是我大嫂,龚客来绑架了我大嫂。”
此时此刻,面前遮挡住的那道人墙瞬间消失,仿佛换成我与龚客来的直接对峙,而他手上的那把手术刀正比划在方晴姐脖口处的主动脉,仿佛其手下一用力,一注鲜血飙了出来,溅在了我的脸上……
(肆)
还好——那只是我心中惊恐的想象,龚客来手上的那把手术刀依然比划在大嫂脖子的主动脉上。
“不要动,不许动!不然,我杀了她,我现在就杀了她!”龚客来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左右张望,身体朝后退去。
由于,龚客来手中拿着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大嫂带进了急诊室旁的一间储物室,反锁上了房门。
接到报案后,不仅崔亮第一时间赶来到了绑架现场,莫直徽与莫如水父女俩也一前一后地赶来到了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
“小婷,你没事吧?”崔亮因一看到我,便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的情况。
“我没事!是大嫂——”我指着储物室的大门:“是大嫂被龚客来绑架了。”
与此同时,莫直徽走到了我身边:“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概有五分钟。”我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屏幕显示17:47。
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的莫如水则是上前询问:“这个房间是干吗的?”
包学盛作为院方的放射科主任,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介绍储物室的情况:“这间储物室通常储存常规急救的药品,供急诊室救治突发急病的患者。”
“那里面的布局情况是什么样?”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放有两排药架和一些常规的药品。”
“都有哪些药品?”
“我这里没有仓库清单,应该是除了一些急救药品,还有麻醉剂与镇定剂什么的。”
莫直徽一脸明了的神情:“如此看来,不能硬闯。嫌犯手中不仅握有威胁人质生命安全的手术刀,弄不好,把他给惹急了,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与人质同归于尽也很有可能。”
“那怎么办?”我急得简直快要哭出声来,被杜娇蕊搂住肩膀,并且用力地捏了捏,显然她是在安慰我。
莫如水沉默了一下,便皱起眉头询问道:“但龚客来怎么会想到跑来医院,绑架你大嫂?”
崔亮上前代我回答:“事发之前,我带领小江和小木在龚客来母亲的家楼下布控,没想到龚客来果真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我自然要下令对其实施抓捕。”
那两名属下也是赶紧点头,赞同了领导的说法。
不想,莫如水对我丈夫的鲁莽行径却是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你们布控在龚客来家附近,他的父亲于三年前去世,就只剩下那么一个孤母,现在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见不到,这对于龚客来而言——简直就是穷途末路。恐怕,你们的抓捕行为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致使他的孤注一掷,因而绑架了被害人的姐姐。”
当即,我看出崔亮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却是碍于老师就在身边,不便对其女儿太过放肆,只得压抑住怒火道:“照此说来,这反倒是我的过错?!”
莫直徽连忙打圆场:“怎么说着说着,还针锋相对起来了?谁都没有错!”随而,他转向自己的女儿道:“是我安排崔亮到龚客来的母亲家楼下布控,你也清楚——这也符合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正常程序。”
“你们就别吵了!”我早已是满面泪水:“还是先想办法把我大嫂救出来吧!龚客来已经杀了我大嫂的妹妹,既然莫姐姐刚才已经提到:眼下,龚客来已是穷途末路,很难说——他会对我大嫂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举。”
“对对对!”莫直徽抓住事态的严重性:“还是赶紧商量个对策,把人质救出来。”
莫如水则是出主意道:“既然龚客来放心不下他母亲,甚至不顾警方的布控,试图偷偷回去探望,那我们就把龚客来的母亲接到这儿。”
莫直徽明白女儿的心思:“你是想——让龚客来的母亲当我们警方的说客?”
“不!”我却是摇头提出了另一种更加可行性方案:“我倒是觉得有另外一个人,可能对他所造成的影响会更大。”
莫如水立马会意道:“你是说赵美云?”
“嗯!”我赶忙望向杜娇蕊:“杜姐姐,能不能把美云姐叫来,帮我们劝劝龚客来?他可不能一错再错。”
杜娇蕊点头答应道:“那我现在就给我表姐打去电话,顺便也可以问下她有没有将宝玲接回家。”
“那就麻烦你了!”
眼见杜娇蕊行至走廊的一角拨打电话,莫直徽则是向现场的属下们安排部署:“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准备两套方案。崔亮,你还是把龚客来的母亲接来。毕竟,赵美云是造成龚客来犯下罪状的导火索,就怕龚客来不念及旧情,翻脸不认人,所以老母亲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说不定能起到春风化雨的效果。”
“好!”崔亮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接龚客来的母亲。”于是,我丈夫招呼自己那两名属下,紧急赶往龚客来母亲的家中。
莫如水冲父亲笑了起来:“爸,还是您考虑周全。”
这边商讨完对策,杜娇蕊的电话也打完了,快步朝我们走来:“我已经联系了我表姐,她说她马上就赶过来。”
我抓住杜娇蕊的双手,感激道:“杜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杜娇蕊发出喟叹的一响无奈:“这也是我们这代人所犯下的错误,本就应该由我们来承担,只是苦了你大嫂,和她那个无辜的妹妹。”
莫直徽上前一步,朝杜娇蕊保证道:“你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保护你表姐——赵美云的安全。”
“那就有劳莫警官了!”
与此同时,储物室内由于没有灯光,整个房间里暗淡且深邃,并且屏蔽了走廊内的嘈杂之声,像是沉没在深海里的一只破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呛鼻的药水及消毒剂的味道,似乎要将屋子里的黑暗涤荡成无味的透明之色。
两两并排的四只药架,上面摆满了各类药品,龚客来将大嫂拖到里内的货架旁,用绳子捆绑住其双手,将她背靠在了货架前,自己则是面对面地贴墙席地而坐,并且不停地摆弄着手中那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仿佛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面对这个奸杀了自己妹妹的变态杀手,大嫂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与害怕,而是面容平静地打探着所身处的境况。
“我知道你是这所医院肿瘤科的一名主治医师,”龚客来用左手大拇指的指腹一遍遍地抚摸过手术刀那锋利的刃端:“你用这样的手术刀,不知道为多少肿瘤患者切除掉了癌细胞,每次你母亲向你娘家周围的老邻居们提到这点时,这心里面该是感到很自豪吧?!”
大嫂则是反唇相讥:“但我再如何下刀干净,也切除不尽像你这样的社会毒瘤。”
“哈哈!”龚客来竟是狂妄地大笑道:“这话——我怎么听起来像是你正在诅咒你自己呢?!”
大嫂皱了皱眉,于不知不觉间——走入了对方所设置的言语圈套:“你什么意思?”
龚客来却是紧紧地掌控着大嫂心底那份不安与赎罪的心态,漫不经心道:“你不就是一颗害死了你妹妹的肿瘤吗?”
“是啊!我不应该把妹妹独自留在公园里,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每次当提到方晓的遇害,大嫂都会流露出一副哀伤的自责,泪水更是如奔腾的河流,潸然泪下:“所以,你就杀死了她?”
面对大嫂的痛斥,龚客来却是发出蛊惑般的笑声,拒不承认自己恶毒的凶手身份:“先有因,才有果。你不应该忏悔自己丢下亲妹妹的过失之举吗?不然,也不会给凶手送去任何可乘之机。”
显然,龚客来的这番无耻言论则是戳到了大嫂的痛处:“是啊!我真是一个混蛋,我真是一个混蛋姐姐……晓晓,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害死了你!这一切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应该丢下你呀!……”
“你知道——你妹妹当时在哪儿吗?”龚客来甩去一脸阴鸷的笑容,贴着大嫂的耳朵,用魔鬼的声音道:“她就在你家隔壁,与你们仅仅一墙之隔。当时,那个十三岁的少女——该是多么孤独、多么无助、多么恐惧啊!……但你在哪儿?你这个亲姐姐到底人在哪儿?……”
“是啊!我在哪儿?我在家里!”大嫂已经完完全全钻入这个混蛋的言语圈套之中:“我把晓晓一个人丢在了公园!”
龚客来明明是一个杀人恶魔,却是将自己搁置于上帝的位子,以俯视狂傲的姿态注视向大嫂,竟是发出罪恶的审判道:“所以——你不应该以死赎罪吗?”
“对!”果然,大嫂一脚踏空,坠落进对方的游戏圈套,将脖子抹了过去:“是我害死了晓晓,你杀了我吧!”
“想死,这很容易——”龚客来将手上的那把手术刀像是擦拭着血迹般,尽管抹了抹大嫂的脖颈,却是没将刃端相对。
……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早在二十四年前,越文轩曾经用同样的方法逼死了我们兄弟妹三人的父亲。
(伍)
半个小时候后,赵美云就带着宝玲,赶来到了案发现场。为避免孩子受到牵连,警方特意给杜娇蕊母女俩安排了一间办公室,作为两人的休息区。
“美云姐,”我走过去,一把抓住赵美云的双手,哭诉道:“龚客来绑架了我大嫂,他是因为你才这么冲动,所以你必须解救我大嫂,我求你了!”
“小婷,你放心!”赵美云一把用力地回握住我的双手:“我一定会救出你大嫂。”
由此,在莫直徽的眼神示意下,赵美云走到药品储物室,先是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随而便抬手敲响了房门;我们其他人,特别是警方,则是闪躲到了门的两侧,正是龚客来的视觉死角,以便对其进行突击抓捕。
“谁?”房间里传出龚客来稍显意外的声音。
“客来,是我,美云!”赵美云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那门像是会自动思考,愣生生地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撕扯开了一道细缝,可见龚客来那张被挤变了形的脸,再加之门内光线暗淡的缘故,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只探出地狱的恶鬼,通体都是黑夜的色泽。唯独那缝隙间的表情如同熄灭的灯泡般一闪,显露出了一撇惊讶且狼狈的慌乱之态,是没有想到心爱的女人会出现在此处,这让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美云却是保持着大方温婉的笑容,就连她那只瞎了的眼睛也露出笑意,用平和的语气道:“怎么?不请我进去?”
“啊!”虽然龚客来现出犹豫之色,但还是迟疑地打开了房门,门外走廊的灯光一下子扑抱在他脸上,仿佛被蒙住了口鼻,令他有些不太适应,就如同一只大腹便便的肥耗子,从阴森逼仄的下水道爬上岸来,不适应地用手遮挡住了面前的光线。
说时迟那时快,两侧的警察眼见机不可失,正赶忙冲过去时,龚客来脸色一变,便本能地搂住赵美云的脖子,右手亮出那把手术刀,比在了对方的动脉处,瞬时便制止了警方的包抄进攻。
“你骗我!”龚客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跺着脚,大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感觉受到了欺骗的杀人凶手,眼中的泪水竟是大雨般滂沱,可见,他对赵美云的一往情深真是天地可鉴,唯独得不到对方的垂怜。
“客来,我没有骗你!我来,就是为让你放下屠刀,不要再做任何的傻事了,不要再伤害无辜者了!”尽管赵美云背冲着龚客来,但她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态,仿佛是在甘心承受自己所造成的罪孽深重。
“那你伤害了我呢!”龚客来倔强地摇头道:“虽然越书明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但你对他仍旧念念不忘;而这么多年,纵使我对你痴心不改,但你却是连正眼都从不瞧我一下。”
“对!龚客来,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活在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从现在开始,就在此时此刻,客来,我们在一起好吗?”可以听得出,赵美云这是在使用缓兵之计,试图接受龚客来的痴心不渝。
“骗子!你们女人一个个统统都是骗子!”龚客来的太阳穴青筋暴起,更是发出狂啸一般的怒吼:“二十四年前,你同意了我的求爱,是因为越书明吧?东街民巷被电死的那两个人——阎起跃和余涂,是被越书明杀死的吧?之所以,你接受了我的求爱,就是想撇清你跟他之间秘密情人的关系,从而摆脱警方的调查。”
莫如水因担心龚客来做出傻事,正要上前击破,却是被莫直徽抬手阻挡了下来,只得退回原处。
“是!”赵美云眼见对方已经将话摊开,便索性豁出去道:“龚客来,我是很贱,所以有什么你只管冲我来,与其他人无关,我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不想,这个成语令龚客来的身体一哆嗦,握着的那把手术刀明显有所松懈,整个人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你害怕了?”赵美云趁对方稍稍懈怠,竟是控制住局面,无所畏惧地转身,与龚客来面抵面,抓住其握住凶器的那只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口口声声说什么——从小学喜欢到了现在,该是快四十年了吧?那就让我们一起殉情吧!你敢吗?!”赵美云竟是用那只空空的眼洞盯视向对方,其嘴角露出了一撇瞧不起这个男人的冷笑。
对!龚客来不敢。这个懦夫将手指一抖,手术刀便“咣当”地砸落,相对于赵美云的毅然决然,这个男人则显得懦弱不堪。
“原来,你不敢哪!还口口声声一个劲儿地说爱我。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赵美云狂笑着顺势一推,就将龚客来送给莫直徽,恰好被对方接了个正着。
两人惊异地对视,龚客来本想作逃,但已经来不及了,被莫如水用手铐锁住了其逃跑的去向。
“来了,来了!请让一让,让一让!”走廊一侧传来崔亮的声音,他一边搀扶着老人,一边排开了条通道,走来到我们的面前,是没料到龚客来已经束手就擒。
龚客来的母亲头发全白,容貌看起来病态且虚弱,正颤颤巍巍着步态朝我们走来,像是盲人般抓摸着面前的空气,缠着她的步态实在蹒跚:“客来呢?我的客来呢?我的儿子呢?他在哪儿?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龚客来的母亲一眼看到狂笑不止的赵美云,原本,那双玻璃珠子般浑浊的眼球竟是甫然一亮,那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顺势给了对方一记耳光。由于,那巴掌实在太过响亮,你很难想象在这具老朽羸弱、即将崩塌的躯壳内,是如何爆发出了这股泄洪的能量,全部都凝聚在这一掌的洪荒之力。
赵美云定住脖子,先是一愣,眼冒金星,随而便看清楚了面前的老者,抹了一把嘴角边流出的鲜血,露出浅浅的笑意:“打得好!既然你这个作母亲的——已经为你儿子出了这口恶气,那我赵美云就不欠你龚客来了!”
龚客来的母亲眼见儿子被铐上了手铐,一股悲情自胸中涌出,抱着爱子失声痛哭道:“客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等杀人绑架的事情来?你这样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你让我这个孤老太太以后还怎么过啊?……”
“妈,我对不起您!”龚客来也是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
这是龚客来的母亲赶到绑架现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儿子悲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