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赵知县三战营盘岭
2022-11-29 作者: 葫芦生
赵大人急问道:“有何妙策,快说来大家参详。”
“草民儿时十分顽皮,随父辈在街市商号时,偏不信花子洞闹鬼传言,与一班孩童经常跑去玩耍,但长辈们怕沾上晦气,因此看管得紧,娃儿们只好另想办法,一来二去发现花子洞旁悬崖间有条小径,可以借助绳索攀援而上,相信赵小六等本地娃儿多半知晓。”
赵源生点点头:“晏先生请继续说。”
“赵大人没上过云盘岭,可能有所不知,但殷兄弟与冯世侄应是知道的,花子洞洞口上方有块门楣石……”
冯应虎接话道:“在下儿时也去过的,那方巨石长两三丈,宽有丈余,厚五六尺,如同天外飞来之物,看似摇摇欲坠,却千百年屹立在洞口上方,当真奇巧无比。”
赵源生眼睛一亮,把眼看向晏震乾。
“冯世侄果然是有心之人。那方巨石,若有数人合力,定可推翻落下。”晏震乾说罢,再对赵大人说道:“故而草民建议,元宵之夜殷兄弟找个由头,在花子洞里摆上几桌,将云盘岭上各哨卡关隘头领请去喝酒,若能将匪首覃佳耀叔侄一并请到,那更是再好不过。草民与冯世侄各带一小队护院,二更时分由赵小六接引从秘道上山,冯世侄去山顶大营放火为号,草民则在花子洞顶将那块门楣石推下,封住花子洞口,再以火药包裹抛下引爆,双管齐下,定叫洞中无一人脱逃。看到山顶火起,赵大人官军随即攻山。那时,各营各寨群龙无首,云盘岭岂不是垂手可得?”
“好毒辣的计策!”殷正轩听得心惊肉跳,又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觉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赵源生则喜出望外,大笑道:“哈哈……此计大妙。殷头领,此中关键就得靠你了。”
见殷正轩低着头沉默不语,似是有所顾忌,赵大人脸色微变,紧盯着殷正轩,说道:“团练长一职位低却权重,不知多少人眼巴巴看着,没有几分功劳怎可服众?你若不愿参与,便趁早说出来,本县自会另想办法,不过是多费点周折,云盘岭照破不误。”
“愿意,愿意。适才草民是在思索,如何能够引诱得众人去花子洞。”殷正轩见赵大人面有怒意,急忙答道。
“时间还早,借何理由大可慢慢思索。”赵大人不待殷正轩答话,对众人说道:“如此,全部计划便已圆满了。正月十五,本县为各位在云盘岭上庆功。”
回到白果坝,连夜将钱、候、蒯三位把总召到大营。
赵源生兴奋不已,说道:“好叫三位把总兄弟得知,本县今日外出一趟,虽是顶风冒雪却不虚此行,大破云盘岭指日可待。”
众人说道:“赵大人想必是成竹在胸,愿闻其详。”
赵源生忍不住将前几日晏震乾来白果坝献计,今日去晏家坦赴约,策反殷正轩,商定破敌之策等,详细说了一遍。
三位把总听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明日便是元宵,一举剿灭白莲教匪,立下大功不说,还能尽早离开这苦寒之地。当下几人起身抱拳说道:“大人运筹帷幄,兄弟们佩服之至,此一役能全歼覃佳耀叔侄,赵大人必定名震朝野,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哈哈……此言差矣,若能一举攻破云盘岭,乃是在座三位兄弟齐心协力所为,赵某岂敢独自居功?定当据实上奏,论功行赏,替各位争得个锦绣前程。”赵源生谦逊一阵,再说道:“自今日起,三处营地除了哨卡警戒以外,不再派出兵勇活动,给教匪造成咱们无所作为,只能等候开春大批援军进山之假象。”
三位把总依计而行,偃旗息鼓,兵勇衙役每日在营中取暖吃喝,一时间与营盘岭上相安无事,顺顺当当过了大年。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赵源生下令军营内外灯笼高悬,披红挂彩,入夜后还在营前燃起几堆篝火,兵勇衙役来来往往,一派节日气象。
天黑之后,五里三乡毛狗棚先后燃起,蒯把总趁乱暗中领兵出发,先期抵近柳木坦。稍晚一些,赵知县与钱把总、候把总各率本部官军,密至营盘岭北侧匿伏。
晏震乾持赵知县剑坠,就近调度可靠的乡绅大户,连同冯、晏两家护院,由晏松和冯应彪指挥,暗伏在石斗坪侧面山林,自己则与冯应虎各领十余精干家丁,在赵小六接应下,悄无声息潜入云盘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花子洞和山顶大营消息。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云盘岭前山下,官军趴在雪窝里,冻得鼻青嘴乌,但行前已有严令,又见赵知县、钱把总也同样趴在雪地,大半个时辰过去,兵勇衙役谁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其实,赵源生知道殷正轩在白莲军中地位,对他能否将一众头领骗进花子洞一网打尽,并未抱太大希望。但若万一事情办成,那将对今晚的战局又增添了几分胜算,况且多等一刻夜深一刻,教匪防御也会再松一刻,便沉住气不急不躁,安心等待。
将近三更,高处山尖瞭望哨发现,云盘岭大营后火光一闪,跟着又有两三处闪亮,几处火势渐渐成型,窜出人把高的火苗。瞭望哨急将一枚烟花点燃,射向空中。
看见后方山顶焰火,又隐约见到营盘岭上空乍现红光,赵源生与钱万通对望一眼,从雪地里一跳起身,拔出精钢游龙剑,指向云盘岭喝道:“众军听令,教匪大营已毁,冲啊……”
那边侯把总见状,也起身拔剑,驱动人马一齐攻山。
瞬时间云盘岭北侧,千余官兵漫山遍野,呐喊着向山上冲去。
此时,白连军数十名头领在花子洞赴宴,关隘哨卡只有几名小头目,互不统属,官军突然攻山,多数教勇是在睡梦中惊醒,仓促迎战,完全没有章法,一时大乱。
突然,花子洞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赵源生大喜过望,立刻高喊道:“匪首覃佳耀和大小头领已全部葬身花子洞中,杀敌立功之时到了。”官军愈发士气大振,不到一盏茶工夫,守关教勇死伤大半,余众不是满山林乱钻,便是一溜烟往山顶逃去,云盘岭北侧数处关卡已破,官军乘势向山顶杀去……
营盘岭白莲军山顶大营。
晚间元宵宴散已是初更,送走各路头领,又有殷正轩相请,去花子洞品尝白糜子,覃佳耀忧心忡忡兴致不高,更不知是计,便要副元帅林之华与总教头张正潮前去。
独自伫立在大营前出神,山下毛狗棚灰烬里偶尔窜出一串火星,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与大地积雪辉映,群山显得出奇宁静,片片雪花落在脸上,覃佳耀浑然不觉。
去年元宵在黄柏山,天运大军正是兵强马壮,此前凤鹤山有些损失,晓峰垭一战已尽雪前耻。虽然也正值大兵压境,但众兄弟同仇敌忾,依然斗志高昂。然而,这一年来,不断有身边兄弟离去,覃世辉、青护法、武魁、张罗汉、王英、齐莺儿,还有不知多少位先锋、提巡战死沙场。数万大军,不是阵亡便是被打散,现如今,只有这两千人的队伍被压缩在营盘岭上,一个冬天缺衣少粮,勒紧裤带艰难度日……想到这些,心中一阵隐隐作痛。
年前张大贵派出多拨兄弟,沿青龙河、支锁河一线到金果坪探路,但大多无功而返,唯有王小四带回了线路草图,果然是山高谷深十分难行,几条猎户药农走出的小道,在悬崖峭壁间九转回肠般忽上忽下,冰雪覆盖中大队人马绝难过去。与营中几位头领商量,只能暂时作罢,等到冰雪稍融时再行动。看这阴沉沉的天,不知何时才会放晴,即便是顺利东去北上,前景又将如何?
覃家耀突然感觉身心俱疲,摇摇头一声轻叹,转身回营。
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辗转反侧个把时辰,才迷迷糊糊睡着。
突然,一阵“噼噼啪啪”轻响入耳,听声音好似就在营后,不觉诧异,难道这时候还有人烧毛狗棚?正待喊人询问,已有人在门外急呼:“大元帅,大元帅!”
那是卫队长覃声柱的声音,不待覃佳耀回应,直闯了进来:“大元帅快起来,大事不好,大营着火了。”
这时间,大营前后铜盆铜锣乱响,呼喊声大起:“救火啊,救火……”
覃佳耀大惊失色,伸手抄起九环泼风刀,喝问道:“好端端的大营怎会着火?”
“火点不止一处,应是有人放火。”覃声柱答道,见火苗已经窜进门窗,屋内浓烟滚滚,赶紧从床边抓起衣服,推着覃佳耀往前面跑。
才奔出大堂,便听见北侧山下传来密集火铳声、呐喊声,“轰……”花子洞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覃佳耀心中暗道“不好。”急命覃声柱传令:“火速派人传令,各关卡隘口严防死守,擅自逃离者杀无赦。再去花子洞探听情况,请副元帅与总教头速回大营。”
覃声柱急派数名救火的护卫出去传令,自己则守在覃佳耀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火光中,一名教勇自北坡飞奔上来,哭喊道:“大元帅,官军突然发起攻击,我营的先锋头领却不在寨里,兄弟们各自为阵,无人指挥抵抗,现已死伤过半,只怕是守不住了。”
覃佳耀怒喝道:“你们头领呢?”
“四处都找不到,听说是被花子洞殷头领请去喝酒了。”教勇答道。
紧接着,又有数处关隘教勇来报,均是群龙无首无人指挥。
覃佳耀心中一沉,山上山下这么大动静,林师弟、总教头和各营头领居然不回阵前,莫不是另有原因?
不及细想,猛喝道:“不要救火了,全部兄弟紧急集合,随本帅下山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