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分忧

  张小浑念得断断续续，显然是有些字还不认识。张惜春见状，便凑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笑道：“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弟弟，这哪是《九阳真经》啊，这就是一本小说。”张惜春模糊地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常抱着的一本书，上面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啊小说啊？”张小浑显得很是失望，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时，张惜春左右望了一眼，见四下没人，便神秘兮兮地对张小浑说道：“弟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张小浑好奇地问道。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有啥秘密啊？”张小浑不屑地说道。

  “也不是我的名字，是我和大姐、二姐和三姐的名字。你知道么？我们的名字都是爸爸根据这个小说里人物名字起的。”说着，张惜春故意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算啥秘密啊？”张小浑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不就是起个名字么？还整出个秘密来？姐，你可真逗。”

  “我的名字的确不是秘密，可是你的呢？我听人说你的名字照理说应该叫张宝玉，可是我爸爸却给你起了个张小浑的名字，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啥奇怪的啊？不就是个名字么？你觉得奇怪么？你要是觉得奇怪，那我就把名字改过来好了，要不你以后就叫我张宝玉吧。”张小浑笑嘻嘻地说道。

  张惜春见张小浑似乎又恢复了原来嬉皮笑脸的样子，便脸色一沉，索性不理他了。张小浑见张惜春独自走开了，觉得很是扫兴。他又乜着眼瞧了瞧那本灰黑色的古书，不由得撇了撇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林妙香刚出门，并听到吴娜的声音从村口处传了过来。林妙香不由得心头一沉，循声望去。

  只见吴娜赫然站在村口，身边围着一些人。林妙香定睛一看，那些人竟然都是同村的村民，胖婶赵小婷也在其中，似乎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吴娜的手舞足蹈的演讲。

  林妙香的脑袋猛地一炸，闷得厉害。她不用细听就知道吴娜在讲什么，更可气的是村里人竟然也都愿意听她的胡编乱造。林妙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回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家里。

  张元春见自己母亲的脸色特别地难看，很是担心。她轻步走到林妙香的身边，低声问她怎么啦、

  “没没什么。”林妙香微微摇了摇头，便走进了厨房。张元春见母亲这样，心里更加难过了。

  接连几天，吴娜都游走在张家坑村的东西两头，逢人便讲林妙香的种种不端。这样一来，林妙香生生地被吴娜的流言蜚语折磨得精神几近奔溃了。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光透过老榆树的树杈，在院子里落下了婆娑的光影。林妙香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盯着那些斑驳的阴影不住地出神。这时，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响，张大强突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妙香啊，想什么呢？”张大强站在院子门口楞了一下，随后放下慢步走到了林妙香面前。

  “大强哥，你来啦。”说着，林妙香赶紧站起身来。她连声招呼着在一边玩耍的张惜春回屋里搬个凳子出来。

  张大强接过张惜春手里的凳子，便在林妙香的对面坐了下来。“那个.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又碰到吴娜了。她今天有没有来找你啊？”

  “没有。”听到吴娜的名字，林妙香的心头不由得一沉。

  “这个吴娜也太不像话了，整天在村子里瞎嚷嚷.我都很不得扇她几巴掌方能解恨”张大强恨恨地说道。

  “哎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林妙香的一双柳眉紧紧地蹙成了一团。

  张大强抬眼瞧了下林妙香，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不，你可以有办法。”说着，张大强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

  “.”林妙香一阵默然，无言以对。

  “那个.”张大强狠狠地吸了一口，半晌方才从嘴上摘下香烟。“那个，妙香啊，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没？”

  “哎大强哥，我这些天都快要愁死了。”林妙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这几天脑袋乱得很，理不出一丁点的头绪。”

  “理不出来就别理了，反正你只要记得一点就行了。那就是你一定要对自己好，对孩子们好就行了。我今天上午听新武他妈说元春奶奶想让你搬家，有这回事么？”

  “嗯”林妙香微微点了点头。“我妈跟我说过好多次了，可是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毕竟她是我的婆婆，龙飞都不在了，我要是再离开她的话，那岂不是让人说我不仁不义么？”

  “我觉得吧.”张大强吐出了一口浓烟。“这个和仁义似乎没有多少关系？你说你自己若是都过得不好，你拿什么来照顾老人呢？其实并不是守在老人身边就是尽孝的。”

  林妙香默然，似乎有点心动。她皱着眉头稍稍沉吟了一下，望着张大强说道：“大强哥，这么多年了，真是多亏了你。你帮了我那么多的忙。凡事都会替我那个主意，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那个.你也别太纠结了。我瞧着元春奶奶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做个饭什么的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实在不行，反正我和你胖婶闲着也是闲着，我会替你照应一下的。”张大强道。

  见张大强这么说，林妙香的脸色顿时激动起来。“大强哥我.”

  张大强微微摆了摆手，他似乎知道林妙香要说些什么。“咱们邻居了那么多年，怎么说这点忙还是能忙得上的。况且我和龙飞的交情你也是知道的，虽说龙飞现在不在了，但我还是拿他当兄弟一眼。所以，妙香啊，你呢，就趁着孩子们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尽早搬走吧，否则那个吴娜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呢。”

  林妙香听完，竟然开始哽咽了起来。张大强坐在一边，抬眼瞧着林妙香头发中那几根若隐若现的白发，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莫名的神情。

  回到家中，胖婶正在烧水做饭。她见张大强满脸失落地走了进来，便很好奇地问道：“大强，你这是怎么啦？丢魂了么？”

  张大强抬眼瞧了下胖婶，也没说话，便转身往堂屋走了过去。

  “这个死老头子，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胖婶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便走进了厨房。

  张大强回到堂屋，便懒懒地在藤椅上坐了下去。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荷塘月色》图，那是胖婶花了20元钱买来的，说是挂在屋子里好看，但张大强却觉得那副图是万分地土气。张大强眯着眼盯着墙上的图画，那色彩艳丽的调色和不成比例的荷叶映入眼帘，顿时让张大强觉得好生无趣，十分可笑。

  张大强尽管平时为人沉默，做事寡言，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跟那个在村里人宛如异类般的张龙飞有所往来。儿子张新武似乎能瞧出父亲的内心，曾不止一次地说父亲不应该待在农村。

  这时，胖婶撅着个肥大的屁股扭了进来。她那水桶般的腰围堪堪就要与肩同宽了，好似一个圆筒一般。

  “大强，新武今晚回来吃饭不？”胖婶瓮声瓮气地问道。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说么？要是没说就不会回来的。”张大强的语气里明显得有些不耐烦。

  胖婶闻言，微微一愣。她眯着眼瞅了下张大强，冷冷地问道：“你怎么啦？”

  吃完饭的时候，胖婶只是自己盛了晚饭独自吃着，看也不看张大强一眼。张大强无奈，只好自己起身到厨房盛了晚饭吃了。

  “那个.”张大强扒拉完碗里的稀饭，便放下了筷子。“我吃完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跟我商量个事？你做啥事什么时候跟我商量过啊？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么？”胖婶仍旧气呼呼地站起身来，端着空碗就走了出去。张大强见状，眉头微皱，重重地叹了口气。

  洗完澡，张大强早早地就到床上躺着了。胖婶则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不时地爆发出哈哈的笑声。笑声震耳，乱人心思，惹得张大强心里很是烦躁。

  过了许久，那无聊恼人的电视剧终于结束了。张大强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跟胖婶开口。

  胖婶撩开蚊帐，一下子就滚了进来。她见张大强呆呆地坐在床头，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听说张大强答应了林妙香照应魏春花后，胖婶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啥？你说啥？你答应了，你去照应？你会做饭么？你做过几次饭啊？还不都是我做的么？”

  眼见胖婶一下子炸了毛，张大强一下子后悔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好生鲁莽，怎么贸然就跟她商量起了这个事情。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头倒在枕头上了。

  胖婶见张大强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的怒气更大了。“噢我说你你还不乐意了啊？你看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我都不稀得说你了人家林妙香家的事情，你算老几啊？你往前凑合着什么啊？噢人家地不种了，你二话不说就给人家种，每年还要个人家钱。说是租的，可你那是租地的样子么？人家拖拉机不开了，你一口价给买了回来。我说你是傻啊还是笨啊，把个破拖拉机当成新的买回来了。现在倒好，你还要替人家伺候老人。我说你真行啊，张大强，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觉得你是这么个人才呢？”

  “够了.”张大强再也忍不住胖婶的絮絮叨叨，不由得怒叱了一声。

  “不够.”胖婶随口顶了回去。“我告诉你，我还要去告诉新武，我要让他知道他老子干的那些好事。”说着，胖婶便一骨碌地爬下床去。

  “你给我回来”张大强恼怒地抬起头，冲着胖婶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