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不过是条狗

  陈南渊用手机联系了祁雯芮，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祁雯芮把反叛者的伤员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又按照任务指示，在刘晗的指挥下趁乱潜进研究所，拿到了地牢的钥匙。

  之后她一直在研究所附近待命，现在收到命令，马上操作着无人机穿梭在通风管道内找到了陈南渊的牢房。

  无人机经过海底实验室的改进几乎没有声音，此时正稳稳当当地停在通风口上面。

  陈南渊踩着架子把通风口上的罩子卸下来，伸手拿下了那串钥匙，接着举着文惠惠把她送了进去。

  入目一片黑暗，她举着手摸到了积满尘灰的通风管道入口，突然一转身紧紧抱住了陈南渊。

  软软的小女孩把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带着些微的哭腔问：“不走行吗？”

  陈南渊僵住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手还疼吗？”

  文惠惠摇头，之后又拼命点头，眼泪从她眼角大颗大颗地滑落，哭得无声无息，让人忍不住心疼。

  陈南渊也被她哭的心软，他胡乱抹去文惠惠脸上的眼泪，低声承诺道：“明天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不受伤？”

  “不受伤。”

  文惠惠抿着嘴委委屈屈地点头，陈南渊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去吧。你祁姐姐还在外面等你。”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松开手，乖乖地让陈南渊举着她，钻进了屋顶窄小的通风口。

  文惠惠留恋地想要回头看看，只是地牢里没了光线，什么都看不见，她眼前只有四角亮着微弱荧光的无人机给她指路。

  她耳朵里也带着联络用的蓝牙耳机，里面正传来祁雯芮的声音，“惠惠，你能听见吧？点头就好，无人机的摄像头是红外线夜视的，我能看到你。”

  文惠惠乖巧地点头。

  “不要怕，这个无人机是我控制的，你跟着无人机走，我在外面等着你。”

  文惠惠继续点头，尝试着用手臂撑着自己移动，只是骨折了的那只手臂始终用不上劲，移动得很慢。

  祁雯芮把无人机设置了原路返回的自动导航模式，时不时看一眼她的位置。

  短短几十分钟之内，祁雯芮已经接了七八通通讯，作为联邦派来的协助淮策安全据点行动的特种兵，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文惠惠左手撑着自己，移动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响声，并没引起旁人注意。灰尘蹭了她满身，但她并没有喊苦喊累，而是一点点跟着无人机往前爬。

  最后她卡在了半路，从负一层往上走有一段竖着的通路，无人机可以轻松飞上去，可她就算站起来也够不着。

  她听着耳机里祁雯芮与人交谈的声音，又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手搭在通风管道的内壁上，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她直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小声说：“祁姐姐？”

  “恩，我在。”

  “我上不去了，这里有一段竖着的通道太高了，我够不着。”

  “等下，我看看，”祁雯芮扔下手里的工作，又切回研究所的通风管道路线示意图，“等下我换个路线吧？找找有没有能避开这一段的。”

  虽然之前一直昏迷，但文惠惠凭借陈南渊和祁雯芮的三言两语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半，“祁姐姐，你们是要打安全据点吗？”

  “差不多吧，你现在在的地方是研究所，不过也没区别，计划顺利的话大约明天就能变成我们的地盘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吧，祁姐姐，”文惠惠摸了摸自己断掉的右臂，“我右手受伤了，也快爬不动了，通风管道里面虽然脏但是安全，而且陈哥哥还给我带了吃的和水壶，我撑到明天没问题的。”

  “可是大家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你哥哥……”祁雯芮有些犹豫。

  “没事的，惠惠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你们明天忙完，再来接惠惠就行。”

  祁雯芮听得心里一软，哄道：“那么黑的地方，惠惠害不害怕？”

  文惠惠抱膝团成一团，“害怕，但是可以忍受。所以祁姐姐你们要加油，明天早点来接惠惠呀！”

  祁雯芮见她坚持，又仔细想了想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试探着问：“惠惠，你能看到你现在哪里吗？”

  文惠惠往回退了几步，正好有一个通风口，只是屋里没开灯一片黢黑，也没人。

  祁雯芮操作着无人机回去看了一圈，发现正好是负一层的一间手术室，周围摆放着各种器械和收集起来的样本。

  因为是红外线摄像机拍摄出来的画面，颜色表现的并不明显，那些架子上的装样本的瓶瓶罐罐也看不清楚里面放了些什么。

  可祁雯芮还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这个研究所是做人体实验的，这样的手术台说不定已经有无数人死在了上面。

  可手术室平时并没有人。

  一个样本就够实验室研究许久，尤其还是在这样的临战状态下，想必那些科学家早就忙着收拾包袱准备逃跑，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这里被打开的几率是最小的。

  祁雯芮本还想劝文惠惠换个地方，只是看到小姑娘满头都是疼出来的冷汗，坐在地上脱力的样子，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再三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出声”。

  *
  2023年3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军部势力开始溃败的第一天，从淮策的研究所猛然响起的警报开始。

  被困在楼里的淮策安全据点的总负责人肖荣，本来还寄希望于援军，想着尚所长怎么也会带着他的改造人撑住研究所的防线。

  只是肖荣没想到，这些幸存者根本连靠近都没靠近，研究所便冒出了滚滚黑烟。

  上套了。

  这时候就算肖荣再蠢也看出来了，这些幸存者的起义根本是安排好的有组织的，而更为棘手的研究所势力则由别的精英部队解决。

  完了，全完了。

  见完陈南渊，从地牢里出来。

  尚明渠留下四号看着陈南渊，带着三号和六号坐上了电梯直奔三楼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准备稍作休息。

  电梯间里无比安静，三号推着轮椅，六号还是不近不远地靠墙站着，他的右臂还没修好，无力地垂在一边。

  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尚明渠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像是没有完美重合的齿轮，让人心生躁郁。

  他突然出声，“那小女孩，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若是放在以前，六号总是保持着他可笑的所谓“人性”，对小孩或者女性下手的时候总要他再三催促，直到最后搬出来他母亲才肯就范。

  这次他却主动把那小姑娘当成人质看管起来，行事处处透着诡异。

  六号听到尚明渠的询问，冷淡地视线瞧过来，没有愤怒也没有隐忍，只有一片漠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尚明渠瞬间明白了，六号决意要背叛他。

  这该死的、不知道感恩的畜生！
  电梯平稳地上行，六号平静地同他对视，“那小女孩不在我手上，也不在你手上，我把她放了。”

  尚明渠脸色难看地攥紧拳头，一手摸上自己的手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六号。不要跟我为敌，你也是我心爱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不用再演戏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电梯到达三层，发出一声提示音，大门缓缓地打开，可谁都没有动。

  三号警惕地盯着六号的一举一动，一步步后撤带着尚明渠走出电梯间。

  尚明渠看他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快要气笑了，“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的命，还有你母亲的命，都是我给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六号看着这个狼狈的瘫在轮椅上的老人，歇斯底里地夸耀他所认为的正确，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垃圾随意摆弄？为什么会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失去了呢？
  明明不过是一条嗷嗷叫唤的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