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  想要长大

  地下三层是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的，这里的囚犯只知道熄灯了之后就是他们的休息时间，整个地牢里没有一丝光线，那便是他们的夜晚。

  地牢里的囚犯们刚刚看了那么一场大戏，用来果腹的压缩饼干吃在嘴里也比之前更没有了味道。

  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的囚犯们还能小声交流交流，那些不幸自己单独住一间的囚犯便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左邻右坊的窃窃私语。

  他们不敢再像刚刚那样大声说话，生怕得罪了这个新来的杀神。

  顾西鹤没有参加这些讨论，也没有可以果腹的食物，他只是坐在床上靠着墙闭目养神。在地牢里被磋磨了几个月的时间，依然磨不去他的风骨。

  好半晌，陈南渊在隔壁喊：“喂。”

  地牢里猛地一静。

  顾西鹤回答他：“是在喊我吗？”

  “这里什么时候熄灯？”

  “平均在饭后的半个小时，有时候早点，有时候晚点。”

  “行，”陈南渊应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活动声之后，一袋压缩饼干出现在顾西鹤牢门外伸手就能拿到的角落，“这是报酬。”

  顾西鹤顿了顿，又笑了起来，“这些太多了。”

  陈南渊言简意赅，“预支。”

  顾西鹤拿起压缩饼干，翻到包装背面，发现上面有用尖锐物品划出的几个字“你是谁”。他不动声色，心里有了计较，嘴上照常说着，“好，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问我。”

  他坐回自己床上，他的床靠在牢房的左侧，背后正好是跟陈南渊公用的那道墙壁。

  顾西鹤装作不经意间靠住墙，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戳动了一块砖头，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南渊也注意到这道墙上的微小凸起，只是还不知道六号有没有完成任务，监控系统现在有没有归到刘晗的控制之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他准备回到自己之前的地方坐下，那一块地板上已经被他铺好了被子，就打算这么将就几天。

  忽然躺在床上的文惠惠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地打量着这间牢房，似乎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蜷起自己，连打了石膏的手也小心翼翼缩进被子里，眯着眼睛观察周围。

  陈南渊注意到她的动静，走过去看了看她，“醒了？”

  文惠惠猛地瞪大眼睛，“陈哥哥，你也被抓起来了？”

  “我能被抓？这是他们请我过来的。”陈南渊半真半假地说。

  小女孩不安起来，“难道，是因为我……”

  “别瞎想了，我一定会把你送出去的，”陈南渊把压缩饼干递给她，“先吃点东西。”

  几乎一天没有吃饭，文惠惠看到吃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饥饿感突然冒了出来。她红着脸接过了压缩饼干，一边啃一边打量着周围。

  “陈哥哥，这里是……”

  “研究所的地牢。”

  “那我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陈南渊摸了摸下巴，“他们应该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反正那老家伙要他们也没什么用。如果你哥不主动找死的话，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

  文惠惠垂下头，“都怪惠惠被人抓住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他是冲着我来的，跟你没关系，”陈南渊摸摸她的脑袋，“别想太多，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

  文惠惠勉强对他笑了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还是忧心忡忡，“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她小口小口吃完压缩饼干，陈南渊又递了杯水给她。地牢里喝的水都是直接从水管里接出来的，没办法烧开，也只能凑活着喝。

  文惠惠看了看没有一扇窗户的地牢，想要靠天色来判断时间的想法也失败了，她抱着自己的右手，靠在墙上小声叹了口气。

  陈南渊笑她，“小老太婆似的。”

  文惠惠瞪了他一眼，眉眼间终于有了些生动。她又打量了一下室内，惊讶道：“只有一张床呀？”

  “你以为这里是宾馆？”

  小女孩撅起嘴，裹着被子让出来一半的床，“一人一半。”

  “不够人睡得。”

  “坐着睡吧，”文惠惠把枕头塞在自己背后，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倒也不冷。

  陈南渊想了想，也不跟她客气，裹着被子坐在了空出来的那半边床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文惠惠突然开口想说些什么，被陈南渊用眼神制止。

  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睛，又垂下头去，颇为丧气地蹭到陈南渊身边靠在他肩膀上。

  果然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什么忙都帮不上。

  可她才12岁，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呢？
  *
  研究所里，安保室负责执勤的人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多九分，差不多是可以熄灯的时间了，随手便关上了地牢里灯的开光。

  此时外面的天色还不算很黑，或许因为春天的到来，天黑的时间也渐渐开始推迟了。

  小张现在正一肚子气往隔壁的安全据点赶过去，他一定要把新来的那个胆大包天的犯人报上去，给他一个教训！
  本来小张是想找六号报告的，只是陈南渊着实气人，他便留了个心眼。

  虽然六号说他很重要，但对其他人来说可不一定，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到想让他死的人！

  现在研究所里几乎空了，副所长还有研究员，甚至几个看守也都跑到了安全据点来，想要看看能不能趁机在所长尚明渠面前露个脸，拍个马屁。

  研究所所长尚明渠刚从车上下来，就被送到了隔壁安全据点的卫生室，现在好像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也不知道醒没醒。

  卫生室外面围了一大群人，连副所长都被四号这个改造人结结实实拦在外面，生怕他们对尚明渠不利。

  六号也不在这里。

  小张稳了稳心神，用自己从前偷鸡摸狗时练出来的步法轻而易举地穿越人群，钻到了人群最前线。

  被他挤开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小张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一边大喊：“副所长，我有事情想要汇报。”

  副所长正为了不能觐见而苦恼，此刻听到研究所里面小小的看守大吵大闹，担心给四号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呵斥：“喊什么喊！没见现在是什么时候，闭嘴！”

  小张撇了撇嘴，把那抹不屑藏起来，又一脸真诚地说：“是关于所长带回来的那两个实验素材的事，我不敢擅作主张，只好来征求副所长的意见。”

  四号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当他的门神。

  副所长一听是尚明渠他们带回来的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四号的脸色，心下暗喜。正愁没有理由跟这位搭话，结果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

  他把手背在身后挺着啤酒肚，摆出副所长的威严，“你说说，怎么回事？”

  “副所长，是这样的，”小张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刚刚六号长官亲自去地牢里安置了那两个实验素材，还叮嘱我们小心看守，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我们哪有不应的。”

  “后来看守去送晚饭，结果被那个杀神挖了眼珠子，掐了个半死，眼看着就快不好了，我一看就没了主意，只能找您来做主。”

  副所长勃然大怒，“什么人这么嚣张？明天就把他送到解剖台上去，先挖了他的眼睛，断了他两条胳膊，再看看他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