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蚀心者起源(三)
2022-12-01 作者: 别笑鱼
一缕阳光穿过房门上的孔,不偏不倚地落在白衣主教身上,宛若一位圣洁的神使一般,驱散一切魑魅魍魉,引导着迷失的旅人步入正途。这个迷失的旅人正是陷入无尽回忆的特克瑞尔。
“涅蒂.涅蒂!”特克瑞尔的语气很重,但其却根本无法面对这个让他百感交集的名字以及名字背后的女人,至少他现在还未准备好。
特克瑞尔的内心在挣扎。一别数千年,不知涅蒂变得怎样,但从他自身的情况来看,也许涅蒂还是当初那个涅蒂,心狠手辣却又在某一刻显得无比善良的涅蒂,天资聪颖但有些无知的涅蒂,邪恶又充满神性光辉的涅蒂,最重要的是,他所深爱的仇恨的涅蒂。
“特克瑞尔先生,您似乎对我们那位执事有所了解?”白衣主教慈眉善目地问道。
“我”特克瑞尔此时虽然闭着眼,但脸上的表情却被白衣主教尽收眼底,他也明白这一点,顿了顿,收敛了情绪后“违心”地说,“没没有,我只是对那些奇特的神像有所好奇,想问问那位执事。哦,对了,尊敬的主教大人,可否告诉特克瑞尔那位年轻执事的名字?”
“她叫莫瑞娅。”
“莫瑞娅?”特克瑞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个普通的女名可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不是涅蒂?不!巴比伦神庙的那些祭司都死了,如此了解那些神祇的人除了涅蒂,还有.巴尔哈克,他莫非变性了?还是说涅蒂隐瞒了身份?”
虽然特克瑞尔和巴尔哈克相处的时间较短,但他清楚的知道巴尔哈克的性格,所以第一种可能当即被他否定。涅蒂隐瞒身份倒是极有可能,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婆”,换个名字也没人会觉得怪异。
“特克瑞尔先生?”
“额?主教大人还有需要问的?”特克瑞尔停止思考。不论怎样,他都需要去会会莫瑞娅。
“请睁开眼睛。”
话音刚落,特克瑞尔缓缓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白衣主教,光影将白衣主教苍老的脸“切割”得黑白分明。白衣主教的左眼虽然被黑暗吞没,但依然散发着慧光,这道慧光似乎能够穿透特克瑞尔的身体,窥视他的内心。虽然白衣主教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但他的眼神却让特克瑞尔感到极其慌乱,刚抬起的脑袋再次垂下。
可脑袋不垂还好,这刚一垂下,就看到黑金色的光芒从手缝里渗透出来,而那只手恰好握着金色十字架。
“这!”特克瑞尔有些懵逼地摊开手,果不其然,十字架已然被黑金色光芒所笼罩,十字架表面的金色正被黑色所腐蚀。
“特克瑞尔先生,您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不知道。”特克瑞尔摇头应道。
“十字架是我教圣物,一旦他被死气萦绕,代表持有者罪孽深重。”
白衣主教说得非常清楚,特克瑞尔听着也十分明白。特克瑞尔并没有反驳或者露出疑惑之色,只是看着十字架低声喃道:“我的确是个罪孽深重之人,本该被处死,但命运却让我逃过一劫。”
“特克瑞尔先生,既然命运放过了您,您可忏悔过?”
“没有。”
“很好,特克瑞尔非常诚实。如果您愿意洗涤所犯下的罪恶,鄙人可以带先生您去忏悔室告解。而且,忏悔室的圣职人正是莫瑞娅执事。”
“只要忏悔就能洗涤罪恶?”特克瑞尔暗自嘀咕。虽然造成巴比伦王国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是率兵征伐的国王以及利用血术无休止制造活死人的女巫涅蒂。但身为巴比伦首席祭司的特克瑞尔同样具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对涅蒂心存恶念,后续的悲剧也许会来得晚那么一些。
在巴比伦的神话,像特克瑞尔这样的人是不折不扣的邪魔,要接受终极审判的那种。可现在白衣主教却告诉他只要虔心忏悔,就能洗涤罪恶。这种反差让特克瑞尔有些恍惚。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巴比伦的时代早已经结束,而今巴比伦只留在少数人的记忆里。
“特克瑞尔先生?”白衣主教语气柔和地问。
“我听着。”
“您可有决定好?”
“嗯。”
“请先生将圣十字架交还给鄙人。”
听罢,特克瑞尔当即将手上的“烫手山芋”递给白衣主教。令他错愕的是,在白衣主教接触十字架的那一刻,原本笼罩在十字架周围的黑金色“死气”立刻消失不见,转而激射出夺目的金光,金光无情地将十字架被腐蚀的表面冲刷干净,恢复十字架本来的金色。
“很好,请随鄙人来。”白衣主教说着,起身向特克瑞尔欠了欠身,来到木柜前,放入十字架,取出项链重新戴回胸前。这时候特克瑞尔也已站起,他等到白衣主教推门而出后,便跟了出去。
特克瑞尔刚一出门,手还搭在门沿上,走在前面的白衣主教忽得停下脚步,转过身颇为“俏皮”地说道:“特克瑞尔先生,麻烦您把门带上。”
“哦,好的。”
特克瑞尔从白衣主教所呈现出来的反差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这扇门并没有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将门合上。白衣主教见特克瑞尔带上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转过身沿着柱廊先前走去。
在白衣主教带领之下,特克瑞尔来到忏悔室前。所谓的忏悔室,实则为一个木质的密闭小房间。这时一名头戴黑色头巾的中年妇人从忏悔室中走了出来。中年妇人揉着已经红肿的眼睛,吸着鼻子控制着情绪,她看到候在旁侧的白衣主教,用手背揩去眼角和脸颊上的泪痕,将手搭在小腹上,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主教大人。”
“拉克尔女士,您的丈夫在天堂肯定会保佑您。”
“谢谢主教大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白衣主教似乎忘记了身旁还有个特克瑞尔,“忘乎所以”地同中年妇人寒暄。他人之事特克瑞尔不想过问,因此他在身旁的俩人寒暄期间一直都未曾开口。不开口不代表不听,根据俩人的寒暄,特克瑞尔大概清楚中年妇人为何会来此忏悔。中年妇人因一时疏忽没有处理尚在燃烧的木炭,导致房屋失火,而她年仅六岁的儿子被困在房屋里,她的丈夫为救儿子,奋不顾身冲进火场,虽然救出了儿子,但因为身上多出烧伤而不治身亡。丈夫的去世让中年妇人夜不能寐,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死之人,过去好久才鼓起勇气来神庙忏悔。每每听到这些悲剧,特克瑞尔心里都在唏嘘,可除了唏嘘在,他也不能为遭受悲剧的人做些什么
中年妇人经过告解以及和白衣主教的寒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等到中年妇人告别白衣主教,走远后,特克瑞尔才冲目送中年妇人离去的白衣主教说道:“尊敬的主教大人,特克瑞尔现在可否进去?”
“请。”
得到白衣主教的首肯,特克瑞尔深吸一口气,踏入幽闭的忏悔室内后,扭身将门关上。神庙本就安静,忏悔室更加如此,此时此刻,特克瑞尔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呼~”特克瑞尔内心极度紧张,而这种紧张不是因为他即将接受忏悔,而是他想知道聆听他忏悔的莫瑞娅执事是否是涅蒂。
俄而,忏悔室后壁上的一扇关着的长条形窗台被打开,一个悦耳的女声随之飘入特克瑞尔的耳中。
“这位告解者,可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特克瑞尔忽得愣住,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悦还是难过,亦或是庆幸。因为他听到的女声并非他所熟悉的涅蒂的声音。
“尊敬的执事,我叫特克瑞尔。”
“很好,特克瑞尔先生,您在这里可以向我倾诉一切,包括您所犯下的罪恶。只要您愿意的话。”
忏悔室本就幽暗,窗口又太小,特克瑞尔根本看不清站在窗口后的执事的容貌。可特克瑞尔告知对方自己的真实名字时,他从对方的声音里听不不任何情绪波动。这让他的心又凉了几分。
“您是莫瑞娅执事?”
“没错。您可以放心,您在忏悔室向我倾诉的所有话,我都不说给任何人听。”
“如果我说我已经活了数千年,您信吗?”特克瑞尔有些忐忑地问。他极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不死怪物”。“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如果特克瑞尔先生真活了数千年,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莫瑞娅执事您呢?”特克瑞尔不死心地追问。
“我?我今年22岁。”
“白衣主教说的没错,您果然非常年轻。”
“您难道不放心我这个年轻人?”
“不,只是有些感慨。”特克瑞尔低声呢喃。记忆中他第一次遇见涅蒂时,涅蒂才15,6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言行举止却有着不符合其年龄的沉稳。无论莫瑞娅执事是否是涅蒂,22岁已经能出任伊斯坦帝国都城多阿尼斯众神庙执事之位,可以说是和涅蒂一样的天之骄女。
“特克瑞尔先生似乎很是纠结。若先生非诚心忏悔,现在便可离去,等到您觉得合适之时,可再来此忏悔。”
“我的罪恶是对一名少女心存邪念。正是这股不该存在的邪念,导致我的国家变成人间地狱。我本罪该万死,但在被处以火刑之时被人救走,我还因此而获得长生。长生就像诅咒一样,时时刻刻伴随着我,将我变成怪物。莫瑞娅执事,我该如何才能获得解脱?”
“特克瑞尔先生,你可曾对那名少女做过恶事?”
“做过。”
“什么事?”
“我想让她成为我的试验品。”
“试验什么?”
“试验用她的血去救治那些染病的人。”
“出于好意?”
“不,彻头彻尾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