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在白马城的时候，沐云就听沐川说起过，长安城中的骑士为了彰显男子气概，私下约架不用战甲决斗，而是直接真人上阵，在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当中，最时髦的就是这种麒麟战臂！
  长安城中是严禁私下斗殴的，尤其是骑士之间的决斗，按照这片大陆上的规矩，是只能用战甲来解决的，而且必须报官，在公开场合有见证人的情况下举行。因此为了避开官府巡查的耳目，这种麒麟战臂也设计得非常隐蔽。它的外形看起来就跟一副合金护臂没什么两样，可以直接穿戴在骑士铠甲外层，手腕上方的活动护甲盖住骑士手背，这也与传统骑士护臂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护臂的表面盘踞着繁复扭曲的条状金属，乍一看起来就像是合金雕铸的纹饰，而且图案恰好酷似人类古母星传说中的神兽麒麟的模样，麒麟战臂也由此得名。但实际上，整副麒麟战臂都是由含有人工智能的微型机械构成的，分为三大部分：靠近手肘内侧部分为能源槽，采取的是插入式血晶能源条；中空结构的护臂内部为能量力场发生器；而盘踞在护臂上方的状似麒麟的金属纹饰实际上是一套可以快速塑形的能量力场拘束器。

  在战斗状态下，护臂内侧发生器产生能量力场，由护臂外侧的拘束器形成武器形态，其原理类似于光剑，只不过光剑的形态是固定的，麒麟战臂最大的特色，则是它可以变形的能量力场拘束器，配合事先设定的程序模块，在战斗中可以生成不同形态的武器！

  也正因为如此，使用麒麟战臂来进行决斗的长安骑士，追求的并不是单纯的胜负，而是一种斗技，拼的是谁能在战斗中通过麒麟战臂变幻出更多的武器形态，谁能熟练掌握更多种不同武器的使用方法，谁能因地制宜、利用不同武器之间的快速切换来取得胜利！

  沐云还记得他刚到长安城的时候，怀里揣着两个冷馒头，蹲在茶楼的门口，听那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两名使用麒麟战臂的骑士之间的决斗：“只见那玉面骑士潘岳郎双手一合一握，麒麟战臂从光鞭变形为一根血色光矛，长一丈有余，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逼得那白灵骑士左思不断后退，无法近身。眼看这一局胜负已定，却见左小爷双手一抖一振，原本手中所握的一对白芒双刺已经消失不见，麒麟战臂迅速化出一张一人高的大弓，一道白色光矢向着那玉面骑士当胸射去！潘岳郎连忙一手化盾，右手的麒麟战臂却是逐渐收缩光芒，变成一把长剑在手——”听得沐云那叫一个心血澎湃，只恨不得自己能够亲眼看到这场决斗，见识一下麒麟战臂那变化万千的威力！
  如今，一对崭新的麒麟战臂就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机床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沐云炙热的目光，李靖微微一笑，操起那对麒麟战臂扔到他的怀里，说道：“想试的话就试试呗，反正这对战臂也是为你度身打造的。”

  沐云也不说话，接过麒麟战臂，套上胳膊摆弄着，却不由得一愣：“怎么只有两种模式？”

  不管沐云怎么摆弄，这对麒麟战臂始终只能在“剑击”与“盾护”两种模式之间切换。

  李靖呵呵一笑，问道：“你想有几种模式？”

  沐云下意识地回答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咦？为师怎么不知道你突然之间会那么多种武艺了？”李靖奇怪道，“你就连剑之七式都才刚学会不久吧？”

  这一点沐云还真没法反驳，他避开李靖的目光，扭头说道：“至少我还会使用战戈！”

  “战戈的用法你好像就学了五分钟吧？这都能叫会用？”李靖摸了摸下巴，“难道你私下还有偷偷练习？”

  听到这话，沐云不禁脸红了一下。他确实就在进入荆棘海之前临阵磨枪，用了五分钟来掌握战戈的基本用法，到现在没有忘记就已经算不错了，至于私下练习……那自然是不存在的——不是他懒，而是他根本没时间！

  只是麒麟战臂最大的威力就在于它变幻无穷的武器形态，一副只有两种武器形态的麒麟战臂，那还能叫麒麟战臂吗？

  看着套在自己手臂上的这对簇新的战臂，沐云的眼神未免有点不爽，内心未免有点小叽歪：就算他现在掌握的武艺有限，难道他将来就不能学了吗？有必要那么小气，特意打造一把只能切换两种武器形态的麒麟战臂来寒碜他吗？
  却听郑泉笑嘻嘻地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麒麟战臂在长安城中风靡一时，在这片大陆上却甚是罕见，就连藤甲行都没有专门生产这玩意儿的构件模块吗？”

  “这玩意儿……应该很贵吧？”沐云弹了弹战臂上酷似麒麟的纹饰说道。

  对于生意经，沐云自然是一窍不通，但基本的商业道理沐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且不说要把力场发生器和拘束器做到能够嵌在薄薄一副护臂内的精致程度，所使用的技术含量和材料成本有多昂贵，光是它需要用特种战甲才使用的血晶来供能这一点，就足够昂贵到令一般人望而却步了。也只有长安城这种豪门世家子弟云集的地方，麒麟战臂才能有市场。

  至于藤甲行为何不生产麒麟战臂……在沐云看来，藤甲行作为天下第一甲行，真人武器原本就不是他家专长，与其为了长安城这块有限的市场去专门设置生产线，倒不如直接收购几副现成的麒麟战臂来卖，利润来得更高。

  沐云自觉想得不错，但当他一边说，一边就瞅见站在他对面的计管家虽然微笑不语，但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显然藤甲行不生产麒麟战臂的原因，似乎并不是如此。

  只听郑泉说道：“若只是关乎价格，那么为何这片大陆上的战甲，也甚少使用类似于麒麟战臂这样可以切换多种形态的武器？”

  “那是因为……”沐云一时语塞。能量力场发生器和拘束器在这片大陆上都是非常成熟的技术，战甲常用的光剑和光盾等就是采用了这种技术，麒麟战臂的稀罕之处在于它能把这些技术微缩到一副真人使用的护臂上，若是放大到战甲的比例，所使用的技术和材料就没有那么罕见和昂贵了。但沐云仔细想来，哪怕是特种战甲，甚至是《骑士行录》所记载的神甲之中，采用这种变形武器的似乎也是少之甚少。

  “那是因为这片大陆上的战甲发展至今，思路已经非常成熟，许多看似酷炫的发明设计，并非在当时没有人想到，而是在发展过程中，没有通过实战检验，最终遭到了淘汰。”

  计管家微微一笑，替沐云回答了这个问题。

  “驾御战甲对骑士体格与精神的要求极高，人类骑士生涯有限，二十五岁为巅峰，三十岁之后仍能维持全胜状态的骑士数量极少。在短暂的骑士生涯中，要掌握多种武艺并且样样精通，这是很难做到的。”计管家说道，“因此绝大多数骑士会选择一到两种自己特别擅长的武艺，作为骑士体术进行专门训练，来达到专精的目的。战甲武器也因此有各种性能分类，类似于麒麟战臂这样的武器，并非藤甲行不能打造，而是就算藤甲行打造出了这样的武器，对于这片大陆上的绝大多数骑士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罢了。”

  “不错，”只听郑泉说道，“郑某四岁练剑，至今二十一载，才成就快剑之名。非是郑某不能用其他武器，而是郑某若分心去钻研其他武器的用法，甚至一旦心有杂念，在战斗中思索起这一招似乎用矛更好这种问题，那么郑某的剑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快了。”

  “至于长安城中的那些骑士，为了让麒麟战臂切换出更多的武器形态，好在私斗中炫技，大量学习自己在机战中根本用不到的各类武器用法，甚至醉心于此，荒废了骑术，还自诩风流，殊不知这片大陆上其他地方的骑士，只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把麒麟战臂视为长安骑士堕落的标志。也只有某些年少无知的家伙，才会把这玩意儿视若珍宝，以为但凡武器的形态变化越多，威力就越大，使用者的实力就越强……”

  某些年少无知的家伙，不会是在说我吧？沐云挠了挠头。计管家和郑泉所说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沐云一想便明白了，为何麒麟战臂在实战中的价值不高，甚至可以说性价比还很低，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长安城中的骑士难道不懂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长安城中的那些骑士未必不懂。”郑泉说道，“只是麒麟战臂确实设计得十分精巧，但凡是骑士见到这种新鲜的武器，难免会有点手痒，想试上一试，看看自己能发挥麒麟战臂的几成威力，这一旦试上了瘾，就很难自拔了。这就好像这世上有些女人，男人心里明明也很清楚不该跟她们沾上关系，但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是玩玩不会有什么危害，结果往往是把自己给玩得连裤衩都不剩。”

  郑泉说着，笑嘻嘻地看了沐云一眼，“我看你刚才打量那副麒麟战臂的眼神，好像也跟看到那种女人一样，很有点动心的样子？”

  不知为何，听了郑泉的话，沐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三那成熟动人的胴体，少年的脸上不禁一红，喃喃说道：“如此说来，设计出这副麒麟战甲的人，岂不是害人不浅？”

  “谁说不是呢？”郑泉镜片后的眼珠一转，很是义愤填膺地说道，“虽说商人逐利，但就连藤甲行都有点良心，知道麒麟战臂对提升骑士的实力毫无实际帮助，因此从不打造此类华而不实的武器，可见设计出麒麟战臂的人，真是毫无节操可言！”

  沐云倒没想到郑泉已经离开长安多年，说到长安城的事还会动了真情，甚至对那设计麒麟战臂的人如此怨念。

  却听李靖呵呵一笑，说道：“有人花了二十年的工夫也就练出了一把勉强算快的剑，以这种人的水平，自然很不甘心接受这么一个事实——这世上就是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非但才惊绝艳，精通多种武艺，还能融会贯通，切换自如，更是一个骑术与甲术兼通的旷世奇才，麒麟战臂就是这样的人设计出来的武器，也只有在这样的人手里，才能真正做到变幻莫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沐云原本对麒麟战臂的满腔热情在郑泉的那一番评价打击之下已经被浇灭了大半，但听到李靖的话，却不禁再次激动起来。他想象着在一个真正精通各种武器的骑士手里，这副麒麟战臂可以实现的各种变化组合，不禁悠然神往，脱口而出道：“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可以发挥麒麟战臂的真正威力？”

  “你师父我不就是吗？”李靖不满地说道，“你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完全没想到，除了你师父我这个天下第一骑士，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骑术与甲术同样出类拔萃的绝世高手，能打造出麒麟战臂这等神兵利器？”

  我是没想到你那么不要脸啊！什么才惊绝艳的旷世奇才，出类拔萃的绝世高手，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吗？沐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不愿与李靖多说，但此刻心中却又是有些好奇难耐，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麒麟战臂能在你的手里发挥那么大的威力，为何没见你把它用到机战之中？”要知道就算李靖还是长安城首席骑士的时候，他的武器也不过是一把重剑浮屠。

  “只用一种武器就能打败对手，何必需要用第二种？”李靖淡淡地说道。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沐云一定会在心里吐槽他装大头蒜，但这话是李靖说的……沐云只能勉强承认这基本上算是大实话。

  但他却不禁越发好奇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打造麒麟战臂？”

  “废话，我要是直接提着重剑去干架，那不是很容易就被人识破身份了吗？”李靖说道，“你师父我过去好歹也是长安城里的一等公，堂堂长安骑士团首席骑士，要是被人发现我公然违反律法，私下溜出城去跟人斗殴，难道为师我就不要面子了吗？”

  “所以你打造出麒麟战臂的目的，只是为了可以切换多种武器，让人无法从武器上来判断出你的真实身份？”如此酷炫的武器设计出来居然只是为了方便李靖违法乱纪，可以偷偷溜出去跟人斗殴而不会被抓包……沐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嘴贱去问李靖要答案了。

  却听李靖颇为凝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麒麟战臂会在长安城里流行起来，成为那群小子炫技的装逼利器，甚至令人玩物丧志。当时有人问我收购麒麟战臂的图纸，我特地开了个天价，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交了……唉，只怪长安城的物价实在太贵了……”

  这到底跟长安城的物价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想卖难道还有人能逼你卖不成？长安城的物价再贵，也掩盖不了你没节操的事实啊！沐云的内心很崩溃，他果然不该多问的。

  尽管麒麟战臂的神秘光环在沐云的心目中已经完全幻灭了，但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副战臂，想到李靖所说的“只有在精通各种武艺之人的手里，这副战臂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沐云的心里仍然不免有点激动：“那么你给我打造这副战臂，莫非是你觉得我也有潜力，可以发挥出这副战臂的真正威力？”

  “呵呵，那你也想得太多了。”李靖说道，“给你打造这副战臂，是因为你那身决战铠甲的分量已经够重了，要是再加上外置武器的重量，就算你再年轻力壮，你的负重也会拖慢你的速度，要是你到时候跟不上我们的行动，带你去阴墟又有何用？”

  果然又是让我当苦力啊……

  早就知道李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无论是传授自己骑术，还为自己打造装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自己，沐云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也并没有过去那种失落感，只是暗自冷笑——这一回，怕是你要失算了，李靖！

  你亲手打造的这副麒麟战臂，最终会成为杀死你的利器！
  沐云激活战臂，轻喝一声“剑击！”只见战臂上方凸起的麒麟纹饰快速变形，在他的双手之中形成剑柄，白色光芒交织而成剑身，其形状比例分毫不差，正是光明剑无疑！

  光明剑的长度几乎接近于一台二十吨级战甲的高度，缩放到真人比例，也是一把一人等高的大剑，若是作为实体化的外置武器，其重量是很惊人的，如今通过麒麟战臂施展出来，在行动上确实要轻便不少！

  沐云再喝一声“盾护”，手中剑柄消失，组成剑身的白色光芒向四周扩散，以沐云的双手为圆心，迅速形成一人等高的能量防护罩，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再加上决战铠甲，李靖给他打造的这身进入阴墟的骑士装备，防御力可谓极高，在移动速度与战斗力之间也尽力做到了平衡。

  尤其是铠甲的内置武器与力场化的光明剑，更是完全按照他过去的使用习惯，采集了战甲西风所记录的实战数据来进行打造，是真正为他度身定做的骑士装备！

  这样的一套装备，可不是光有图纸就可以利用自动机床打造出来的，为个人度身定做的铠甲或武器，因为使用者的习惯不同，许多部件的数据都需要重新设定，并且进行反复校正。

  更不用说李靖打造的这件铠甲和战臂都恰好是滕甲行没有现成构件的，许多零件都需要利用现成的近似零构件进行打磨改造，也难怪李靖在这两件装备上花费了整整两天两夜，还把苏生也给拖来帮忙打下手。

  看苏生那小鬼肚皮朝天，摊开四肢在那里睡得跟头小猪一样鼾声不绝，车间里那么些人都吵不醒他，估计他也是很久没有合眼了，才会累成那个模样。

  而李靖更是两眼通红，香烟一支接一支，整个车间里烟雾缭绕，误触的防火警报被计管家不动声色地掐灭了一次又一次。就算计管家涵养极好，此刻看到李靖又掏出一支烟点上，眼角也有点抽搐了。

  就算是沐云这样的少年，精力正是最旺盛的年纪，连续两天两夜不合眼，那状态也会大打折扣，更何况以李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如此熬夜对他的消耗势必会更大！

  在进入阴墟之前，李靖宁可消耗自己的状态，也要为他度身定做打造这两件装备，仅仅是为了利用他当苦力吗？
  可若不是为了利用他，李靖为他打造这两件装备的用意又是什么？
  沐云突然感到了一丝迷茫。

  他不愿再多想下去，摘下麒麟战臂，重新放回机床上，便准备离开。

  却听李靖说道：“你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趁着现在多适应一下这副战臂的手感，让我看看你究竟有没有使用麒麟战臂的天赋。等到决战铠甲打造完了，你也可以当场试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使用麒麟战臂的天赋？”沐云下意识地说道，“只有两种状态，怎么看得出天赋？”

  “呵呵，你以为从实体武器切换到力场武器就那么容易适应？”李靖看了一眼郑泉，说道，“有人到哪儿都挂着两把沉甸甸的宝贝佩剑，宁可大腿上磨出老茧来，也不舍得换成力场武器，就是因为此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换成力场武器之后，哪怕能量束的长度形状都跟他原来的剑一模一样，使用上的手感差异仍然会让他大失准头，这种人就是没有使用麒麟战臂的天赋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大腿上有老茧？”郑泉很是紧张地问道，却见周围人的眼光都瞥向了自己的大腿，就连计管家的眼神都飘了一下。

  “呵呵，我随便猜的，难道你腿上还真的磨出茧子来了？”李靖也有些好奇地说道。

  郑泉立刻闭上了嘴。

  “你看，为师发明的麒麟战臂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腿上不会磨出茧子来。”李靖转过头去，继续对沐云说道，“你不妨把这次进入阴墟看作是一次试炼，要是你真的能够快速适应实体武器到力场武器的转化使用，为师既然能在一个月内教会你剑之七式，要教会你其他武艺，难道会很难吗？话说你那把光明剑吃紫晶吃得也太狠了点儿，为师那点家底只怕很快就要被它吃光了，平时不省着点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你真的有使用麒麟战臂的天赋，等出了阴墟以后，为师拜托滕甲行为你打造一副战甲使用的麒麟战臂，他们也不会不答应吧？”

  “只要是李公的订单，滕甲行一定竭尽所能，包李公满意就是了。”计管家微笑着说道。

  所以，这才是李靖打造这副麒麟战臂的真正用意吗……

  听到计管家早有准备的回答，沐云不由得有些吃惊地看向李靖：他在东海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目前自己似乎只有在使用光明剑的时候，才能将体内所蕴藏的那股力量发挥到最大。

  但光明剑只能使用紫晶供能，而且还胃口很大，这就成了一个致命弱点——且不说紫晶本身如何昂贵，最关键的是这片大陆上的紫晶数量已经极其稀少，就算滕甲行全部的紫晶都白送给他，也只够这把剑吃一年的，到时候没了紫晶，光明剑就是废铁一块！
  但即使沐云意识到了光明剑存在的问题，却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方案来，只能暂时把这个烦恼搁置在一旁，尽量不去想手头这一箱紫晶用完之后，将来应该怎么办。

  却没想到，李靖就连这一点都替他考虑到了！

  就算李靖为他所做的一切，最终目的还是把他当成一枚棋子，物尽其用，但他在这枚棋子身上所耗费的心血，也足以令人动容了！
  只可惜，白马城的灭城之恨，却是沐云不得不报的仇……

  “小鬼，起来干活了！”只见李靖一脚踢在苏生躺着的那张椅子上。苏生猛地惊醒过来，揉着眼睛，一看到沐云，顿时就一脸不爽地噘起嘴，嘀嘀咕咕地说道：“老板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了帮着家伙打造装备，居然让你可爱的徒弟没日没夜地赶工，就不怕我将来发育不良吗？”

  “呵呵，叫你干活就那么多废话，说得好像你不熬夜就能长高似的，”李靖在苏生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把计管家拿来的那箱材料塞到苏生的怀里，“要不是这里没有打磨这些小型构件的机床，要借助你这小鬼的双手，这活轮得到你干吗？”

  “替老板干活我自然心甘情愿，替这家伙嘛……哼哼，那就要看小爷我的心情了……”苏生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斜眼瞅着沐云说道，“小爷我现在腰酸背痛，心情很不爽，你要是肯给小爷我锤个腿，保不准小爷我的心情就好转了……”

  只听李靖说道：“你的鬼手还想不想升级了？”

  “小爷我心情突然好转了，简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苏生立刻说道，从椅子上一骨碌爬起来，从沐云身边经过时对他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小声说道，“这回算是便宜你啦，回头记得给小爷我买两串冰糖葫芦，就当是报答小爷我为你连夜赶工的恩情吧！”

  “我哪里来的钱给你买冰糖葫芦！”沐云也压低声音说道，他至今的存款还是负数。

  前去东海时，他原本还想从海民那里拿两个金镑作为酬劳，来还欠李靖的那两个金镑，但在尝过那些孩子吃的伙食之后，沐云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提那两个金镑的事了。

  “小爷我有钱，我先借你就是了！”苏生豪迈地说道，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两个金镑放在沐云掌心里，“拿着，这是我最后的零花钱！”

  “看在我们是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你总不会欠钱不还吧？”

  沐云怔怔地看着躺在他手心里的两个金镑。

  只怕出了阴墟之后，我们就不再是同门了……

  这是他无法对苏生说出口的话。

  他原本已经打算好出了阴墟，将火种交给老张，便要一走了之。

  苏生也罢，计管家、小滕王这些人也罢，甚至是斐叶……只怕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只是，欠李靖的那两个金镑，他已无法还，难道他还要欠这个小鬼的？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重情义，轻钱财，区区几个金镑何必放在心上？”李靖很是潇洒地说道，“为师当年在长安城各处所挂的账，何止几百个金镑，为师又何曾放在心上过？”

  这种事很值得自豪吗？为什么要用那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啊！就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听到李靖的话，沐云一个恍神，下意识地在心里吐了个槽。

  “老板，听你的口气，不会是连下个月的零花钱都不打算给我了吧？你已经欠我三个月的零花钱了！”苏生倒是很会抓住李靖话里的重点。

  “呵呵，零花钱什么的以后再说，你们两个现在给我各自抓紧时间，该干吗就干吗去！”李靖重新把那一对簇新的战臂扔给沐云，自己戴上另一副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旧战臂，“现在就让为师看看你有没有使用麒麟战臂的天赋吧！”

  “拿出你的全部干劲来，为师可是很残暴的！”

  你这分明是在拿我转移话题吧！
  沐云摇了摇头，他最终还是将那两枚金镑放在一旁，重新戴上麒麟战臂，唤出剑形。

  耳边传来苏生打磨零件的清脆叮当声。

  计管家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让沐云想起了战甲西风。

  不是沐川留下的那台四十吨级的特种战甲西风，而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台战甲西风。

  那台由最简陋的零式战甲改造而成的二十吨级战甲西风。

  那个夜晚，在无戈城的机库里，李靖和苏生也是这样通宵打造出了战甲西风。

  为他度身定做的战甲西风，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第一台战甲。

  尽管沐云从来没有说过，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就像他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一样。

  有些事，有些情感，原本就是不必说出口的。

  有些事，有些情感，原本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就像他那一声从未叫出口过的“师父”二字。

  看着李靖脸上那熟悉的懒散笑容，和他手中的凌厉杀招，沐云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在逃避面对李靖，并不是害怕李靖会看穿他心中的杀意——

  而是他害怕自己会动摇心中的杀意！
  他知道李靖为他所做过的一切，并不能抵消白马城的血债。

  但白马城的血债，就能抵消李靖为他所做过的一切了吗？
  仇能够抵消恩吗？爱能够抵消恨吗？
  在人的心中，恩和仇，爱和恨，真的能够计算清楚吗？
  沐云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就像李靖必须要毁灭九歌一样，他也必须要拿到火种。

  既然如此，那就让恩归恩，仇归仇，爱归爱，恨归恨吧！

  沐云睁开眼睛，嘴角舒展，脸上是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神色。

  “来吧！”

  他大声说道，麒麟战臂化为光明剑形，架住另一副麒麟战臂幻化而出的光刃。

  就让我最后一次接受你的教诲吧，李靖！
  让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然后在九歌的面前结束这一切吧！

  只是在那之前，他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这个夜晚能够长一些。

  但时间这狡猾的东西，却往往是要跟人心作对的，当你希望它快的时候，它就会走得很慢很慢，当你希望它慢下来的时候，它却跟脚底抹油一样，溜得飞快。

  快与慢，岂非也在人心的一念之间？
  于是长夜飞逝，白昼悄然而临。

  当沐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空晴朗，阳光明艳，是个春天里极好的日子。

  进入阴墟的那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