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蚀心者起源（二十一）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如果问题没能解决，那很大概率是钱没给够。科伦夫人放不下贵族的身份去浴场当一个甜点师，但特克瑞尔从进入表面风光的庄园前就观察到的各种现象来看，科伦家族就已是昨日黄花。因此特克瑞尔选择给钱的同时，让科伦夫人拥有了贵族们用钱才能换来的权利——允许在室内浴场洗浴。从物质和精神上诱惑科伦夫人。

  在特克瑞尔提出室内浴池免费供科伦夫人使用后。科伦夫人当即停下脚步，有些瘦弱的双肩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颇有深意地看向自信满满的特克瑞尔。青年时代处于科伦家族巅峰时期的她不知道去过多少次浴场的室内浴池，现在却丝毫不敢去奢望。她缓缓开口：“你特克瑞尔先生有这个权利？”

  “我身为浴场的主管，自然有这个权利。”特克瑞尔毫不迟疑地应道。

  “小姐，我知道你有些顾及，但那些曾经把小姐你如众星拱月般呵护的人现在在哪？他们都不在乎你，小姐你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伽摩他们几个现在还未长大成人。我把小姐你当成家人，也就直话直说，我知道小姐家里现在没有多少经济来源，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特克瑞尔先生给出的条件又非常诱人，我想小姐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赫萝娜这是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道起犹豫不决的科伦夫人。她的一番话让科伦夫人的意志更加动摇，特克瑞尔见此不由得向赫萝娜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想.我可以去试试。”科伦夫人低声道。

  “那好，科伦夫人现在就可以去试试。”

  “现在？”科伦夫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和赫萝娜听到“现在”二字时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不过贵族小姐不愧是贵族小姐，有些出色的情绪调整能力，科伦夫人接着说道，“我去准备一下，赫萝娜过来帮我。二位先生请稍等。”

  “好的。”

  贵族小姐口中的“稍等”自然不能按常理来算，过去约摸半小时后，换了身黑色罗卢姆的科伦夫人在赫萝娜地陪同下回到客厅。虽然同为罗卢姆，但用料和装饰和之前所穿的浅灰色罗卢姆要精致很多，配合着好好盘起的发髻以及与年龄不相符的细腻白嫩的皮肤，完全担得起“美妇人”这一词。不过这般打扮在特克瑞尔看来完全不合适，好在今天只是考核，他也没多说什么。

  “走吧。”

  科伦家族因为落魄，马厩里空空如也，众人只能徒步前往位于城中心的浴场，这段不长的距离在特克瑞尔和巴洛克两个男人看来丝毫没问题，但对赫萝娜和科伦夫人来说却有些难度。等到四人来到浴场时，赫萝娜和科伦夫人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不住地喘着粗气。

  在门口的告示牌上除了“即将营业”外，在醒目的位置用涂料写上了“禁止混浴”几个字。特克瑞尔没太在意，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伊斯坦帝国的律法，在此之前也没去过任何浴场。其余三人自小便生活在多阿尼斯，自然对浴场的规矩有所了解，也没说什么。

  “主管大人！巴洛克先生。”

  有了上一次的尴尬经历，门卫行礼后虽然看到特克瑞尔身后站着两名从未见过的女人，也没敢过问。特克瑞尔摆了摆手便走了进去。等到特克瑞尔来到前庭，克西尔已经迎了上来。他看到赫萝娜和科伦夫人，面露疑惑，特克瑞尔见此解释道：“这两位夫人是我请来的甜点师。”

  “她们是甜点师？”克西尔嘀咕着打量起赫萝娜以及科伦夫人。赫萝娜还好，穿着非常朴实，而科伦夫人这一身华丽的罗卢姆让他完全无法将其与甜点师的身份结合在一起。

  “不行吗？”特克瑞尔问道。

  “不不不。”克西尔摇了摇头，冲着科伦夫人问道，“请二位夫人报上姓名和各自的出身，如果合适，我会登记下来。”

  “克西尔先生，这位是我的夫人，而这位是科伦夫人。”巴洛克帮着解释道。此话一出，克西尔是更为惊讶，巴洛克肯定不会说谎。然而他印象中的科伦夫人可不会来区区浴场应聘甜点师。他将目光移向特克瑞尔，见特克瑞尔点头。于是拍板道，“既然这样，请随我来。”

  浴场毕竟面积有限，大部分地皮都分给了公共与室内浴池和水房，根本腾不出位置留给面点房。因此面点房被设置在与浴场左侧门一道之隔的长条房内。

  长条房只有一层，通体暗灰色，建筑的风格偏朴素，房龄超过十年。此时长条房的大门完全敞开，也没人把守，不时有两三个佣人抬着各种材料进进出出。伊斯坦帝国里大多数城邦里的大多数平民家没有特定的厨房，不过多阿尼斯作为都城，生活方式自然要进步一些，几乎每家每户都设有简易的厨房。不过类似面点房的专项厨房目前还只属于贵族阶级。既然属于贵族阶级，和简易肯定沾不上边。

  面点房被设置在长条房的右侧，远离繁忙的马路。众人走进面点房，一个由大理石板铺成的方桌首先映入眼帘。方桌后立着一排橱柜，橱门皆开，各式各样的材料和厨具被佣人整齐地摆放在互补相连的隔层里。炉灶远离橱柜，样式设计与水房一脉相承，炉灶旁堆着一堆煤，房间内的通风窗必不可少。此外，在房门左侧立着一个大水钟（计时器），方便计时。因为面点房还没开始运作，看起来没有多少生气。

  “考核合格的标准很简单。二位夫人各自做一份甜点，样式不限，不得互相帮助。屋内的材料可以供二位夫人尽情使用，限时半个小时。二位夫人请随意。”

  克西尔话音刚落，赫萝娜同科伦夫人对视一眼，比较外向的赫萝娜冲克西尔问道：“诸位先生能先出去吗？我和小姐制作甜点时不太喜欢被人盯着。”

  “这个.”克西尔面露难色，他看向特克瑞尔，以征求对方的意见。

  “可以。”特克瑞尔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吧。我们就不打扰二位夫人了。”

  巴洛克走到赫萝娜身旁搂住赫萝娜的肩膀，小声说了几句，便同特克瑞尔以及克西尔离开了面点房。虽然特克瑞尔没能听到俩人的对话，但大概能猜到巴洛克是在鼓励有些紧张的赫萝娜。没有什么能抵得上丈夫的鼓励，赫萝娜此时也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橱柜前开始挑选做甜品所要用到的材料。

  看到在自己丈夫鼓励下充满信心的赫萝娜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材料，科伦夫人露出欣慰和羡慕的笑容，而后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来到赫萝娜身旁，一并挑选起材料。

  “小姐，你要做什么甜点？”

  “芝士蛋糕，你呢？”

  “我，我看橱柜里摆放着很多蜂蜜和奶酪，想做一份奶酪蜜糖饼。”赫萝娜说罢，拿着一小罐蜂蜜来到方桌边上，将蜂蜜和自己先前挑选的材料放在一起。制作奶酪蜜糖饼的材料有面粉、奶酪、蜂蜜、糖、柠檬皮等，用料可谓非常之奢华，相应的，制作工序很是繁琐。相比之下，科伦夫人的芝士蛋糕制作起来要简单很多。

  用于计时的大水钟有刻度条，在开始前两位夫人和克西尔都记下了刻度线所在的位置。现在水一点一点地向底下的水槽滴着，丝毫没有因为参加考核的是两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有所怜悯。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屋内的赫萝娜以及科伦夫人没有丝毫交流地制作着各自所挑选的甜品。屋外的特克瑞尔等人自然也不会就这么干等着。至少克西尔还有一些问题要询问特克瑞尔。

  “主管大人。”克西尔欠身道。他见特克瑞尔面向自己，于是继续说道，“克西尔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主管大人。”

  “你是要问我怎么将科伦夫人请过来的？”

  “是的。科伦夫人虽然家道中落，但科伦家族毕竟在十数年以前都很显赫。科伦夫人非常自傲，她怎么会拉下身份来这里当一个小小的甜品师？”

  “很简单，钱和能让她找回曾经所拥有的贵族尊严的许诺。”特克瑞尔笑着应道。

  “什么许诺？”

  “允许她免费使用室内浴池。克西尔，我这个许诺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主管大人果然好手段！”克西尔眼睛一亮，点头称赞道。室内浴池更多的是营造出一种别致的格调，其运行成本的大头都用在前期修建上，浴池面积小，后续成本实际上远低于公共浴池。但室内浴池的使用者往往是贵族和富商，因此利润要远高于公共浴池。虽然特克瑞尔承诺让科伦夫人免费使用室内浴池，但科伦夫人的身份是甜点师，在室内浴池的生意红火时，意味着贵族们对甜点的需求也增多，这时候科伦夫人怎么也抽不出身去沐浴。等到科伦夫人有机会沐浴时，浴场往往是淡季或者停止营业，因此特克瑞尔的许诺根本不影响浴场本身的正常运行，也不会增加多少成本，是不折不扣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