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蚀心者起源（六）

  “你要出去？”

  “是啊，身上的大部分钱都给了你，我可不是要找份工作。不然到时候连租金都付不起。”

  换上一身短袖麻衣和齐膝短裤的特克瑞尔正准备出门，见莫瑞娅在院子里浇着不知是何品种的紫色花卉，也没想理睬，可惜对方却不这么认为。

  “等等。”

  “干什么？”

  特克瑞尔回过头，此时莫瑞娅已经停止浇花，将水舀放回木桶内后，背着手一脸狡黠地走到特克瑞尔面前。

  “我需要你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莫瑞娅从口袋里摸出四枚铜币（塞斯太尔斯），虽然俩人隔得很近，但她依然抬手将铜币抛向了特克瑞尔。特克瑞尔见状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这样能勉强伸展手脚，眨眼间四枚铜币一个不差地被他揽在手里。

  “身体挺不错嘛。不像是活了几千年的人呀。”莫瑞娅品头论足般地点头赞道。

  “你需要什么？”

  “一盎司的胡椒。”

  “胡椒？一盎司？”特克瑞尔一脸惊讶地问。

  “哦，我忘了，你刚才多阿尼斯，肯定不知道哪里有卖胡椒。卖香料的拉克拉马商人大多聚集在城西，你可以去那里帮我把胡椒买回来。”

  “不不不，你确定四枚塞斯太尔斯能买一盎司胡椒？”特克瑞尔掂着手中可怜巴巴的铜币说道。要知道胡椒可是一种相当昂贵的香料，特克瑞尔在路上见过那些贩卖香料的商人，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又有哪一个身边没有围着一大群以防抢夺的护卫。区区四枚铜币，怕是拿出来就会被拉克拉马商人直接赶走，连胡椒的影子都看不见。

  “钱我给你了，能不能买到，那是你的事。你不是要去找事做嘛，快去呀。胡椒的事，我不急。”

  说罢，莫瑞娅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留下特克瑞尔一人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

  “这就是神庙的执事？有够无理取闹的。”特克瑞尔嘀咕着，离开莫瑞娅的家。沿着窄巷回到最开始他驻足的城门口。根据和赫老头交谈所得知的有关多阿尼斯的各种消息，四处观察片刻，来到一处正在修建的浴场外围。

  “快点！动作快点！慢了今天没饭吃！快点！！！”

  数名监工一边叫骂着，一边不停用皮鞭抽打着那些“消极怠工”的正往浴场搬运石料的奴隶。后背被抽打得鲜血淋漓的奴隶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忍受监工们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只因他们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要是惹恼了主人，不仅仅没饭吃，恐怕还会丢掉自己那如蝼蚁般低贱的生命。

  对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特克瑞尔并未加以阻止，不是他不够善良，而是他的实力的确不够。从他第二次醒来后，他便失去了掌控那些古老咒术的能力。

  “嘿！那边的小东西！说你呢！你站在这里干嘛！？”

  不等特克瑞尔开口，监工头领便自动“找上门来”。看着就一脸凶相的监工头领甩着皮鞭走到特克瑞尔面前，下巴上的浅黄色胡茬又快要扎到特克瑞尔的脸，其粗重的呼吸让特克瑞尔忍不住将脸侧了过去。

  在伊斯坦，奴隶和普通人的地位天差地别。奴隶属于其主人的私有财产，起初可以随意处置，近些年才颁布律令奴隶主不准随意虐杀奴隶。但请注意，是“不准随意虐杀”，至于何为“随意”，奴隶主有自己的解释。奴隶不配拥有财产，无法自由活动，吃住完全看主人脸色，至于奴隶所生的后代，同样属于奴隶主的财产，故而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奴隶。

  普通人则完全不同，他们享有一定的权利，非必要情况下，活动范围不限。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普通人能够拥有财产，这意味着普通人被雇佣，雇佣者需要付给被雇佣者一定的佣金。这也是特克瑞尔来此的目的。

  再怎么粗鲁残暴的人特克瑞尔都见过，甚至于和其中的不少人都打过交道。面前的监工头领根本不算什么，讨生活嘛，不寒碜。特克瑞尔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脸笑意地应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做的事。您看看，我身体可棒了。”

  说着，特克瑞尔还攥了攥拳，穿短袖的好处在此时完全显露出来，胳膊上夸张的肌肉线条让面前的监工头领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行了行了，把手放下来吧。”监工头领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上下打量起特克瑞尔，视线最终落在特克瑞尔的蓝色眼睛上。略带轻蔑地问道，“小子，你不是伊斯坦人吧？哪里人？”

  “哪里人？对啊，我是哪里人？巴比伦人？可惜巴比伦早已不复存在。”

  想到这，特克瑞尔不禁有些神伤。莫瑞娅说巴比伦早已成为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漠，这意味着他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嘿！小子！问你话呢！哪里人！？我可没时间和你在这里闲聊！”

  “额我是我是”特克瑞尔想要给自己安排个新的身份，但始终无法开口。

  “算了算了，从你的相貌和瞳色来看，估计是从波尔多斯逃难过来人。”监工头领显然对体格健硕的特克瑞尔很是中意，因此没有过多追究特克瑞尔的身份。

  “我”

  “你叫什么名字？”

  “特克瑞尔。”

  “你想在这里干活？”

  “嗯。”

  “干活可以，但你的来历不明，因此佣金只有其他雇佣工的一半。不过，如果你干得非常好的话，佣金可以另算。”

  “一半是多少？”

  “1个第纳尔一天。如果你觉得合适，就随我来。”

  1枚第纳尔相当于4枚塞斯太尔斯，也就是只能从赫老头那买二条不到的鱼。说实在的，的确有些少，但特克瑞尔刚来多阿尼斯，这点钱也够了。

  “我干。”

  “很好，随我来吧。”

  特克瑞尔跟着监工头领来到刚修建出雏形的公共浴场内部。浴场属于伊斯坦帝国的特色建筑。特克瑞尔在来多阿尼斯之前，就已经不止一次进入其他城邦的浴场洗浴。因此对浴场的构造有一定了解。一个浴场通常建有数个厅室，用于沐浴的厅室分为热水厅、温水厅、冷水厅，用于满足不同季节，不同人群的沐浴需求。除去浴池外，还有休息室、更衣室、按摩室等等厅室。不同规格的浴场厅室数量不同，面积也不同。多阿尼斯作为伊斯坦的都城，在此地修建的浴场的规格自然属于最顶级的那一类，各种厅室一应俱全。

  浴场内此时汇集着数量众多的奴隶以及佣工，特克瑞尔粗略数了一下，不算监工，两层的浴场内约摸有八九十名奴隶和佣工，其中奴隶占绝大多数。要分辨奴隶和佣工也很简单，奴隶皮肤黝黑，并且清一色地光着上半身，后背和胳膊上通常满是鞭痕。监工对待奴隶和佣工的态度也有差别，监工发现佣工怠工后，一般只会责骂，不会动手，如果佣工累了渴了，还有水和面包吃。

  “如果浴场主人底下的奴隶足够的话，也就不会使用佣工吧。”特克瑞尔暗自摇头。他所在的巴比伦王国也有非常多的奴隶。可后巴比伦时代的几千年的时间里，特克瑞尔到过无数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奴隶，差别只在数量之上。这种事特克瑞尔也只能唏嘘。

  “嘿！特克瑞尔！你去把那些大理石板抬到中间的浴池！注意别弄破！”

  听见监工头领的吩咐，特克瑞尔停下脚步，顺着监工头领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廊柱的拐口堆放着数块石板，奴隶还在不断向上摞。而当特克瑞尔快要走到拐口时，一名奴隶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石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听“咣当”一声，奴隶手中的大理石板摔成两半。石板碎裂的声音不仅将特克瑞尔和其他奴隶以及佣工吸引，附近的监工也在第一时间转过头来。

  “完喽。”

  话音刚落，离奴隶最近的监工拿着皮鞭吹胡子瞪眼地跑到奴隶身旁，操起鞭子狠狠抽在刚想起身的奴隶的后背之上。鞭子离开奴隶的后背，留下一长条血印，奴隶闷声一声，依然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也不曾拍掉，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面向一脸狰狞的监工。

  “这一块大理石板多少个你都赔不起！简直找死！！！”

  监工怒吼着，鞭子如雨点般抽打在奴隶身上，很快奴隶的躯体便被打得血肉模糊，但他丝毫未有反抗的意图，其余的奴隶所做的也仅仅是侧目，因为他们如果停下手中的活，同样会遭到监工们的毒打。至于佣工，别以为他们会同情这些受苦的奴隶，能做到不幸灾乐祸就算“好人”。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这贱东西抬出去！你，还有你，赶紧把这块地冲洗干净！别脏了梅伊老爷的地！”

  一块碎裂的石板就能让监工将奴隶鞭打至昏死过去，奴隶的生活可想而知是有多么悲惨。在奴隶被抬走，其余两名奴隶清洗地板的时候，特克瑞尔已经将一块石板搬到中间的浴池旁，将其交给负责铺地的佣工。

  石板虽然长宽都超过1m，但比较薄，对于特克瑞尔这样身强力壮的“老妖怪”来说，搬一块石板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为节省时间，特克瑞尔开始一次搬两块，后面觉得两块还是很轻松，于是加重到三块。其搬运的速度甚至要超过三名奴隶的搬运速度，两大摞石板很快被他搬完。

  “来，喝点水。”

  特克瑞尔的“变态”行为让一众监工和佣工都为之称赞，更加夸张的是，在搬完石板后，特克瑞尔只是流了些汗，气息也很稳。他接过监工首领递给的水，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

  “年轻就是好啊，搬了那么多石板，脸不红气不喘，果然没招错人！好好干，要是浴场能提前完工，你的佣金肯定要比现在多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