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骨气
2022-12-01 作者: Torie
淮策安全据点卫生室。
六号搞定了陈南渊提前安排给他的所有任务,这次才施施然出现在卫生室外面。
守在门口的四号抬眼看他,“怎么来这么晚?”
六号摆出一直以来对他不客气的态度,“我乐意。”
“带回来的那两个安排好了?”
六号心里一顿,脸上还是丝毫不显,“都扔地牢里了,姓尚的醒之前,应该还死不了。”
四号颇有深意地点头,“可别出什么意外。”
六号察觉到他的话中话,稍微眯起眼睛,倒是把话转到别人身上,“有没有意外,就得看副所长上不上心了。”
六号环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人,基本上除了研究所里留下的负责保安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了。他心里盘算着目击者的存在可能性,又拉下脸色,“这么多人围在这干嘛?没事干了?”
副所长在一边又出了满头的冷汗,点头哈腰地称是,接着扭头训斥跟来的这些人,“都围在这干嘛,还嫌不够吵吗?回去回去,都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这阵仗是副所长自己吩咐的,说要列队欢迎所长尚明渠,能来的都得过来,这才显得郑重。谁能想到这所长在路上受了伤,刚来就进了手术室。
研究人员腹诽着,但没人敢揭穿真相,只是都赶紧散了,回了研究所,只剩副所长一个人留下来,站在一边安静的像个鹌鹑。
四号和六号也不管他,径自聊起了天。
“姓尚的死了没?”
“你还是改改叫法,”四号无奈地摇头,“父亲已经在手术了,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得养着。”
“那更好,省得他再出去搞事,”六号甚至有点高兴,“我也能休个假。”
四号顿了顿,想说什么但顾及副所长的在场,又咽回了嘴里,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
六号哼笑一声,也不准备像三号四号这样在卫生室守着,转身回研究所休息。
*
地牢里面熄了灯,连监控摄像也一起关了。
摄像头不能夜视,没有光源什么都拍不到,还不如索性一起关掉省电。
地牢里彻底坠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囚犯们也早就习以为常,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了无生趣,被关在这样巴掌大的地方,等着被人投喂,然后沉睡,直到某一天像死狗一样被人拖出去,在那瞬间迸出生命的火花。
有不少囚犯已经疯了,他们甚至期待着自己被推上解剖台的那一天,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噩梦的结束。
只有寥寥几个人还牢牢记着自己的初衷,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未完成的使命,比如陈南渊,比如顾西鹤。
陈南渊看了眼屋顶一角的监控,整个地牢里只有那小小的监控摄像头还亮着红光,见他看过来,红光明灭三次,最后终于熄灭了。
这是他当初跟刘晗约定的暗号,如果顺利控制了地牢摄像头闪两下,顺利控制了整个研究所的监控闪三下。
这样看来,交给六号的事情,他应该做到了。
陈南渊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这是当时他安排六号放在文惠惠口袋里的,连藏都没藏。
他决意保文惠惠毫发无伤,虽说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他没能护住文惠惠,那么有没有这部手机也都无所谓了。
陈南渊用被子盖住手机屏幕的光,虽然已经调成了夜间模式,可在完全透不进一丝光线的地牢里面,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也明亮如烛火,在地牢里面反射而去。
无声叹了口气,他收起手机,轻手轻脚摸下了床。文惠惠感觉到他的动静,忍不住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没敢张口说话。
陈南渊动作顿了顿,坚定地挣脱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放宽心休息。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这时候地牢里面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说话,也并非所有人都准备睡觉去了。陈南渊凭借记忆力找到之前墙上被顾西鹤推动的那块砖,伸手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将那块砖抽了出来。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陈南渊不确定对面是不是有人,犹豫着找了个细长条的东西伸了过去,接着便听到对面一声压抑在嗓子里的闷哼,尾音融入到囚犯们的聊天声中。
好吧,是有人的。
顾西鹤揉着自己被戳中的鼻子,压低声音说:“能听到吗?”
陈南渊毫不愧疚地收回手里的东西,同样压低声音,“你是谁?”
“……顾西鹤,之前隶属于第五军区第一师。”
陈南渊搓了搓手指,在脑袋里翻遍前99次末世的各种经历,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名字,也是个搞过事情的。
顾西鹤,安全据点成立没多久,他便带领了部分志同道合的人反抗军部的统治,呼吁士兵和幸存者为了自由而起义。
只是可惜为人过于清高,手下的人被收买泄露了他的计划,很快就被李庆国抓了起来成为阶下囚,从此以后销声匿迹。
陈南渊记得他也是因为之前的某一次末世中,无意听到身边的人说到了他,言语间颇为惋惜,似乎是曾经的熟人。
不过那又怎么样?
对于陈南渊来说,这人只有一条路,听话者生,挡路者死。
“我不管你有什么来历,别打扰我。”
不愧是当初在屏幕上放狠话给李庆国的主,顾西鹤笑了笑,“我没有要妨碍你的意思,我想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陈南渊嗤笑,“你一个阶下囚,还想帮我?”
“说起阶下囚,也是彼此彼此。”
他这明明是卧薪尝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么能跟这里等死的囚犯比?
只是如果他的势力再强一些,确实用不到这样自己找苦头吃的办法,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人说的也没错。
向来都是陈南渊三言两语气的别人不轻,哪有他自己吃亏的时候。
光听声音就能想出顾西鹤那副嘴角带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冷哼,“你要真觉得自己聪明,那就自己猜猜我想干什么。”
“哦?难道不是毁了这个研究所,顺手抓走尚明渠吗?”
“你倒是挺敢想,就是格局太小,没意思。”
顾西鹤顿了顿,看来自己猜的方向没有错,就是目标可能要比他预想的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陈南渊图的不光是这一个研究所,而是更大范围的,全国各地所有的研究所的毁灭。如果是那样全国性的行动,旁边的安全据点势必也跑不掉。
他呼吸稍微急促起来,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只有几个人,肯定有相对的势力在背后支持,好一网打尽。
至于能跟军部对抗的势力,数遍全国他也只知道那么一个——安平市长谢常青和内务部部长李维掌控的联邦政府剩余势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末世后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零星小势力有多少,想要比上联邦这些年来的积蓄,到底还是差了些。
顾西鹤眼睛一亮,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陈南渊已经把他手里的砖头又塞了回去,单方面切断了这次通话。
顾西鹤摸了摸鼻子,躺倒在自己床上,睁着眼睛无论如何不想睡觉。
自从被关进研究所的地牢,他的心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激烈的跳动。
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可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身体的各个部位被人分割开来,直到再也不能从他身上榨取到一丝一毫的利用价值,研究所的人才会痛快的给他一死,将他装进麻袋扔进河里。
他摸了摸自己骨瘦嶙峋的手腕,血管几乎都暴露在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曾是一名军人有力的手臂。
进了研究所之后,顾西鹤始终不曾配合那些看守的欺辱,不肯向他们摇尾乞怜。
有些一开始有同样坚持的囚犯被饿了一段时间,都忍不住屈服了,只有他从始至终不曾流露出一点动摇。
那些看守也怕他死在这里不好交代,后来每天给他一顿饭吃,好歹让他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们只知道地牢里面有个硬骨头,却不知道这个硬骨头其实有意寻死,渴望解脱。
顾西鹤长出一口气,明明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如出一辙的黑暗,可他突然觉得这两种黑暗是截然不同的。
大概是因为心生希望。
他翻了个身,手摸到了今天陈南渊给他的那袋子压缩饼干。
整整一袋子,大约是一个成年人三天的食粮。
顾西鹤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往自己早就习惯饥饿的胃里补充食物。
他需要一具有力的身体,不求像以前那样健壮,至少也可以帮上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