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从滕文公在御殿之上所展现的那幅全息结构图上来看，滕家当年确实是从山腹之中开凿出了一条进入阴墟的密道。

  这阴山的山腹本身也不是实心的，整座山的内部充满了无数不规则形状的间隙，那全息透视图乍看起来，就像是幼儿随手画了一条巨大粗线，又在那道粗线的下方和周围画了无数根弯弯曲曲的纠缠在一起的细线，而且这些细线还在不断地活动生长，把那根巨大的粗线越顶越高。

  滕家的密道就是利用这些细线之间所形成的不规则的间隙开凿出来的。

  而沐云看着这些线条构成的图案，不禁有种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惊心的感觉，不由得就要脱口而出——

  御殿之上，却有人早已惊呼出声：“这——竟是一棵树？！”

  这高达千米的阴山的真面目，竟然是一棵树！

  “没错，”只听滕文公淡然说道，“这一整座阴山，就是一棵从地下生长出来的千年阴阳木。”

  阴阳木是人类在古母星上就培育出来的一种植物，它的气根分为支撑根和呼吸根，会同时往地下和地上生长，主动帮助植物来寻找摄取更多的水分和氧气，生存能力极强，无论在多恶劣的环境中都能存活下来。在人类刚刚建立起这片大陆的时候，就种植了大量的阴阳木来防止水土流失，因此这种植物在大陆上并不罕见，就连西北荒漠中都能见到大片的阴阳木，而且往往看起来一大片阴阳木，其实都是由一棵母株生长出的气根。

  那全息透视图上的粗大线条，便是阴阳木的母株，而缠绕在它周围的杂乱细线，则是这棵阴阳木的气根。

  阴阳木的生长速度极快，但高度却是有限，沐云曾经在长安城外见过三百年的阴阳木，高度也不过百米。但这棵阴阳木当年被连同古战场一起掩埋在地下，遭到王者军团机械生物晶液渗透，发生了变异，竟是在这千年之中不断生长，气根在地下盘根错节，顶破地面，将那母株高高地顶向了天空，却由于压在母株之上的泥土砂石，再加上覆盖在泥土砂石之上的层层叠叠的蝴蝶与白骨，这一千年来，竟始终没有人发现它的真面目！
  知道了阴山的真面目是一棵阴阳木，御殿之上的众人也理解了为什么滕文公会提出“解甲入阴墟”这条规则——因为想从这棵变异了的阴阳木的气根中开凿出一条可容战甲通过的道路，实在是强人所难！
  而沐云也越发确定李靖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条通往阴墟的密道，绝不是滕文公自己发现和开凿出来的，而是滕家数代家主不断秘密开凿的结果！

  要知道这变异了的阴阳木气根，就跟荆棘海中的荆棘一样，攻击性极强，就算一刀砍断还会立刻再生，普通人或动物进入这座阴山的“山腹”之中，很快就会被气根缠绕围困而亡。因此在其中开路的过程中，需要一边往前砍伐，一边用熔化的合金液体浇筑其上，利用冷却凝固的高硬度合金来阻断气根的继续生长，才不会像沐云等人在荆棘海中一样，前面刚开好的路，一回头就不见了。

  在磁场干扰，不能依靠机器的情况下，光靠人工来开凿出这样一条路，是极费工夫的，就凭滕文公刚刚继任家主的这点时间，是绝不可能完成这项耗时巨大的工程的。

  气根本身并不粗壮，能够支撑起整座阴山这样的高度，全靠其自然生成的结构在力学上的巧妙平衡。合金的重量要远重于气根本身，用合金固然可以在气根中浇筑出一条路来，却也会破坏气根本身形成的力学结构，稍不小心，整座阴山就会崩塌下来，将阴墟完全压在下面，造成二次塌陷，将这片遗迹破坏殆尽，永不见天日。

  因此滕家在开路的过程中，也是尽力利用气根之间本身形成的间隙，而尽量不去破坏其本身结构。

  而气根之间的间隙，最大也不过二米多高，这样开凿出来的路，人是可以顺利通过，战甲却是根本进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十三会说在阴墟之中会有更好的动手机会的原因！

  沐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他很快意识到了李靖会在阴墟之中遇到的诸多不利——

  首先，阴山的结构注定了战甲无法进入阴墟，李靖就算再能打，但身为骑士所具备的体术技能，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操控战甲，而不是真人对决，一个骑士的体术再高超，要论肉身搏斗，实力最多也就抵得上一个锐族高手。如果说李靖在战甲之中的实力要跟其他人拉开一大截，可以一个打十个，但离开了战甲，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在进入阴墟之后，李靖的相对实力就会大大下降，不再是不可战胜的。

  其次，阴墟本身也是跟死堡一样，是千年战争的古战场，里面不可能干干净净，一个王者军团的余孽都没有，那些失去不朽之王控制的机械生物会肆意攻击任何踏入它们领地之内的生物，一旦正面遭遇类似于铁蜘蛛这种级别的机械生物，对于进入阴墟的骑士来说，本身就是极度危险之事，就算侥幸逃过一劫，无论装备战损还是肉体负伤，恐怕都在所难免，要是在这种时候再与人动手，就算是李靖，恐怕也难逃出生天来。

  最后，战甲不能进入阴墟，对各家队伍来说，蒙受损失最大的就是李靖利用滕甲行拉起来的这支队伍：在李靖原本的计划当中，进入阴墟的人选应当是他与沐云、计管家、老张、斐叶和郑泉这六人，其中计管家操控的偃师战甲，在战术中起到在中路策应全局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一员大将。如今战甲不能进入阴墟，身为智族的计管家就算是勉强进入阴墟，也发挥不上任何作用，而滕甲行也无法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替代计管家的位置，这意味着李靖用一个月时间去精细训练布置的整套战术都会作废，不管是遭遇王者军团的余部，还是与其他队伍交手，都是极大的不利！

  但，沐云记得小滕王说过，滕甲行这支队伍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斐家的新任家主斐叶是在滕甲行的队伍中。经历春狩白堤一战之后，斐叶在东林民间人气极高，甚至有人称她为盘古七骑士中复仇女神绯红骑士的化身。为了保护斐叶这名新任家主，斐家长老会就算再不甘愿，也不得不下令斐家骑士在进入阴墟之后必须与滕甲行的队伍一起行动，斐家的队伍，也在之前一个月中专门抽出时间进行了与滕甲行的队伍之间战术配合的训练。

  两支队伍互相策应，这个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就算战甲无法进入阴墟，就算少了计管家这一员大将，战术上不得不临时进行调整，也不会就此消失！

  难道十三竟有办法令斐家在进入阴墟之前，公然撕毁盟约，消除掉这个最大优势？
  沐云正思考着，御殿之上的诸家家主看着这幅全息结构图上金属浇筑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一时也都陷入了沉默，显然也跟沐云一样，正在盘算着战甲不能进入阴墟对于各家队伍的相对削弱程度，以及要调整的进入阴墟的骑士名单。

  要知道春狩是以攻防战的形式进行的，除了少数因地制宜的战斗需要派出偃师型战甲，又或其他原本在战场上主要起到辅助作用的战甲之外，在这种一对一的决斗中，大多数出战的骑士驾御的都是武士型或剑客型战甲。这也意味着参加春狩的这些骑士原本就都是极其擅长体术之人，就算没有战甲，他们本身的战斗力也要远超普通士兵，甚至可以跟最顶尖的锐族高手一战，而且构成一支骑士团主力的，通常也都是以这个类型的骑士为主。因此就算有一两个以谋略战术见长而体术偏弱的另类主力骑士需要被替换下来，一般情况下，对一支队伍的实力影响也不会太大，也绝不会陷入像滕甲行的这支队伍一般，因为计管家身为智族，身体过于脆弱，不适合进入阴墟，而又无人可换，直接要减员的局面。

  而且，为了防止滕文公在阴墟之中设下陷阱，将东林诸家最优秀的骑士一网打尽，东林诸家的骑士与家兵如今也都驻扎在天守城的周围，以整座天守城为质，诸家联手的兵力远超过滕文公的羽林军，按理说来也算是有恃无恐，不怕滕文公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但就算如此，诸家家主坐在御殿之上，心里仍是没什么底：就算那些平民百姓都议论纷纷，认为滕文公开启阴墟，九歌现世的目的为了重建东林骑士团，但诸家家主却没有这么天真，以为滕文公真的会大公无私到在发现九歌之后，不是一家独吞，闷声发大财，而是拿出来分给诸家，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没有想到的阴谋——只是阴墟与九歌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令得他们明知道这其中有陷阱，也不得硬着头皮，系上根安全带就往里面跳了。

  因此，看到滕文公所展示的这幅全息结构图，得知战甲无法进入阴墟之后，诸家家主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解释了滕文公为什么会不得不公开阴墟——阴墟内结构脆弱，磁场紊乱，干扰严重，锐族与机器派不上用场，普通士兵进入阴墟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头昏眼花，神经系统紊乱而行为异常，也只有本身具备强大的骑士血脉之人，才能进入阴墟，而不受其磁场干扰，丧失作战能力。

  按照诸家家主的推测，阴墟之内想必有王者军团的余部镇守，而且其数量和战斗力是光凭滕文公的一支天守骑士团应付不了的，因此滕文公才打算集合东林诸家的骑士之力，先干掉王者军团的那些机械生物，拿到九歌再说——至于这九台神甲要如何分配，诸家家主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滕文公的规则就算定得再好，到时候诸家骑士也都是各凭本事，光凭滕文公的一支天守骑士团，又奈得了何？

  于是如今对这御殿之上的诸家家主来说，便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阴墟之中，究竟有没有九歌存在？
  目前看来，至少滕文公所展示的这幅全息地图上……是没有的。

  诸家家主互看了一眼，只见齐家家主齐万年起身，振袖而立，躬身问道：“敢问主公，那传说之中的九歌，可在阴墟之中？”

  “那自然是在的。”滕文公淡淡地答道。

  诸家家主精神一振，再次聚精会神去看那幅全息结构图，却见那条金属浇筑而出的密道从阴山的山腹之中通往地下，在千年阴阳木的气根之中蜿蜒而下，最终通往一片极为开阔的空旷平地，地面残留着砍伐痕迹，也由合金浇筑而出，显然这一大片平地之上原本也长满了阴阳木的气根。

  而现在的全息画面之中，这片平地之上，却是耸立着一座类似于庙宇神殿的恢宏建筑！
  哪怕光是看着这全息影像，众人都可以想象得出，当年开路的人从气根中砍伐出道路，却发现了如此一座规模庞大的殿堂，其心情是何等震撼！要从这些已经生长千年的气根之中将这座殿堂清理出来，又是何等耗时耗力的一件水磨工夫！
  只见这座殿堂由九九八十一根立柱撑起，四面通透，那柱身底下的石盘有两人合抱之粗，若在地面上，其高可入云，虽然有不少柱子已经断裂，只剩半截，上面的雕刻嵌着泥土尘埃，模糊不清，顶上藻井也被阴阳木的气根穿透，破残不堪。却能看得出这座殿堂原本打造得极为精美，千年之前，这座庙堂伫立在地面之上，清风白云从高耸的朱红色柱子间穿过，藻井中百鸟鸣叫，婉转回响，想必是极美的景色。

  只是如今殿堂之中空无一物，原本是派什么用处，摆放的是什么，发生过什么样的战役，却是一概看不出来，只能看到破碎的青砖之上也浇筑了一层合金，开凿着数十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诸家家主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出到底哪个洞里像是藏着九歌的样子。

  诸家家主心中疑惑，脸上却是各个高深莫测，边看边点头，边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边心里怀疑莫非只有自己的眼神不太好，那么大的九台神甲居然还能看漏了？
  仍是齐家家主先耐不住了，再次开口问道：“敢问主公，图中何处是九歌所在？”

  “在此图的下面。”滕文公说道。

  “下面？”齐万年一愣，“可这图下面没了啊？”

  “这图下面是没了，但不代表阴墟就到此为止了。”滕文公说道，“千年战争的古战场，面积何其之大，又岂会只有这么一小块弹丸之地？”

  沐云在御阁之中听得也是一愣，心想怎么这图还“太监”了？御殿之上的诸家家主则更是神色微懔，他们也没有料到滕文公拿出一张阉割过的地图给他们看，居然还大大方方承认了。这是摆明了要藏私，而且藏的还是最关键的九歌的位置所在，这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一点？
  却听滕文公说道：“阴山上下毒气袅绕，磁场紊乱，对普通人来说异常凶险，滕家这条密道开凿至此，已经耗费了上万清道夫的性命，这庙堂之下更是比阴山之上凶险百倍，我令人开凿出通往下方的孔洞，原本是打算先让清道夫开路，但一连用绳索吊下去近百人，都是有去无回，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既然已经确定九歌就埋藏在这庙堂之下，又何必再多浪费几条性命？”

  沐云听到“上万条清道夫的性命”几字，已经用力握紧了拳头，再听到“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更是不由得一拳砸在那案几之上。只是他在御阁之中，除了十三之外，这动静也无人注意。

  倒是御殿之上，原先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小滕王突然一拍桌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他站起身来，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起酒杯，大声说道：“好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才知道，我这大哥竟然如此仁义，做弟弟的必须得敬上一杯！”

  小滕王说罢，手中酒杯斟满，却没有饮下，而是倒向地面，说道：“这一杯，就敬阴墟之中开路的上万亡魂，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千万要记住我大哥的大仁大义，到时候要报恩也罢报仇也罢，可千万不要找错人了！”

  小滕王此话一出，殿上众人的脸色都是剧变，心想不用你那么卖力表演，整个东林也都知道你们兄弟二人不对付了，就算你要找你大哥的晦气，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这个时候你突然跳出来找你大哥的晦气，演的又是哪出？
  心机更加深沉一点的，例如萧家家主萧远山，则是立刻想到，齐万年正问到九歌所在的关键之处，小滕王这时候跳出来找存在感，莫不是想故意岔开话题，想替滕文公隐瞒什么？
  难道这兄弟两人不睦只是障眼法，私下里滕甲行和滕文公的队伍却是一家？如此一来，小滕王已经联合上了斐家，本身就对付起来就很棘手，再加上滕文公的队伍，三家联手，在阴墟里足以通吃其他各家了……

  萧远山的想法，殿上众人也很快就想到了，连忙就想去找斐家那位新家主的身影，想从她的反应中看出点端倪来，却才意识到斐叶离开御殿之后始终没有回来，心中更是怀疑忐忑。

  只有沐云在御阁之中听到小滕王出言讽刺滕文公的“好生之德”，不由得哈哈一笑，心中终于痛快了几分。

  却见小滕王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差点忘了，做弟弟的还有一事好奇，要请大哥解惑——我就想知道，那些清道夫究竟是被毒气所杀，是被气根绞杀，是坠索而亡，还是因为找到了九歌，被我的大哥一道命令，给杀人灭口了？”

  听到小滕王的话，诸家家主都是纷纷摇头，心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究竟是想给你的大哥找难堪呢，还是想给你自己找难堪？

  但见滕文公却是连看都没往小滕王的方向看上一眼，反倒是看着诸家家主，嘴上翘起一个讥讽的微笑，道：“我若是回答那些人不是因为找到了九歌，被我给下令灭口了，那在座的诸位岂不是要大失所望了？”

  诸家家主没想到滕文公一句话，这难堪就找到自己头上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御殿之上的气氛很是难堪。

  这时就显得齐万年机智了。只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只当刚才小滕王什么也没说，向滕文公问道：“敢问主公何以确定九歌就在这庙堂下方？”

  “那自然是因为这座庙堂了。”滕文公淡淡说道，双手一挥一推，原本悬浮在众人面前的全息地图在空气中快速放大，地图中庙堂的位置恰好笼罩在御殿之上，“诸位请看——”

  御殿之上的众人都站起身来，阴墟地下庙堂中的八十一根柱子以御殿的比例伫立在众人面前，就好像众人此刻正置身于这座千年之前的庙堂之中，就连那从藻井之中穿出来的阴阳木气根看起来都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蜿蜒而下，将人席卷而去一般。

  “这是——”齐万年站在一根柱子面前，仰起头看着那柱身上的图案，不由得惊呼出声！
  此前全息地图尚未放大，众人也能看出那庙堂之上的九九八十一根柱子虽然已经破残不堪，上面气根缠绕，又被浇筑了一层青色合金以防气根袭人，已经是面目全非，但仍然能看得出那柱子原本雕刻得异常精美——只是看那图案中的人物古色古香，高冠广袍，表现的似乎是人类古母星上的神话传说故事。

  在这片大陆上，不少建筑都喜欢用人类古母星上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故事图案进行装饰，就连滕文公的这座御殿，四面八方的雕花门板上，雕刻的也是各种姿态的九天神女，因此众人此前一瞥之下，也并未加以留意。

  但齐万年此刻站在一根柱子下方，仔细看那柱子上尚能分辨出来的图案中，只见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人身鱼尾的健美男子，驾着由两头角龙牵引的战车，从波涛中一跃而出，身后还有排列成行的鱼儿为他护驾，那被阴阳木气根遮挡住的图案之中，似乎隐隐还有鱼鳞贝壳的水晶宫殿！

  齐万年在御殿之上的诸家家主当中是最年轻的一个，他年龄与历家少主相仿，虽然没有历家少主那般博览群书，喜欢去考据各种人类文明中的轶史奇闻，但贵族该有的教育修养，齐万年也是一样不缺，尤其是《骑士行录》更是熟读于心，因此对那九台神甲的来历也是颇为熟悉。他知道这九台神甲被称为“九歌”，是用人类古母星上的神话传说中的九位神明来命名的，而在这九位神明之中，有一位其名为“河伯”，其神话形象正是一个人身鱼尾的俊美男子，按照人们的推测，这很可能是一台水战战甲。

  而此刻出现在阴墟之中的这座庙堂的柱子之上的男子形象，也正是神话中的河伯！
  难道说……齐万年心念一动，连忙查看其他柱子上的图案。

  只见另一根柱子上的图案中，一名孔武雄壮的男子一手举起一把巨大的弯弓，另一只手拿长矢，准备射向天空中的贪狼星，在他的身后无数人正在擂响战鼓，发出呐喊，表现的正是东君射贪狼的神话传说；而在他之后的柱子上，则是一名年轻美貌的女性神祇，一手直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被一群身穿荷花裙，举着莲叶的童子簇拥着，正是九歌中的少司命！

  在其余的柱子上，齐万年也陆续辨认出了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山鬼等形象。御殿上的众人也逐渐开始发现，这九九八十一根柱子上所描绘的，正是九歌之中的九位神祇。除了人们所熟知的那些神话传说中的形象之外，这八十一根柱子之上，表现的更多的是他们带领众将士英勇作战的画面，只见画面中旗帜遮天蔽日，天空中飞箭交坠，地面上战车交错，身披犀甲的战士杀得天昏地暗，尽管画面早已斑驳不堪，有几幅画只有一角残留在外，但这场战役的惨烈却仍看得人触目惊心！
  而众人也很快注意到，这画面上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缺了某些东西——

  最奇怪的地方是，尽管这些柱子上的画面所展现的是敌我交战的场面，但这些人究竟是在跟谁作战，却始终没有在画面中表现出来！

  另一个奇特之处，则是这些柱子上的人物比例关系，九歌诸神的形象要远比人类将士来得高大得多！
  要知道就算在绘画艺术当中，为了突出主要人物，尤其是为了表现神祇的身份时，会故意把神祇画得比他周围的人要高大些，但比例关系也最多就是放大一到两倍。

  但这九歌诸神却是要比他们身后的人类将士高大得多，接近了一比一百的比例关系！以至于画面上的众将士几乎是密密麻麻地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每个人物只有指甲盖大小，不仔细去看的话，只以为这些人只是某种装饰性的图纹，但若仔细去看，却又发现众将士每一个的脸都有所不同，雕刻得异常写实，甚至在他们的身旁，还有米粒大的字体写着姓名！

  “这……”只听齐万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是英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