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天悟

  第382章 天悟
  他是那样的高大，站在巷口，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谁？”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妖族少年们也都不是傻的，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不然他们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人？

  幽珏眼眸阴暗，低低地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人族少女，低声喃喃道：“已经够了，你们既然打过了他们，也应该收手了。”

  “你凭什么来管我们？”其中一个少年很是不满幽珏说话的口气，这个人还真是不自量力，以为他的修为高就可以肆无忌惮吗？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被无数的妖族追杀吗？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总是让人感觉良好的，但是这样的感觉一旦持久，就会让人感到说不出来的空虚寂寞。当一个人太久没有对手，或者说没有人敢和你动手的时候，人就会感到说不出来的空虚寂寞。

  他不由得想着那个神秘的老者所说的关于仙神复活的事情，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么距离那些仙神复活的时间也不过只剩下区区三四十年的年月了，这样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极其短暂的，甚至他只有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修炼一下，待到出来的时候说不定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

  从前的人生，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简单，但是到了后来却又是那样的充满了未知和激烈。未知的是他对于未来的茫然，激烈的是他不停徘徊的内心。他似乎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的道路虽然曲折却还是沿着既定的方向缓缓地向前走去。

  但是如今一想，东中大战一起，天下生灵涂炭，他胜利了，但是东州的一切却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或许唯一改变的就是人族妖族的地位吧？只是，现在的景象是他想要的吗？

  看到那少女凄楚无助地模样，他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尽管他的身上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人族血脉，但是那种深入灵魂深处的认同感却不是真的那样容易让人舍弃的。

  “放过她吧，你们走吧。”他轻轻地吐出这么句话，然后一眨不眨地走到那人族少女的面前。

  那妖族少年的头领看到幽珏的脸，不由得一愣，“前辈？”

  “以后专心修炼，不要欺负良善了。”幽珏轻轻一叹，看那少年的眼中充满了悲悯，毕竟，再怎么说这少年也是自己的同族。他们都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爱恨憎恶都轻易表现在脸上，让你根本就恨不上来。

  只是幽珏知道这些少年要是不好好安置，将来说不定会变为为祸一方的祸害。

  “你们想不想去宗门修炼？”幽珏轻声地说道，语气温和，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者。

  那妖族少年抬眼看了看幽珏，只见他眼中满是温和之色，不由得轻轻点头，说道：“我们倒是想去，只是母亲孤苦在家，无人照料……”他说话的样子有些忸怩，像是一个害羞的孩子。

  幽珏笑了笑，“你可以不时回家看看你的母亲。”他看着那些妖族少年，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哪知那少年只是微微摇头，说道：“前辈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母亲离不开小子的照料，只能辜负前辈的好意了。”

  幽珏见他进退有据，谈吐不凡，想来家教不错，不由得点头说道：“看来你母亲……”他说着，微微一笑，然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看向那个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女，不由得温声道：“小姑娘，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你是……跟他们一伙的？”刚才，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听到幽珏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害怕了。

  幽珏微微摇头，温和一笑，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然后看向东倒西歪的小伙伴们，微微摇头，说：“我不跟你走。”

  “你这小妮子还真是奇怪，刚才还说要我救你，现在又不要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那些小伙伴们，不由得微微摇头，看来刚才的那些小妖们也只是说说罢了，并没有真的将这些小家伙们废掉，只是因为过于疼痛，所以才晕厥了过去。

  “他们没事，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只是要多多休息才好。”他说话的同时，只听一声虚弱的低呼微微传来。那女孩闻声立马跑到那呼痛的少年身边，将他扶起道：“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少年强忍着身上的痛楚，问那女孩儿道：“小玉，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是这个前辈救了我。”她一指幽珏，面带感激地说道。

  那少年微微抬头，看到幽珏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个他此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俊美男子，一身幽冷的气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有些遥远，又有些亲近。并不会觉得他真的那样冰冷，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给人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那少年冲幽珏点了点头，就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扯动到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哥，你怎么样了？”女孩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少年轻轻摇头，不过再看到那些妖族少年的时候不由得一愣，眼神中露出一股厌恶和憎恨，他眼神深处的仇恨是那样的让人难以接受，你甚至会觉得那样的仇恨似乎像海那样幽深。

  “你们还不快走。”幽珏偏头对妖族少年们说了一声，那些妖族少年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们的头子却喝止住了他们，微微冲幽珏拱了拱手，然后退出了小巷。

  “你是妖？”那少年眼中的憎恶更甚，突然一改刚才的温煦，冷冷说道：“我们不需要你的可怜，你走吧。”

  幽珏却是呵呵一笑，说道：“没想到这年头恩将仇报的人不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说着，微微摇头，就往小巷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像是在轻叹一般，说道：“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

  那人族兄妹听到这样的话突然觉得有些赧然，是啊，人家救了自己，而他们却对人家恶语相向，只是再向那巷口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空空荡荡的巷口，阳光折射在湿漉漉的地面，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忧郁迷离。

  ……

  ……

  “前辈，您为何要我们放过那些人？”幽珏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那些妖族少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明明幽珏在慢慢地走着，但是那些少年却是在不停地向前奔跑着，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如注。

  闻言，幽珏微微停下了脚步，像是在轻叹，那轻叹之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悲意，“得饶人处且饶人，总要给别人一条活路，凡事不要太过头，终究算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一个少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那他们欠我们的血债就这样算了不成？”

  幽珏闻言一怔，说道：“他们原来也是不想的，难道我们就不欠他们血债了吗？”

  少年闻言，似懂非懂，但是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样刚才那样高昂，一个个低着头似乎是在想着他的话。

  “你们还不回家吗？”他突然说道。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纷纷做鸟兽状，散开了。

  幽珏微微一笑，看着行人越来越少的街道，在黄昏之中突然带来些冷意。他感到有些凉意，微微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情景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是怎么的，明明周围的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他却感觉原来的一切在不经意之间发生了他说不知道的变化，他睁开眼睛，很是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去到了将来，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冷冷清清的，似乎一切在他的面前有些不同了，又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街道上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有一种当初进入幽水城时候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陌生，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一个人。当一切的喧闹远去的时候，那种那种难以说的孤寂是那样的让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才好，甚至渐渐的他会忘记自己。

  偏头一看，右边的一个巷子正是刚才的那个巷子，似乎在细微之处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是幽珏还是认出那个地方就是自己刚刚呆过的地方。只是巷子似乎更加敞亮了，他一眼看到巷子的尽头，但是早就没有了刚才一场战斗后的痕迹，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也没有怎么在意，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突然在经过一扇敞开的大门的时候愣住了，大门口并没有，顺着大门看去，一个扎着稚童髻的三四岁的孩童正在和小丫鬟嬉闹。他的面上是那样的纯真，是那样的不谙世事，充满了欢乐。

  幽珏轻轻一笑，正要离开，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娘？

  他看着那个稚童被一个温婉的女子牵着小手离开了，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不！
  那不是娘亲，娘亲去世已经那么多年了，她怎么可能？

  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脚下已经不由得自主的跟了上去。

  空空荡荡的府里人似乎并不多，来来回回都没有看到人。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但是他还是很熟悉，兜兜转转就来到了后院。

  “小逸快下来，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不高的树上，一个孩童很是得意地趴在上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

  下面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很是紧张地看着上面的孩童，焦急地叫道。

  幽珏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树上的孩童，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娘……”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在叫出声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做？

  正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女子却像是丝毫感觉都没有一样，眼睛突然亮了，朝着远处招手：“恒涛，你快过来，小逸他爬到树上去了！”

  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走了过来。

  尽管他眉宇之间很是年轻，但是幽珏在触及到那张脸的时候，他突然心里一缩，那不正是年轻时候的季恒涛吗？

  他正呆呆的，还没有来得及躲藏的时候季恒涛已经走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避，但是季恒涛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径直走到那女子的身边，看了一眼树上的孩子，呵呵一笑纵身一跃便落到树上。

  树干微微一动，晃得那小孩差点从上面掉下来，不过季恒涛轻轻一捞就将那小子捞在了手里，那小子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咯咯地笑着。

  “这小子，胆子不错嘛！”季恒涛哈哈一笑，将儿子搂在怀里，父子两个坐在树上，微微暖风吹在脸上，是说不出来的温馨暖意。

  这样的景象幽珏是没有半点印象的，不过他不是笨人，稍稍猜测便大概猜测到了自己是回到了过去。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他默然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那是真的吗？可是他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基本上还没有记忆，只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暖意。

  时间似乎流逝地很慢，慢慢地春去秋来，树叶绿了又黄了。

  “父亲大人，他们怎么可能是妖怪？小逸，小逸你是知道他的，他最喜欢您了……”年轻男子带着哭腔倒在地上，对着上座上的老人痛哭流涕。

  一个老妇人也是通红了眼，幽幽叹气说道：“涛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他们娘俩就是妖，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你想过咱们季家，想过定远侯府的将来吗？”

  “不错，你母亲说的不错，他们娘俩要是不死，会遗祸无穷的啊！老人哼哼了两声，说到这里，却是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才好。

  “父亲，我保证，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不会让旁人知道的。”季恒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只要咱们谁也不说，还会有谁知道？”

  “这……”那老妇人眼见自己的儿子可怜的样子，不由得也是心头一软，不由得有些迟疑。

  “不行！”

  “老爷，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老妇人轻轻说道。

  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要是想要保住他们，从此以后，就不要再管他们娘俩的死活，我会把他们送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只要你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认他们，就算他们出现在你面前也要说你不认识。否则……”老头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我答应，从今以后我、我与他们再无瓜葛，就算是他们出现在我面前，我也绝不相认！”说完这些，季恒涛像是没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去了全身的力量一般。

  火光冲天，季恒涛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的火把，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逃？父亲他已经答应……”

  ……

  ……

  湿漉漉的牢房之中，沉闷的脚步声闷闷地响起，在这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地清晰。

  在尽头的那间牢房，一个身着囚服，衣衫褴褛的男子猛然抬头，但是散乱的头发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看到那是一个人，但是并不确定是谁，“你是来报仇的吗？”

  “呵呵呵。”低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如魔音一般响起，在季恒涛听来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你？”

  “我？”那黑衣人邪魅地一笑，声音猛然变成了一个老妪一般的声响，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是谁？你的妻子？还是你的孩子？”

  “那你是？”

  “毒心圣手，也是嬴婆。”

  “毒心圣手？嬴婆？”他呆呆地念叨着，突然一愣说道：“你是妖？”

  “曾经是人，后来是妖。”嬴婆嗤嗤一笑，道：“你要等的人来不了了，你的妻子，不对，我是说你的原配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去世了，她是被你害死的。”

  “她死了？怎么会？”季恒涛喃喃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如果不是你诱惑她，她又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她怎么可能会死？”嬴婆似乎有些激动，恶狠狠地骂道：“我早就说过了，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她不听，偏偏迷恋你，以至于她有家不能回，好好的身子也破败了，最后竟然早早身死。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吗？”季恒涛还是呆呆愣愣的。

  “当然是你的错！”嬴婆凶恶地一把抓住季恒涛的头发恨恨道，“像你这样的人早就应该死了，今天，我就是来代她报仇的！”

  季恒涛突然闭上了眼睛，语气中什么波动都没有，淡淡地说道：“你动手吧。”

  在一旁看着的幽珏突然心中一阵绞痛，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住手，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季恒涛还是咽气了。

  只是嬴婆在他的耳边突然说了句话，“那个人就是你的儿子。”

  季恒涛笑了，笑得释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