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终章（结局）

  “你让我杀？”林阳挑眉。

  “怎的，你还不愿？”

  林阳不知所谓，却也不愿多想，这里的人已经死得够多了，再死下去，便是连太白主神都要死了！
  太白主神此时此刻颓然坐于墙角，身边还有太上主神陪坐，他俩都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头来，更别说再抵抗几分，再提起几分气势，就连那面上的霞光都快要散了去，五官已经隐隐若现，若是伤得再重些，怕是连主神之力都保不住，只能沦为一个普通神民而暴死了。

  安雅几次三番想要出手，却次次被乔儿拦下，她这才醒悟，原来乔儿是与这个人一伙的！可她的师父明明也伤得很重，在那里快要死去了！

  安雅咬牙切齿，看向乔儿的眼神都带着刀子了。

  “那个.”林阳见那人又要出手，赶紧开口打断他能拖一会是一会，办法总会有的，“你若真心想要寻死，何不让洪盘界王杀死你？”

  整个主神殿中最强大也是最恐怖的人物转过头来，看着林阳，一字一句道：“洪盘界王，杀不死我，我就算站着让他杀，他依旧杀不死我。”

  林阳心中一凛，这人竟真的认识洪盘界王？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洪盘界王现在何处，怎就做起了缩头乌龟？若是再不出现，这个宇宙怕是都要毁灭了！
  观这人神态语气，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可以试试。”

  突然一道声音从某处传来，林阳突然觉得天空都明朗了。

  那年轻人转过头，看向突然站在主神殿门口的老人，那老人双目无神，却自有一股凌厉气势，身姿挺拔却难掩暮气。

  “为何你早不出来？”年轻人似有讥讽。

  “早出来是真的打不过你，但是你现在的力量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应该可以杀死你。”洪盘界王也没有遮遮掩掩，这样说道。

  “你莫不是太高估了自己？”年轻人发出冷笑。

  “或许是你高估了自己也说不定？”

  “若你输了，我不会再饶你，你便随着这些可怜的沙子一起化为他的养分！”年轻人指向林阳，除了洪盘界王之外，恐怕所有人都不太能理解他对于林阳近乎病态的执着。

  洪盘界王也曾是这样的，直到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林阳已经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路，他已经不被允许回头了！

  “哦对了！”年轻人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手伸进怀中，掏出两颗带颜色的晶体，一颗幽黑泛光，另一颗赤红流彩，“你先将这两个东西吸收了！”然后便仍给林阳。

  只一眼，林阳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在星衍神界的另一边的恐怖生物的神格，至于为什么有两个林阳无从确认，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颗神格绝对已经碰到了主神的门槛，极为强大！只是对于现在的林阳来说，不算强大，却有极深的负罪感，他已经成为屠戮者的帮凶了！
  世界突然被割裂了，像是时间暂停了，不过林阳还可以活动，乔儿也可以，但是其他的主神们却是不动了，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能。

  安雅终于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乔儿的手，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与乔儿起冲突，而是冲向了颓然坐在那里的太白主神。

  “师父！”安雅哭喊。

  “安雅，不要悲伤，更不要痛苦，不值得。”太白主神的声音断断续续，出气抵不过进气了，现在他只能凭着主神之力吊着性命，若是没有这股力量，他早就死了。

  “这人怎会这样强大？！”安雅转头看向身边那片被割裂的世界，这片世界中，现在有两个人，不过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了，不知是洪盘界王，还是那个恐怖的神。

  “我看不见他的极限，他该不是我们这个层次的生命.”太白主神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安雅很恐惧，更是很无力。

  “没有办法，他想要找到我们不过只需要一个念头，而我们要躲避他，却要耗费全身心的力量却仍然会无济于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洪盘界王可以杀死这个人，我们便安全了，不，是你们.”太白主神说完这段话，开始不断地喘着粗气，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很快他的神格就会枯萎然后化为碎片，消散在这宇宙中，而安雅，将会成为太白神界的下一位主神。

  “师父.”

  “没用的。”乔儿突然开口。

  “与你何干！”安雅柳眉倒竖，怒视乔儿。

  “与我无关，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乔儿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算是他的师父一直在那里盯着她看，同样也已是奄奄一息，却也没有让她的心境有任何变化。

  “洪盘界王会死，你也会，我们都会死，但是我和你会一直与林阳在一起。”乔儿说道。

  “那岂不是我们都要死？”安雅没好气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我们都要死。”乔儿说。

  林阳站在原地，已经麻木了，太多人在他的面前死去，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神，却像一只蚂蚁一般被别人碾死，然后作为养料递给他这个填鸭，他不知道这些人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他一直是很迷茫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阻止这个人，无论能否成功。

  洪盘界王不会胜，林阳清楚地知道，他已经看得见洪盘界王的极限，却仍旧看不见那个人的极限。

  童小月早已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的镇静已经被那先前一个个被随手抹杀的主神给击得粉碎，她现在连呼吸都在颤抖着了！
  此时此刻，林阳可没有太多心思去管童小月了，他的大脑也很乱。

  “咔擦！”突然间，一道脆响出现，世界出现了一道裂缝，这二人的战斗竟然只持续了这样短暂的时间，究竟是谁获胜了？！

  其实所有人心中都大概有个预估，只是还是有所期待，希望有奇迹出现。

  出人意料的是，年轻人站在那里，洪盘界王也依旧如是，甚至双方都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就好像一开始，两个人站在那里一般。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年轻人开口，听起来很轻松。

  “你却弱了。”洪盘界王说。

  “那又如何？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年轻人说。

  “但我总可以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

  “我的力量可以全部送给林阳。”

  “那改变不了他的结局！”

  “当然，我不过是想让自己有一份参与感而已。”

  “呵！”年轻人冷笑一声，身形竟就此消散了，似乎带着一丝执念，迟迟不肯散去。

  洪盘界王转过头，看向林阳，他笑了起来，像是慈祥的爷爷终于见到久盼未归的孙子。

  “我也快要死了。”这确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很凄凉，也很无力。

  “嗯。”出奇的，林阳没有设么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点头。

  “我的力量都给你。”老头又说。

  “嗯。”林阳又点头。

  “你身上有太多主神的力量，若是再接受了我的力量，这座世界就会排斥你，甚至因为这股力量而让这个世界破碎。”洪盘界王说道。

  星衍主神在一旁苦笑，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知道。

  “林阳，希望你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星衍’二字，也希望这星衍二字，可以保佑你。”说完，星衍主神便一点权杖，随着一道恐怖波动，他便再也握不住那象征主神之力的权杖了。

  “主神！”林阳不敢乱动，此时此刻的主神的身体已经如飘摇的浮萍，随时都会破碎。

  “带着这股力量，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星衍主神颓然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

  林阳突然觉得自己强大了许多，这种强大是可见的，比之之前五个主神神格的力量只多不少，是因为他本是星衍神界之人吗？

  洪盘界王很满意，笑道：“现在应该不会排斥你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蛮好。”林阳说。

  可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不说，也同样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的你其实与我差不多少，当然比全盛时期的我可能会差些，但是你我的力量叠加到一起去，绝对足够你去到该去的地方了！”洪盘界王说道。

  “可”林阳看着四周，狼狈而萧条，还充满血腥，到处都是死人，他甚至可以看见这些主神面上霞光下的那一张张麻木而略显恐惧的脸。

  “所有人都可以活着，不好么？”洪盘界王问道。

  “听起来不错。”林阳答道。

  洪盘界王还是死了，连尸身都没有留下，同那个年轻人一样，化为青烟消散了。

  两行清泪自林阳的眼角落下，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看见了许多东西。

  然后他便瞎了。

  林阳捂着眼睛，痛苦地哀嚎着，指缝间流淌的依旧是清亮的泪，但他的眼睛却疼痛难忍。

  童小月上前去想要查看，却令林阳更加痛苦，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于是她只得远远退去了。

  再然后，林阳的手臂也消失了，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比洪盘界王还要可怕，他的头抵在膝盖上，本来挡在上面的胳膊却不见了，两袖空空，无风自动。

  庞大而恐怖的气息从林阳的身上爆发，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此时的恐怖，就像面对着千百万头身长万米的传说凶兽，渺小如人类只能自觉如沙子般渺小，那等须弥窥视浩瀚的恐惧若非亲身经历绝无人能懂。

  连太白主神都面露惊骇，更别提其他那些尚还幸存的主神，童小月将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星衍主神护在身边，好让他不至于背着恐怖的力量碾压致死，但其实童小月也只是瞬间就顶不住了，七窍流血。

  乔儿竟然动了，她的脸上并没有覆着那一层象征着主神光辉的霞光，却真真切切地可以直面这令所有人都恐惧的力量。

  她走到林阳的身边，捧起他的脸，道：“你必会经历这一切，承受足够的痛苦，才能承受这双眼。”然后她便抬起林阳的下巴，低下头，眉心与林阳相碰。

  乔儿消失了，变成了一缕白色的光，那光比之大日更加强烈无数倍，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在这样的仪式前，是不允许有生灵直视的。

  狂风平息，光也散了，死寂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那个女化成了一双可以看透世间大河的眼，化成了可以改写因果撰写历史与未来的眼。

  林阳的双臂还是空的，但眼睛却睁开了，流光溢彩，里面有无数个纪元流转，没有人胆敢直视他的双眼，因为那样就会在一瞬间被吸光生命，化为比某些神界更加古老的飞灰。

  安雅也动了。

  太白主神死了，在死之前他将太白主神的所有力量都继承给了安雅，继承，就是全部，所以现在安雅，就是太白主神。

  太上主神也没想要活，事实上恐怕也是活不太久，他也自知回不去太上神界了，于是便干脆把自身的东西也都送给了安雅，可惜她已经不能继承太上神界的主神之位。

  太白太上两位主神——本是兄弟！
  现在安雅的身上带着宇宙间最强的两位主神的力量向林阳走去。

  此时的林阳恐怕已经不能叫做林阳，他的眼里含着千万亿个纪元，每一瞬间都有一个纪元从他的眼中闪过，他的嘴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黑洞，怕是一张一合间，便有一方宇宙覆灭了，还有他的发，每一丝都是一条银河，就算是依托千万个星辰都游刃有余，他的耳已听不见凡尘的声音，只有宇宙在他的身边呼吸！

  安雅，如何是林阳的对手？
  只是安雅却没有带着怒或者恨，很平静，走到林阳的面前，背后一轮皓月闪现，声音轻柔而空灵，道：“我竟也能想起些东西。”说完，竟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不知多少纪元了。

  林阳没有说话，他不敢，若此时他开口，这座星衍神界就马上因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因果而破碎成尘埃，在这座神殿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在蜷缩着，满脸泪痕.
  安雅抱上了林阳的躯干，融进了他的身体，于是林阳就长出了两条胳膊。

  这股力量太过浩瀚，恐怕弹指间，便有数不清的星辰覆灭。

  林阳不敢动了。

  不敢前行、不敢抬手、不敢呼吸、更不敢直视某个角落蜷缩的姑娘。

  有泪珠如雨滴落在地上，林阳知道，可惜听不到。

  那姑娘说了许多的话，林阳同样知道，可惜也听不到。

  那姑娘或许是想要过来抱抱林阳，一条胳膊却在靠近林阳的时候化为尘埃了。

  林阳不敢落泪，因为那样便是一场洪水，恐怕要淹没几百个星辰，他很痛苦。

  有能力的时候痛苦，没有能力的时候同样是痛苦，痛苦比之痛苦不轻不重，那要这么大的能力做什么？
  此时的林阳就像是一团火，有个姑娘便像是不知死活的飞蛾.她终是化为了尘埃，连一滴泪珠都没有机会落在地上。

  林阳终于觉得自己拾起了什么——那是他不知何时便丢弃了的愤怒、或许是因为恐惧而丢弃的愤怒！
  于是他抬起头来，任由这星衍神界化为飞灰，就算这宇宙化为飞灰又有何妨？！

  他来到了一个人的面前，这个人自称叫做孤寂。

  “我等了太久了。”孤寂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林阳却能听见。

  林阳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很愤怒，愤怒令他想要杀死对面的人，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叫孤寂的东西有比被杀死更痛苦更害怕的事情。

  “杀死我，我不还手！”孤寂说道。

  林阳仍旧无动于衷，手中不知何时拔出的剑却紧握了。

  “你还在等什么？我苦苦追寻你不知多少纪元，只要杀死我，你便是这宇宙之主！”

  “可你痛恨这个称呼。”

  “不不不，我怎会痛恨它？”孤寂的面容从扭曲突然变成亲切的柔和，甚至还带上一些幸福，若不是那惨白的面容透出阴森，林阳恐怕会认为他是真的幸福。

  “你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林阳说。

  孤寂停滞了瞬间，表情又狰狞了，他扑向林阳，不断地下杀手，却每一招都留出一线，他怕杀死林阳。

  “痛苦吗？”林阳一边躲避，一边平静地问，他当然看得出对方的心思，那可是他的眼睛。

  “这宝座就像那炮烙的铁柱，我无时无刻不是如坐针毡，也无时无刻不是痛苦万分！”孤寂的声音很凄厉，有眼泪流了出来，落入银河中，银河便泛滥了，吞没了无数个星辰。

  “世界到处都是痛苦的，你是，我也是，而你的希望凌驾于我的痛苦，此时此刻对我来说，让你痛苦我才是快乐，而非杀死你。”

  “只要杀了我，你就是宇宙的主宰，你失去的东西都可以亲手拿回来！若你喜欢你可以创造无数个，每天换一个可以让你用上无数个纪元！”孤寂的声音有些焦急，他已经不得沉稳，现在所面对的是他耗尽心血所追寻的东西。

  “那你为何会痛苦？”林阳问。

  孤寂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想想又坐回了王座。

  “我的眼睛给了你，我已看不见未来，我的双手也给了你，我已拿不起这片宇宙，我这躯干和双腿尚留存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将它们也舍弃，不然又会长出新的。”孤寂说着与林阳问题毫不相关的话，他就坐在王座上，手臂和眼睛却都渐渐消散了，化为空洞，“这是你躲不过的宿命，既已来到这里，你便回不去了！要么杀死我，要么与我共生！”孤寂的表情很疯狂，他就是一个不顾死活的亡命之徒！

  林阳睁开眼，却只能见一片虚无，虚无之上，却还有一双冰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