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圣者之战
2022-12-16 作者: 一池秋
一掌直直的印在了胸膛之上,无法狂喷出一口闷血,身躯若断线纸鸢一般向后飘飞。
忽觉后脊一软,熟悉的气息自口鼻之中传入,正是敖煜。
无法急道:“快走。”
敖煜哪里能走?右手一翻,便有一颗鲲鹏赠予的丹药拿捏在手,送入无法的口中之后,五尺龙雀一震,便挡住了柳随云下抓而来的一爪。
叮当一响过处,五尺龙雀应声断折。彼时那柄震烁天地的九天至宝玄兵,竟在圣人的一爪之下,断成两截,由此足可见圣人之能,岂是凡俗之人可比?便是比之亚圣,也当是苍天与虞渊的差距。
五尺龙雀经敖煜祭炼日久,早已心神相通,人兵合一,如今兵刃断折,自有气机牵引,激出她心头的精血。
精血脱口喷出,滴落在无法的衣衫与面庞之上,带着灼热之气,更有真龙之意。
无法仰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敖煜,双眸之中精光大起,震脱了她的怀抱,右手前探,径直抓上了柳随云的胸前衣襟。
左手高昂,一拳直直的打在了柳随云的面颊之上。
圣人一拳,当真非同小可,柳随云啊呀一声,闷血长喷的同时,眸中竟忽有清澈的光芒闪过。
此芒一闪即逝,魔气亦一去又来。
他如疯魔一般,咧着嘴,龇着牙,满头满脸的血痕,哈哈狂笑不绝。
无法心中很是不忍,但远天似有厮杀之声传来,更有血腥气息飘散,让他分不清究竟是凡俗军士们的争斗拼杀,还是圣教众人的滔天嘶吼。
事态紧迫,不容无法多思,只把右手一翻,天妖圣禽功玄奇之气透掌而出,径自柳随云的周身大穴侵入,占据了心窍、丹田,暂时替他压制住了魔意。
却因魔意已与他自身意识相交融,所以柳随云随即头颅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无法长吐一口浊气,只觉胸腹内里有药气生出,飞也似的修复了伤患,更补全了方刚用去的几分灵力。
柳随云终被止住,无法却知自己封禁彼穴并不能长久,也只能坚持三五个时辰的功夫罢了。
但此三五个时辰,又怎能够了却仙人之难?若正与仙人争斗之时,无暇分身在延出灵力封禁,柳随云忽而苏醒,难免腹背受敌。
无法长叹一声,看了看蹲伏在地的敖煜,问道:“伤势如何?”
敖煜已吃了一枚丹药,伤势已止,尚算无碍,摇头道:“没事了。”
无法恩了一声,也不及与她多言,便将柳随云瘫软的身躯收入了自身穴窍自成的天地空间之中,而后脚步一踏,便瞬移到了圣教门庭的所在。
敖煜直身瞬移在后,跟随而来,入眼处但见一片血色的世界,以及盈耳嘈杂的哀吼之声。
声音有圣教门徒,更有白甲仙兵。更有一副残缺了四肢的躯体横卧,面容染血,依稀可见正是冥司羽族族长,四衰大能,乌焦。
无法面带哀容,颤抖着身躯走近,看了一眼已然断气的乌焦,又看了看天半正拼斗厮杀的众人,唳啸一声,便闪身加入了战团之中。
天庭一方尽是白甲兵将,当有十数人众,却无一不是大罗之修为。更有三人抄手立在旁侧,直视忽来的无法。
无法循光看去,但见那三人面容各异,其中一人额生一眼,手持三刃长刀,威风凛凛。另一人身披红布斗篷,个头不大,却端地精致,手持赤芒长枪,亦很有天人之势。
最右侧一人背生一双肉翅,面如青靛,发似朱砂,横牙尖嘴,当真丑陋的紧,右手松垮垮的提着一柄金芒大锤,冷眼直视而来,大有亚圣之气。
此三人,当是这一干天兵天将的领袖人物,且俱是亚圣之修为,故此才能将根基已足的圣教祸乱成如此模样。
无法圆眼怒睁,不去看这自负了得的三尊亚圣仙人,只把双眸投向场中。
却见四圣使与诛仙囚牛、绝仙白景尘各战一尊大罗仙将,正斗的难分难解。而戮仙破欲则与以秦广王巫坼为首的八王合战十位大罗仙将,亦难分出高下。
远处荒野,分有十数处拼斗厮杀的人众,两方正是圣教门徒与天庭仙兵。但天兵明显更加了得,直杀得数十万圣教门徒各自哀嚎,眨眼身死。
无法的心越来越痛,再看身前战场,冷哼一声,便挥出一道灵力,向那正与四圣使、囚牛、白景尘六人拼杀的六尊大罗仙将射去。
气至中途,分做六道,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便没入了那六仙将的胸腹之中。
惨呼频起,如此六尊合万载气运造化而成的大罗仙将,就此身陨归虚。
如此犹不解无法心中的怒意,灵踪忽出,便横移到了破欲等人的战场之中。
身法晃动,宛若鬼魅飘飞,无形无踪,更无去处可以捉摸,任那十数位仙将俱是修为有成之人,又怎能抵挡这一来二去的举手抬脚?
‘啊呀呀’之声频起跌宕,复随天中罡风散去。十六尊尸身同时落地,激荡在山野之中,发出‘轰隆隆’的爆响。
那立在远天的三位亚圣仙将始终不言,只把六只眼眸紧盯无法,内里无有悲喜,更无一丝一毫的情感。
他们如此,正在无形之中为自己寻来了一线生机。无法怒意渐消,不及多言,便听身下惨呼之声哗起,入眼处,那一干天兵已在敖煜的来去游走中,尽数身死,再不存一。
无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直视远天傲立的三人,冷冷的道:“你等想死想活?”
三人顾盼失色,再不去看身下的惨烈景象与圣教门徒们的高声欢呼,身躯闪处,便向天空之中飘去。
无法立身不动,平天圣使等人已快步奔来,屈膝行礼的同时,各报圣教之惨况。
无法长吐一口浊气,心道:“看来放走那三人很不明智。”正要飘身去斩草除根,却听平天圣使说道:“那三人虽然了得,但并未参与战斗,反只在旁侧观看。其中那个三眼汉子的眼中更不时泛出不忍之色,显然很是不愿杀伤我圣教门人。想来当是受了那昊天的胁迫,才行此无奈之举。”
无法恩了一声,收了胸膛处的杀机,不无愧意的看了身侧的一干圣使、仙、王们,长叹一声,道:“我一时不慎,却……唉!”
众人同声说道:“圣主莫要悲伤,一切全是那昊天之恶,我圣教自不惧他,敢来便杀。”
无法大点头颅,而后带着众人飘身落下。
八合大殿染血,横尸遍地。五女与骆莯、敖梅、赫连无忌等人跨步自后院走来,见无法回返,便知厄事已除。
各人面现喜色,转而又化悲戚,看着浴血的一众圣使、仙、王,几欲落下泪来。
无法摆手让众女退下,而后向囚牛、破欲、白景尘等人道:“各点伤亡,而后来报。”
三人与座下八王领命去了,殿中便只剩下四圣使与赫连无忌、敖煜六人,各将悲愤的目光投向无法,静待主言。
无法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却忽觉天际又有变故,忙闪身来到大殿之外,仰头上望。
目光所及,正见那方刚离去的三仙将竟然转折而返,身边人影攒动,约莫千万余众。
无法凝眸粗算,发见亚圣者便有一十八人,大罗者近千,更有不计其数的渡厄仙家。
如此人众,又怎是圣教所能匹敌?且那一直未曾露面的昊天,或正隐在某处,静守时机到来,好一举震杀无法这个数万年来的仇敌。
此仇无法不知从何而来,便是梦回太古,也终究不明,只得无奈的以为是昊天欲心作祟,但始终也不明白,大道治下,怎会容忍此般样人?怎能容忍这许多恶行?
四圣使与赫连无忌、敖煜疾步奔出,连同着瞬移而来的五女与骆莯、敖梅。
而远处三仙、八王正带着各自营地门徒急速向八合大殿的所在飞奔而来,各人不及去运功调息,更不及去治伤疗养,只因天际若此,圣教存亡之战已然到来,又哪得余暇?
无法闭目长叹,心道:“未曾想,我圣教与仙界的战斗,竟来的这么快。”
战斗便如狂风暴雨,没有人能计算到它什么时候到来,它不会给人太多的时间来准备,因为这便是它的本性。
无法注目天际,他很不喜欢这样仰头看人,因为那高高在上的感觉,很让他心中不悦。但仙人都是这般,他们延续了昊天的性情,自也只能从昊天在高空布置下的通道中走出,以表无上地位。
无法难以想象得到,该是什么样的性情,才会把自家的门户通道布置在高高的天空之中。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口。
风声飒然,带动了天边云卷,一道威严粗壮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孽子无法,承蒙大道之恩,赐你往生轮回,却不思悟道进取,只留恋于凡尘权位,怠惰修行,实令大道心寒。今蒙大道敕令,前来卫道正法,孽子还不束手就擒?”
无法并不抬头,他不想去看这一干天兵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把神识散出体外,代替双目来察查身周境况。
但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黄金盔甲的中年大将,阔面方脸,雄壮威武,很有几分征战八方的元帅模样。若不看容貌,初见时还真当是赫连无忌站在那里。
但此人却没赫连无忌的心性,言语之中很有高上之意,仿似朝堂阉人在宣读圣旨一般。且用词很不妥当,引得无法身侧的一干圣使、仙、王们纷纷怒骂呼喝。
无法冷声道:“吾乃大道亲传弟子,按照辈分位次,当与道祖平坐,便是那昊天也需得唤我一声师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胆敢以‘孽子’唤我?”
前言还很冷静,后语已有凛然煞气。
言出法随,无形之中似有一道虚幻的气息自体内散出,直入天中,拉扯了那个样做睥睨之姿的天将,只一抖动,便震散了元神魂魄。后挥出一道劲风,卷入了鸿蒙之中,任凭昊天亲为,也再难救活过来。
那天将连惨呼都未发出,愕然无声,气息流散,灵力奔逃,身躯若天外流星一般,径自云头跌落,堕下了凡尘之中。
一干天将、天兵见状无不心惊,骇然之下,再无一人胆敢放肆言语。只把一双双惊恐的眸子投向无法,暗地里大表怯懦姿态,生怕一个失误,便引来身死之祸。
无法冷视天中,哼道:“还有谁有话说?”
一时无声,唯有远处山野之中传来无数灵力过空的声音。破欲等人已带着各自营地的圣教门徒们飞奔而来,并列成阵,驱散伤患疲累的同时,整齐划一的立在无法的身后,静待圣主令下,便与那一干嚣张跋扈的仙人们决一死战。
但便如此,圣教渡过厄衰修士又有几人?渡过九劫的修士又有多少?又怎能是那数十万天兵的敌手?且放眼处,那一干天兵竟尽是渡厄之能,最次者,也有九劫之力,位列仙境。
不需要战斗,胜负便已定了,为今之计便只盼圣者不要露面干预,无法以雷霆之手,将这一干大罗、亚圣天将们震杀,而后再援助门徒,驱散天兵。
但那昊天是何等修为,入圣已然数万年之久,又怎能惧怕无法这方刚踏入圣境的修为?他此时不出现,或只是对手下们有足够的信心,也或是在暗处图谋何种更加奇诡的秘事。
秘事如何,信心几许,无法不去多想,只以神识察查天中众仙,凛然傲立,静待言语。
一时无言,更无人声发出。齐天圣使脾性颇不很好,怒喝一声,道:“直娘贼们,刚才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这会儿咋地都成了闷头王八?莫不是怕了我家圣主不成?”
通天圣使赤面老妖在旁拍手道:“对对对,一群无胆匪类,枉称为仙。说我们利欲熏心,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修行万年,一遭飞升,就是为了被那昊天当做狗一样的驱使吗?”
齐天圣使哈哈大笑,道:“对对对,都是狗,狗都不如。”
众圣教门徒轰然大笑,一时间叫骂之声震动荒野,直逼天中,引得一干天兵天降们不住皱眉,戾心大起。
却又惧于无法之能,不敢轻易出言,为己寻来祸事,只好跺脚闭目,更闭了双耳,不去听闻。
众修为平平的圣教门徒们的言语尚且能闭之不听,但那齐天圣使、通天圣使以及八王、祖武、杜叶等大能力者的言语又怎能闭得了?丝丝入耳,更挑起怒火戾心。
终于那个个头不大,身披红斗篷的亚圣天将听不过去,怒哼一声,道:“兀那狂徒,切莫再多秽语污言。我等虽修至仙境,却都有官职在身,上帝玉皇有旨,又怎能不来?与你教派为难,你道真是我们的意思吗?”
旁边的三眼天将忙探手拉住他的臂膀,略一摇晃,示意莫要多言。
但此言语,已然表明了心迹,足可见仙界也非治世,内里大有不喜昊天者,只碍于自身之修为、地位,不敢名言罢了。
无法对着三位亚圣修为的天将很有好感,心中亦很感激他们方才未对圣教众人下手,如不然,凭此亚圣修为,又怎是圣教众人所能抵敌的?只怕不及他回返,圣教便已覆灭,也只有望墟悲哭了。
当下飘身天半,抱拳道:“敢问三位道友尊姓大名,胜恩无法不敢不报。”
那三人忙躬身回礼,同声道:“区区小名,岂入大帝尊耳?不提也罢。”
说罢不无无奈的对无法耸了耸肩,伴着长叹,伴着黯然。
无法既知他等三人之心,也不再过分强求对方名姓,心道:“来日自会知晓。”便再看向并立在旁侧的十四位亚圣仙将。
此十四人十男四女,虽各自身着兵甲,却多有出尘仙风,很与方才那高声无礼的天将不同,体外全无一丝杀伐之气。
无法大觉仙界人才济济,暗思:“如若圣教有此人众,何愁不兴?”问道:“诸位可与我圣教有隙?”
众人多是太古、上古、中古之时的大德大贤之人,虽无庄圣子休、孔圣仲尼、姬圣孟轲、荀圣卿等盛名大家在内,却也有李玄、吕岩、钟离权、何琼、许杰、韩清夫、曹景休、等上洞八仙,以及诸多能人贤士。
如此人众,哪一个不是通晓阴阳,明悟因果者?又怎会舍下这数万年的修为,去蹚昊天与无法这数万年仇怨的浑水?
且此二圣之争,又怎是他们所能参与且左右的?
却奈何道意昭昭,仙王乃昊天玉皇,让他等又当如何处之?唯有走上一步,看上一步。却又因道心不明,修为略差,做不到庄圣子休、孔圣仲尼他们那般超然尘外,无奈,无奈。
十四人纷纷摇头,终是那上洞八仙之吕纯阳吕岩最为洒脱,踏步出列,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纯阳子见过大帝。”
无法点了点头,示意无需多礼。但听吕岩道:“彼时帝俊在世,贫道也曾与他对饮三百杯,却奈何道意若此,终究再难一见,唉!”
无法闻听此言,心道:“原来他与帝俊有旧。”当即面容稍缓几分,抱拳行了个同辈礼节。
吕岩长叹过罢,接着道:“今日上帝玉皇有旨,我等不敢不从,无奈之下,多有冒犯大帝威严之举,还望大帝莫要见怪。”
无法摇头道:“无碍。”
吕岩道:“贫道混沌万载,只道帝俊有罪,大帝您也有罪。却至今日才蒙三坛海会大神点破其中因果,明悟前后之事,唉!自此之后,八仙……八仙……唉!这便去了。”
说着躬身告别了无法,瞬移向人界东海深处去了。许是要寻一处仙岛,静心修行,参悟道意,再不使三界琐事乱了修道之心。
但昊天依旧在,他是否能得安稳,又谁能知?
无法不知,谁都不知。余下七仙并肩踏前,稽首过后,纷纷寻了吕纯阳的身影,瞬移而去。
余下三男三女,各分左右站立。无法只认得其中一人,当是在梦回太古之时,于中古晋朝,途径神州所遇到的名道士,上清截教大宗师,紫虚元君,又称南岳夫人。
彼时无法并不知晓她之名姓,只道是一个修为不凡的炼气士。但当她将三卷《元始大洞玉经》传于后世之后,才知晓原来是道门大名仙士,南岳魏夫人。
而今又见其人,彼时境况再显眼前,引得无法几欲长叹时光荏苒。却终究忍住,抱拳道:“元君安好?”
魏夫人似很诧异无法会认识自己,但又知无法之尊,忙踏前稽首,道:“贫道见过大帝。”
无法摆手道:“不必多礼,你莫非也与我圣教有仇怨?”
魏华存忙摇头道:“圣教之名,贫道虽有耳闻,却少有接触,更无仇怨。”
无法恩了一声,道:“你也去吧。”
魏华存虽是女儿身,却有亚圣体,更聪明不弱男儿,闻言便知无法有点拨教化于己之意。但她毕竟身为仙官,又怎能背主另投?当下迟疑半瞬,在心中往来推演前路,却发现只有离去玉皇昊天,才更有机会明证道意。
当下冲无法躬身作揖,而后告别寻了人界名山大川去了,静待日后无法宣见。
余下五人见状,纷纷侧目看向立在旁侧的三眼天将。
那三眼天将微一摇头,五人得之,面上喜色大起,各自躬身向无法行礼作揖。
无法正欲摆手示意五人起身,却陡觉天地一颤,涟漪又起,一众四人自天半踏云而出。
此四人三男一女,容貌不一,却都着华贵衣衫,端地仙气无双,比之吕纯阳更甚三分。
且俱是圣境修为,无法正眼一望,便觉心神一颤,暗道:“我比之这四人之一,也或差上一些,仙界之深厚底蕴,实是人冥两界所不能猜想的。”
不待问询大名,便见一众天兵天将连同那七位亚圣大修纷纷躬身云头,行礼道:“参见四御天尊。”
无法闻言心下一惊,暗道:“四御,仙界地位仅次于玉皇昊天的四人?”
但见其中一个容貌典雅,体段峥嵘,身着玉罗,广袖飘迎的汉子摆手道:“都起来吧。”
说罢看向无法,抱拳道:“无法兄别来无恙否?”
无法心思一转,冥冥之中似有道意左右,一个名号浮出脑海。当下抱拳还礼,道:“承蒙紫薇兄记挂,小弟一切安好。”
另三人纷纷上前,抱拳见礼。
无法一一回礼,各自认出了彼人之名。
那身着湛蓝对襟长袍,足踏碧波锦靴的汉子乃南极长生大帝;那身着玄色华衣,头顶九珠玄冠的汉子,乃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最右侧的是一个妙龄女子,身着淡黄锦衣,头戴五彩凤冠,眉如翠羽,肌胜羊脂,不需猜想,便可知晓当是四御之中的唯一女性,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此‘只’字读作qi,二声。)
四人各无悲喜,只淡淡的与无法见礼,而后淡淡的道:“昊天上帝有命,我等虽不愿与无法兄为敌,却奈何友人之命难违,说不得,还得领教领教无法兄的高招。”
无法心下一凉,暗道:“果真来者不善。”
又想此四人修为若此,各一人举手投足便可覆灭天地,又为何会如此甘心为昊天差遣?
左想不通,无法又对那昊天大起敬佩之心,赞道:“不管他昊天行事如何,单是能与四位相交为挚,当也非有十足之恶心,或只是一时欲念障目,沦为此态。”
紫薇大帝摇头笑道:“立场不同,所见境况自也不同。如若无法兄与昊天兄所处同样的位置,只怕心念也会转变,便不会觉得他今日所做为错、为过。”
后土亦道:“大道治下,凡人善恶皆有报应,丝毫不爽,况昊天之尊?如他所做为错,大道何至于此?无法兄又何至于此?彼时今日,你二人的心念始终未能一致,也无怨夙世敌对。”
长生大帝道:“个人立场不同,难免为敌,多说亦无益处,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三人各执一词,直欲将那昊天的所作所为颠倒成白。但无法此时的心境已非昨日,又怎会因这三言两语而改变对昊天的看法?
若他真乃善人,怎会狠心残杀圣教数万门徒?难不成这身下的血迹尽是虚假,尽是邪恶?需要他昊天上帝来拨乱反正,除魔卫道?
唯有私心耳!
但无法不知,为何大道任由昊天如此?难不成大道也有情感?也会偏心?
想来应当不会,如不然,天地何治?万类何存?
勾陈大帝踏步近前,玄冠之上玉珠轻摇,道:“我兄妹四人与无法兄修为相左,如若一一放对,只怕非有数载光阴难断胜负。且此境之战,胜负便是生死,我等与无法兄并无深仇大恨,亦非要拼杀出生死不可,未免不妥。眼下实得想出一个妥当的方法来比试才行。”
无法点头道:“勾陈兄此言不虚,小弟一生自负修为不坏,所见所知也少有不能敌者。却毕竟入道日短,手底下没个深浅,若真与诸位兄长放手敌对,难免一招不甚,坏了你我仙躯,不妥不妥。”
言语虽很平和,但内里意思却很自负、自傲。
无法本非此等性情之人,缘何会说此话?只因此四人来之不善,且已表明立场,再也不需好言以对,免得自堕冥司大帝、圣教之主的威名。
紫薇大帝乃四御之首,闻听无法此言,眉头微蹙,却转瞬淡然。摇头一笑,说道:“无法兄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无法哦?了一声,问道:“何处不同?”
紫薇大帝道:“彼时仁善恭谦,今日虽也性情未变,但内里却有傲然之心。”
‘傲然’一词用的很是隐晦,内里真意他人如何不知?实是‘骄傲’、‘狂妄’!
无法撇嘴一笑,道:“他话不言,烦请紫薇兄想出一条比斗的妙计。”
紫薇大帝略一沉吟,笑道:“不若如此,我兄妹四人各出一题,若无法兄能对答上来,今日吾等便认输自去,且再也不会来到人间,寻你圣教、冥司众人的麻烦。”
无法斟酌一二,道:“如此甚好。但若小弟答不上来,该当如何?”
紫薇大帝面显无奈,道:“那也只有生死一搏了。”
无法抚掌点头,道:“出题罢。”
紫薇大帝恩了一声,也不去管身后的诸位弟妹,当先开口,说道:“神州北境有一顽驴,乃北天宫星宿斗木獬的转世之身。只因早年间不服天庭管教,故才如此。而今轮回百载,终为顽驴,不通教化,不通伦常,实是天庭一憾事也。今需劳烦无法兄奔波一遭,点化彼顽驴。”
无法眉头微蹙,心道:“我已入圣,度化一头顽驴不过举手之劳,这紫薇大帝何故出此简单的题目?莫不成那顽驴有甚怪异之处?”
但题目已出,焉有收回另改之理?左右也无他法,无法只得抱拳道:“诸位稍待,小弟这便前去。但不知紫薇兄可有时间限制?”
紫薇大帝面露微笑,右手斜举,伸出了三根手指。
无法点头道:“三日之后,无法必然骑驴而回。”
说罢再不去与一众天兵天将们多耽延时间,只把身躯一闪,便瞬移到了云下圣教八合大殿门前。
平天圣使等众人忙踏步上前,焦急的问道:“如何?”
无法简略将天半发生的事情说了,而后说道:“想他紫薇大帝之身,当不会出尔反尔。你等且好生修养,安抚教众,待我点化了那头顽驴之后,立时便回。”
众人齐声应是,五女与骆莯还要多言,却都在无法沉重的目光下忍住了,深深的看着自家夫君、父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长叹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