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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放心走吧

2022-12-16 作者: 一池秋
  玄铁便是世人所说的天外陨铁,至于天外是什么所在,古来无人知晓,但此玄铁却真实存在,且数量极少。

  此铁颜呈深黑,隐隐间似有血色自内透出,但若凝目细看,却发现不过是眼角余光被天外之芒折射而成的幻觉。

  并且此铁很是沉重,亦很坚硬,凡夫俗子极难融化铸兵。但此铁在修真者的眼中又很平庸,除坚硬、略有磁性等特征之外,并无二用,且自身无有灵气,极难炼化成神兵利刃,更不能借此施展妙法玄术。

  多般缘由,造就了此铁在凡间一两难求,但在修真界却弃如敝履。而今无法所见,脚下踏足的却是径长约有三丈大小的一块玄铁,且未经烈焰融化,更未经打磨雕琢,实无甚妙处灵异可言。

  但便如此,其内不时流散出的玄妙之气,竟将自虚无之中吸纳而来的风魔的一丝魔念与灵力不断扩大、不断翻增,直至能生成如此众多、数不尽数的四衰大魔与大罗魔头。

  “此宝有异!”

  无法心下暗道,却忽觉脚下一颤,那玄铁镜面似陡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其身下若万丈黑龙一般的狂暴劲风陡然一个旋身,竟当真化作了一头通体漆黑的魔龙。

  龙首高昂,龙须飘飘,龙身之上有劲气四射,更夹带着与风魔一般无二的凶煞魔气。且那方才还不住散出的无数魔头都消失了去,似化作灵力与魔念尽数汇聚到了龙身之中,好使能抵御身前大敌。

  滔天魔威,几比亚圣。

  无法心下大惊,却觉脚下一空,原来那玄铁镜面竟陡然一个颤动,落至了魔龙的头顶处。

  待他俯身下看,才发现那魔龙竟然无眼,一张龙面之上唯有鼻孔朝天,不时散出呼呼黑气,在此漆黑的空间中,晕散出漆黑魔纹。

  无法眉头紧蹙,却见那落至魔龙头顶处的玄铁镜面蓦然颤动,竟似镶嵌在上一般,融入了龙首鳞甲之中。

  那本凹凸不平的镜面上泛着森然墨光,幽玄如渊,更似有万鬼齐哭在内。

  而那墨光所向,正是无法所处之位。仿佛那镜面已替代了魔龙的眼眸,嵌在魔龙的额头之上,带着暴虐,带着肃杀,直直盯着无法。

  不及无法心绪多变,那魔龙魆地一个甩尾,身躯径直拔高了百丈,欺身向他撞来。

  无法忙运气灵踪加以闪避,却觉后背风劲,不需多想,便知是那魔龙甩尾抽打而来。

  龙身粗壮,径长百尺。龙尾之势更若天雷之威,呼呼而来,透过了无法的背脊,直教他心下大寒。

  灵踪再现,无法飘身向左横移,循着身前高昂的龙首,一掌拍出。

  此一掌虽无招数,却蕴含了十成之灵力,任凭此龙已有亚圣之能,又哪里能够承受?

  轰隆爆响,回荡在漆黑的天地之中,龙鳞翻卷,龙血挥洒。

  却在挥洒的瞬间,大量邪风魔头生成,不需去吞噬进化,自有大罗之能。

  无法眉头更皱,心道:“怎会如此?”

  念头未尽,那魔龙陡然调转了被方才那一掌震的倒卷的头颅,龙嘴大张,一道漆黑闪电随风生成。

  闪电较之天威还要强盛三分,竟叫无法都觉心悸。

  且似在冥冥之中有气机牵引,避无可避。

  如此惊天神威,又无处能避,无法大呼糟糕。正此时,那魔龙甩首将黑电吐出,径向无法砸来。

  无法直将身法催至极限,连翻后退的同时右手印决变换,天妖一印甩手向身前激射而来的黑电递去。

  印电相交,无法后退百丈。那魔龙竟只昂首甩头三记,便卸去了反震余力,同时大尾高抬,带着无匹之气急向倒退不休的无法拍来。

  无法后退之时,心中不住回思方才那魔龙喷出的黑电之中夹带着的三分龙气,心道:“此龙乃此宝器灵与风魔邪念所成,怎会有真龙之龙气散出?”

  疑惑由心,那魔龙巨尾已然拍到。

  无法身躯飘忽,似虚又实,勉强止住了后退之势,同时右手斜举过顶,一招天妖印再向魔龙巨尾印去。

  一印过,龙鳞翻飞,龙血四散,依旧化作了无数头大罗邪魔呼啸而来。

  无法探手一一擒住,吞噬入体,补全了方才所消耗的三分灵力。于此同时,嘴角不自禁的浮起了一抹笑意。

  龙尾受力倒卷,无法摇头道:“你若真是亚圣之魔,或是秘宝器灵,我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制服于你。但你若是真龙妖兽,哼哼……”

  三哼出口,身躯一闪,便化作墨光迎上了倒卷而回的龙尾。

  双手齐出,天妖圣禽功第四卷心法不住在心底流转,玄奇之气自掌间透出,直向那魔龙的巨尾之上卷去。

  天妖圣禽功玄奇之气对妖兽素有克制,更莫说如此一条含有真龙之气的邪魔异物。

  气过龙意颓,魔龙啊呜一声,极力甩尾,妄图挣脱。但那玄奇之气的束缚何等了得?任凭此一条无有实体的魔龙又怎能甩脱的了?

  无法双手之上再加三分力道,穷尽自身对于天妖圣禽功的领悟,极力将灵力化作玄奇之气,自龙尾急速向龙首之上蔓延而去。

  此物果真无魂,只有龙气三分、魔气三分、异样之气四分。

  如此之形态,几与它生成的邪风魔头相近,却又有三分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无法不知,也不想去知晓。

  他只要知晓,天妖圣禽功可以吞噬这一干邪风魔头与此魔龙便了。

  两相角逐,都是亚圣之修为。但天妖圣禽功毕竟玄妙,先天圣体又很霸气,将太玄经所生成的渊博灵力催出异变,又怎是这魔龙所能抵挡的?

  不过半时之功,魔龙的叫声已自怒吼变成了哀嚎,又逐渐低落,几不可闻。

  最终在劲风的席卷下,化作一道精的灵力,去伪存真,尽数汇入了无法的身躯之中。

  灵力入体,那化作魔龙独目的玄铁镜面竟也随之而进入无法的体内。却因非是灵力形态,不能被太玄经所同化。

  无法正自疑惑,想要将那奇怪的玄铁逼出体外,却忽觉先天圣体一震颤动,竟有丝丝怪异之气散出,流入了经络之中,拉扯了那块状似镜面一般的玄铁,不住向圣体之内靠拢。

  圣体颤抖不休,带动了无法的身躯也不住颤抖。终于风歇,无法茫然直视身前,竟觉体内有墨光一闪而过,那玄铁竟然化作了一股清凉的气流,汇入了先天圣体的左眼之中。

  此气流虽很玄奇,却似并不完整,只能催使先天圣体的左眼半开,而后便再难动作。

  此一变,实另无法大喜过望。却来不及欣喜,忽觉身侧风动,眼前的景物蓦然变换。

  一震眩晕之感浮上心头,紧接着便有天光大明于身前。

  风过呼呼,卷动了黄沙宣扬天半,遮挡了天边艳阳,散出无力且昏黄的光芒。

  四圣使与楚江王巫垬的身影陡然现出,各自茫然的立在黄沙之中,疑惑的看着身前。

  无法侧目他望,却见远天之中,一抹红衣正翻飞沉浮于黄沙之中,映着天光,伴着不住传来的叮当之声,似正在与人争斗。

  无法凝眸看去,不自禁的脱口道:“敖煜?”

  那红衣正是敖煜,而与他争斗之人无法亦不陌生。正是那妄图祸乱天下的魔教始祖,风魔。

  风魔被敖煜纠缠,斗的旗鼓相当。而二人所争斗的天空之下,一众数万人正茫然站立,纷纷抬头看天,极尽惊恐与忧虑。

  无法更不及多思自身之变化,也不及去知会身侧正侧目齐看的四圣使与巫垬,右脚一踏,瞬移到了敖煜与风魔所争斗的战圈之外。

  敖煜手中五尺龙雀翻舞飘飞,每有赤芒流散,都带着浓郁的杀机与森然的龙气。

  而风魔则手持两柄短刃冷兵,当是匕首之流。

  刀剑相交,叮当不绝。二人争斗正劲,却奈何风魔修为毕竟长于敖煜三分,每每一剑刺去,都引得她红衣急抖,娇躯连闪。

  无法不及多思,忙延出灵力化作五尺长刀,一招致命杀技向风魔的后脊之上砍去。

  风魔与敖煜争斗正劲,虽略占上风,却也无暇多去防备身后。

  一刀过,魔血流淌,魔意汹涌奔泻。无法大喜,招式变换,再向侧飞闪避,向正曲身回援的风魔刺去。

  此两招皆是偷袭之术,虽很失光明,却奈何彼人乃魔教始祖,何等通天大魔?祸乱神州,残杀无辜百姓,连眼睛都不眨上一眨。

  与如此人物对敌,哪里还会有人去计较偷袭与否,光明与否?

  无法一刀得功,二刀毕竟失了三分隐秘之先机,被风魔施展妙法奇术闪避了去。

  但敖煜正亦寻了缝隙一刀斩来。

  二人刀意所向,正将风魔身前身后的所有方位封住,任凭他闪身之法玄妙异常,又哪里逃脱得了?

  一刀魔意散,二刀魔魂伤,三刀魔体破,四刀风魔卒。

  二人各自四刀,如此乱天地、动神州的一尊亘古大魔,就此身陨当场,再无生还的可能。

  无法收刀望向身前消散的黑风魔气,长吐出一口浊气,侧目向敖煜看去。

  敖煜亦正侧目看来,四目相交,各自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念。

  过多的言语已无用处,无法飘身落下,看了看方才到来的四圣使与巫垬,说道:“你五人先将众人送至圣教,而后再严密守护门庭,莫使那夜魔祸乱。”

  五人同声领命,而后各携一万人瞬移去了。

  无法再看向敖煜,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风魔怎会突然来此?”

  敖煜摇头不答,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快去武当派,那里或已有难。”

  无法眉头大皱,问道:“有什么难?”

  敖煜道:“我与这风魔争斗之时,曾听他似有若无的说过一句,神州危矣。如此推想,想必那夜魔定是去往了武当派中。”

  无法恩了一声,心知此事重大,深看了敖煜一眼,点了点头后,向武当山的方向瞬移去了。

  一去二十万里,武当派中当真已是血流成河。

  此血有正道修士之血,亦有四海龙族之血,其间更夹杂着为数不少的魔子之气,伴着血腥,伴着残肢断臂,横陈在武当山巅。

  无法双目通红,心下绞痛。神识所过,正见六人在千里外的武当山边境处鏖战不休。

  瞬移而去,但见柳云澜提着真武七星剑,挥出了万丈剑光,将一头几近亚圣修为的魔头斩成两断。

  此魔周身浴血,仿似精血凝聚而成。伴着场中渲染天半的血气,让无法不自禁的惊道:“血魔?”

  正是血魔,正带着狂暴的狞笑,孤坐在天半云巅,俯视身下的战场。

  场中柳云澜伴着破欲、柳随云、素行云、素易行五人正联袂同招,围战夜魔。

  夜魔也当真了得,连同了血魔的一尊分身鏖斗人界五大高手,且丝毫不落下风。直到无法到来,柳云澜拼着耗尽灵力斩杀血魔分身之时,才猛然飘身后退,似知无法之能,欲脱离战场。

  众人亦见无法到来,不欲多追大魔,却忽闻一道尖细刺耳的惨呼之声响起耳边。侧目看去,正见夜魔手提素行云,不住向后飘飞,直至战场千丈之外,方才立住身形,佯装挟持人质,以要挟众人。

  无法飘至柳云澜等人的身边,看了一眼身前的夜魔以及被他擒在手中的素行云,冷哼一声,道:“兀那魔头,休得放肆。”

  夜魔哪里能听?对着柳随云与素易行哈哈大笑,道:“你二人将那聒噪的小子斩杀了,爷爷我才放了这小娘皮。”

  众人齐声冷哼,柳随云却始终微眯着双眼,冷眸斜看天半。

  待得风过,又有云起,素易行颤抖着身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无法。

  他害怕女儿有失,又不欲叛主违义,虽然他加入圣教很有私心,但随着这些日子以来对无法的认知,渐渐的竟觉身边这个不大的少年,或真能成事。

  至于成就什么事情,他不敢多想。

  但眼前事态若此,又该如何?

  柳云澜身为神州正道之领袖,很有大家风范,见状如此,踏前一步,高声道:“夜魔,你且交出素行云,今日我等便放你跟血魔走……”

  那天半高坐的血魔陡听此言,哈哈哈三声狂笑打断了柳云澜的说话,喝道:“柳云澜,你好大的口气啊,今日你放我走?还是祖爷爷我大发善心,放了你走?”

  无法抬头看去,但见那血云之中,血魔一身红衣胜血,殷红更胜云霞,伴着满头红发与一张颇显殷色的面庞,当真与圣教通天圣使赤面老妖有几分相似。

  但赤面老妖的面目很是朴素,严厉时宛若课堂师长,和蔼时又似邻家长者,全无血魔这般睥睨捭阖之气,更无此般狂暴肆虐的煞气。

  此血魔,已非彼日之血魔。不论是周身萦绕的霸气,还是那很不不可测、几近圣者之修为,都叫无法大觉心惊。

  他不知血魔有何种机遇,竟至于此,但深知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了。

  柳云澜蹙眉仰头,对血魔道:“你虽了得,却终是邪魔,古来邪不胜正,今日又如何能够逆之?”

  血魔哼道:“邪不胜正?那不过是你等无知愚民的荒唐心念罢了,今日老祖便教你看看,我这邪,如何胜你之正。”

  一言出,周身血云蓦然大胜,凝聚成一只纵横百丈的血色魔掌,径直至天半按下。

  与此同时,高声喝道:“夜魔,放了那小妞,我血魔老祖杀这几只蝼蚁不过翻手之功,何须再以人质为要挟?”

  夜魔应声撒手,素行云颤抖着飘身向无法众人飞来。

  素易行长吐一口浊气,却觉头顶压力大胜,忙摆手示意女儿莫要来此,平白受这血魔一掌之害。

  无法冷面凝视天半,心道:“这血魔虽然未至圣境,但此随意的一掌,竟几有圣者之威,当真可怖。”

  心知避无可避,忙喝道:“尽出全功,全力抵挡。”

  说着当先飞身而起,右手高扬,天妖印出。左手戟指上点,佛门秘术、无相劫指亦随天妖印一同向天半递去。

  柳云澜见状忙随身飘上,长剑斜指天半,散出凌厉之剑意,直刺霄汉。

  破欲则大手一挥,亦使出了天妖印,连同众人飞上。伴着素易行一起,白光墨色交错,几可与日月争辉。

  场中众人,唯独柳随云怔怔的立在当地,依旧眯眼斜看天边高坐的血魔,蹙眉沉思。

  而素行云哪里能听父亲的言语?身躯一闪,便来到了柳随云的身边,不住的拉扯他的衣袖,同时低语说着什么。

  无法无暇去管身下怪异的二人,只把眼角余光斜看,但见夜魔正端着恶劣的讪笑立在远天,并无出手偷袭之意,当下心神大安,将灵力尽汇于双手,伴着柳云澜等众人,一起向天半按下的血掌攻去。

  血掌压境,无法首当其冲。

  若苍天压身一般的巨力透过双手侵入心脉,教他不自禁的哇的一声,精血夺口喷出。

  巨力犹自未消,轻轻巧巧的瓦解了天妖印与无相劫指之力,催动了无法的身躯若残柳败絮一般,飘飘然的向大地之上跌去。

  无法如此,柳云澜等人又怎能功成?一时间闷哼连起,各人鲜血狂喷,呼呼跌落云头。

  柳随云微眯的双眼不自禁的一颤,直视着跌下山野的无法与柳云澜,眉目跳动,右脚竟微一前踏。

  终被素行云死死拉住,未能前往血掌之下。

  无法依旧向山野之中跌落,鲜血自口鼻之中流出,染得眉目通红。

  忽觉身前一寒,那血掌竟蓦然变换,化作了六柄杀机森然的红芒血剑,陡然加速,分做六个方向,直向无法、破欲、素易行、柳云澜、柳随云、素行云六人所处之方向而去。

  血剑气势如虹,其上更夹杂着几近圣境的灵力波动与森然魔气,如若临身,任凭无法如何能力,如何修为,也终难逃一死。

  无法心下大悲,如今的他已连催动灵踪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自天半坠落的血色长剑,在心底泛起无尽的不甘之意。

  长剑临近面庞,却陡听一道怒喝自远天响起。

  无法不需去看,便知是柳随云的声音。正疑惑他为何怒喝间,忽觉黑芒一闪,竟有一只体态不过尺许长短的小兽身影竟出现在了眼前。

  小兽无名,于危难之时自破欲的体内涌出,幻化形体,前来护主。

  无法大觉悲凉,同时又觉温暖,但见那血剑已然临近,无名不过是大罗之修为,又如何能挡?忙竭力催出最后一丝气力,妄图抬起右手,将无名推开。

  但毕竟迟了半瞬,右手方才触摸到无名的毛发,那血色长剑便已透过了他弱小的身躯,径直刺了下来。

  剑尖抵在无法的面庞之上,再难寸进分毫。

  无名口吐鲜血,一双若狸猫一般的面庞之上,带着三分黯然与三分欣慰。

  黯然的是再也不能陪伴主人遨游天下了,欣慰的是主人终究被救了下来。

  血剑消失,无名轰然爆裂。

  血浆散落在无法的脸上,身上,又自口鼻渗入了喉头之中,很是腥咸。

  无法呆住了,他只觉有无尽的愤怒与悲伤齐齐自心底涌出,浮上了眉目,并燃起了怒火。

  虚无之中,他竟再生出一道气力,催动了衰败虚弱的身躯于地面三尺处站起,昂然怒目天半,却见哪里还有血魔?哪里还有血剑?
  轰隆连响,柳随云、破欲二人摔落地面,激荡起了尘土飞扬。

  而天空之中,那浓郁的血色犹在,只无有了血魔。

  柳随云抱着素行云的身躯傲然天中,嘴角带血,更带有一团猩红的物事。

  那物事正在不住跳动,咚咚有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万物都沉寂了。

  那是一颗心脏,带着血魔的气息,正被柳随云缓慢的送入了口中。利牙开合,血浆自嘴角蹦落,跌落在地面之上,驱散了无法心头的怒火。

  怒火已散,伤心难消,泪水伴着精血自眼眶流出。无法怔怔的看着天空之中,怀抱素行云身躯的柳随云。

  素行云已然没有了气息,魂魄消散,再难存活。而那血云颤抖,竟带着血魔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想来那一尊通天大魔,几近圣境之修为者,已被柳随云生生挖出了心脏,更封禁了魂魄,正一点点的吞食。

  轰隆又起,烟尘四散,内里素易行的身躯被巨大的撞击之力毁灭成了一团烂肉。

  灵力化作的墨色长衫消失,碎肉中,胸膛处,骨骼断裂,一个血洞森然,心脏亦无。

  无法茫然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呆呆的看着柳随云,呆呆的看着他一口一口,将血魔的心脏与神魂吞食殆尽。

  终有怒啸响起,柳随云抱着素行云的尸身,陡然踏步瞬移。

  待得再出现时,夜魔正怒吼着,哀嚎着,颤抖着。

  被黑袍罩着的身躯缓慢萎靡,最终化作一团漆黑云雾,消散在了血云几尽的天光之中。

  无法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柳兄,你……”

  无人回应,唯有破欲喃喃的道:“葬情?”

  忽有风动,吹来了十八道强横的气息。

  来人瞬移至无法的身前,不及去跪拜圣主,便见到了化作一堆烂肉,堆叠在远处荒野之中的素易行。

  墨阳十八剑客哄然悲哭,却有血芒一闪,各自的身躯之上竟然都出现了一个血洞。

  血洞在心脏处,内里空荡,唯有鲜血涓涓流出,染红了衣衫,复相聚成河,缓慢的流淌在荒野之中。

  无法力道虽失,眼光却在。那一闪而过的红芒正是柳随云,他右手连探,于瞬息之间将十八位渡厄大能的心脏取了出来,而后一一丢入口中,大肆咀嚼。

  呼呼的吞咽声引得无法大觉反胃。却忽觉柳随云向自己投来一道诚挚的目光,同时伴着一如数十年前那般洒然的声音:“你的前路再无波折,放心走吧。”

  言毕,红芒一闪而逝,且带走了素行云的尸身。

  无法怔怔的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狼藉,很不能相信这一时之间的变化。

  几近圣境的血魔死亡,夜魔亦死,连同素易行、素行云、墨阳十八剑客等都逐一死去。

  而他此生的第一位挚友,且唯一的知己,竟,竟,竟……

  他不知柳随云是否入魔,但听破欲方才之言,或是知晓一些内情。

  但现下不是问询内情之时,因为又有数百道强横的气息至远天而来。

  气息隐现,为首者尽是渡厄大能,且正气凛然,当是神州侠义道的众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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