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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契婚玩家手册之青梅

2022-10-19 作者: 三分钟小姐等
  第381章 契婚玩家手册之青梅

  舒韵从市公安局下了班,拎着从京天红买回来的油炸糕,来到洛家门口。油炸糕的热气隔着袋子散发出来,带着诱人的甜香。

  市局门口新开了家京天红门店,舒韵想着洛奶奶好这一口,特意排队买了送过来。

  “……你别怪你爸和你发脾气,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往寡妇家里跑,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洛家住一楼,洛奶奶的苦口婆心在楼门口窗边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对你师父有感情,他没了你一直接受不了……可报恩也不是这样报法,整天去他家忙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人家孩子当后爹……”

  “当后爹怎么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行。”洛岩的声音就在门边,一贯地懒散,带着点儿不羁味道。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你想气死我是吧……”洛奶奶终于压不住火气,什么东西扔到门板上,“咣”的一声响。

  洛岩飞快开门闪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拖鞋。

  舒韵没反应过来,被他撞个满怀,纸袋被撞到地上,油炸糕撒了一地。

  肩膀生疼,舒韵下意识捂了一下。

  洛岩皱着眉瞥她一眼,一边弯腰去检,一边没好气地嘀咕一句:“静悄悄站门口干嘛?什么时候还学会听壁角了。”

  “我什么都没听,”舒韵放开肩膀,蹲下来把油炸糕捡到纸袋里,“你别管了,有油。”

  她一直这样,一板一眼,不急不恼,平静到有点儿冷淡的样子。

  “韵韵来了!哎呦这是给奶奶买的?瞧瞧可惜了!”洛奶奶打开门,看到舒韵顿时眉开眼笑,油炸糕掉了,她心疼得啧啧有声,少不得又骂了洛岩几句。

  “我明天再给您买,就在单位附近。”舒韵把袋子放在门边,温温笑着,将奶奶顺势迎进了门里。

  她把外面的铁门关上了,看也没看站在门口的洛岩一眼。

  洛岩站了一会儿,耸耸肩膀走了。

  师父李栋入职晚,没赶上所里分房子,住在警官大院两条街外的小区。

  洛岩扫了辆单车,刚骑到李家楼下,就见莫雨楠怀里抱着老二糖豆、手里拉着老大米豆,从单元门里匆匆走出来。

  “楠姐,你们这是去哪儿?”自从一年前师父去世,洛岩就改了口。

  莫雨楠看到他,松一口气:“小洛你来得正好,你陪米豆在家待一会儿,糖豆发烧,我带她去医院验个血。”

  洛岩拉着米豆,看着她跨上电动自行车,把糖豆安置在前座。

  他有点不放心:“我陪你去吧?你抱着孩子,挂号缴费怎么弄?”

  莫宇楠拧了车把开出去:“不用,你帮我在家陪米豆就帮我大忙了!”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不见影。

  米豆已经吃过晚饭,洛岩陪着他在客厅看绘本。米豆叫他“洛岩哥哥”,洛岩拍他后脑勺:“说多少遍了,叫‘叔叔’。”

  米豆摇摇头:“我妈说不能乱了辈分。”洛岩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今天拿的几本绘本都讲爸爸。米豆情绪低落下来,把所有有关爸爸的故事默默翻过去。

  洛岩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轻声问:“米豆,你想爸爸么?”

  米豆低着头不说话。

  洛岩沉吟一下,又道:“你想不想……再要个爸爸?”

  米豆摇摇头:“不想。爸爸……没什么用。妈妈说我们家不需要爸爸。”

  洛岩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天都说不出话。

  李栋生前是个工作狂,经常白天晚上连轴转,24小时泡在派出所里,对家里照顾极少。看来莫雨楠和孩子们已经习惯了他的缺席。

  洛岩心脏闷闷的,分不清是为师父难过多一些,还是心疼莫雨楠和孩子们多一些。

  莫雨楠抱着糖豆回来的时候,米豆已经睡了,糖豆在医院里输了液,也在妈妈的怀里睡熟了。

  莫雨楠把她在床上安顿好,从卧室走出来,朝着洛岩笑笑:“这丫头,自从上了幼儿园,感冒就没断过。你还没吃晚饭吧?等我一会儿,下碗面咱们俩吃。”

  洛岩看着她疲惫却爽朗的笑容,知道自己应该谢绝然后离开,却又舍不得放弃和她独处的时间。

  莫雨楠做事麻利,很快两碗热腾腾的葱花鸡蛋面就上桌了。她把筷子递给洛岩:“忙得没时间买菜,对付吃一口。”

  她一向对洛岩不见外,洛岩喜欢她的不见外。

  面条散发着家常香气,客厅里灯光暖黄,电视机发出低低的背景音,对面的女人鬓发温柔,这一切都让洛岩感到安心,好像“家”这个字眼都一瞬间具体了起来。

  吃完了面,莫雨楠把碗收到厨房去,洛岩站在门口问:“糖豆明天几点去打针?我还过来帮你。”

  “不用了,明天米豆就上学了,我中午带她去就行,”莫雨楠把碗擦干净,“小洛,以后……没事不要再过来了,不方便。”

  她把绝情的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又毫无铺垫。

  洛岩像被当头给了一棒,呆愣了片刻,本能地辩驳:“怎么、怎么就不方便了?楠姐,是不是谁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们……”

  莫雨楠看了他一眼,无奈而包容地,像对待任性的孩子:“不用别人说什么,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不管是报恩还是同情,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接受。

  “我不想和你讲大道理,也不想黏黏糊糊地拉扯,所以,别再来了。”

  “我不是……我不是报恩,也不是同情,”洛岩跟着她走进客厅,“楠姐,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我就喜欢来你们家……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也最温柔的女人,可你越是坚强我就越想照顾你,我……”

  莫雨楠转过身,洛岩站住脚,定定望着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莫雨楠平静地注视着他,用一个36岁女人洞悉而带笑的眼神:“洛岩,你并不了解我。我不坚强,也不温柔。”

  她打断洛岩的张口欲言:“即便我是这样,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能,是不想。

  洛岩呆呆望着她,目光里染上受伤的意味。

  莫雨楠拉开门,温和道:“回去吧,很晚了。”

  洛岩一路走回家,沮丧地坐在楼下花园的石头上。

  舒韵正绕着小区花园夜跑,黑色运动装愈发显得她腿长腰细,黑色发带、荧光耳机,马尾在脑后高高束起。

  她总是这样,看上去文文弱弱不声不响,却又不知哪里总透着一股酷酷的劲儿。

  小区花园很小,跑一圈大概三分钟。洛岩就坐在那儿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跑,两个人都不说话。

  “舒韵,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拒绝喜欢的男人?”终于有一次舒韵跑过的时候,洛岩问出声。

  “不知道。”舒韵答。

  “如果是你呢?”洛岩追问。

  “我不会。”又一圈跑过来,舒韵才言简意赅地回答。

  “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洛岩朝她的背影抻着脖子问。

  没人回答。舒韵直接跑回家去了,头也不回。

  洛岩有阵子没再往莫雨楠家里跑。

  年底的时候,市公安系统搞抗疫期间先进人物表彰,区里给了每个派出所两个优秀民警的名额,特别突出的还会推送到市里去参加评选。

  洛岩所在的桃源里派出所在城中心位置,管辖范围小,平时治安也好,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案子,这种活动一向都是陪跑的。

  洛岩认为师父李栋因为没日没夜组织抗疫,累得过劳死,这种奖项毫无悬念该给他,和李栋一个部门的民警们也都这么认为。

  洛岩早早在办公室和兄弟们说好,等结果出来,就一起去墓地陪师父喝一杯。

  评选结果一出,名额一个给了势头正劲、马上要接任一把手的副所长,一个给了宣传科人脉通天的系统内红人。

  洛岩的驴脾气上来了,去找所长拍桌子。

  所长当年和洛父是老同事,看洛岩如自己的子侄,他很无奈:“这优秀是全所投票评出来的,你找我有什么用?你说李栋是过劳死,他心梗是在家里发病的,给他排班也没过量,你怎么就认定他是累死的?”

  洛岩不敢置信:“曹叔,曹所!别人昧良心,您可不能装糊涂啊,李栋那人您不知道吗?他什么时候按过排班表值班?片区里哪有事儿,群众都直接打他手机!

  “他心梗前在被隔离小区连着忙活了三天两夜,回家睡一觉就走了,这不是过劳死是什么?”

  曹所长摆摆手:“你先听我说完。所里选两个典型出来,是要去区里、市里和兄弟单位竞争的,事迹要鲜明,要说得出。选一个已经去世一年的普通民警上去,没有意义。

  “再说现在舆论环境这么复杂,过劳死这种事情出太多,对我们整个公安系统都没什么好处。”

  洛岩紧皱着眉,一脸的不忿与不耐。

  曹所长疲惫地坐下来,他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已无心多管所里的事情,索性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洛岩啊,你是个仗义的孩子,但仗义有时候并没有用。我其实很后悔当年让李栋带你,他是个好民警,但不是个好榜样。

  “现在你师父用他的死,给你上了最后一课——人不能透支自己,无论是健康、精力还是善良。否则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就是得不偿失。”

  洛岩眼圈红了,他抬手抹一把脸,转身走出去。

  做好的绶带、奖状放在礼堂,洛岩去拿起一套,转身就走。正在布置会场的同事们面面相觑。

  “诶?诶?”工会主席从后面追上来,“洛岩!那都是下午表彰大会上要用的,你拿哪儿去?”

  洛岩站住了,回身环视一圈,又似笑非笑看他:“我拿去烧给我师父,让他高兴高兴。怎么,你有意见?”

  工会主席对他这个混不吝的刺头也有些忌惮,赶紧安抚他:“不是不是,我没意见,我也替李栋委屈,但这是全所选的,你拿走了我怎么……”

  洛岩面无表情往外走:“你没意见就行,没关系,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好在奖状和绶带都有备份,下午的大会倒是没出岔子。但这么一闹,全所都知道了洛岩为师父争优秀的事。

  这次评优不仅是个荣誉称号,还有十万块的购房补助,联系到洛岩和莫雨楠最近的绯闻,会上人多嘴杂,传来传去,渐渐说什么的都有。

  消息很快传到洛父耳朵里,他打电话来把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午洛岩没去会场,带着绶带奖状去师父墓地沉默地喝了一场酒,又去了李家。

  莫雨楠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眼看着到了接两个孩子放学的时间,她急急忙忙拉开楼门,就见喝得醉醺醺的洛岩站在单元门口。

  洛岩看见她,满腔的委屈、愤懑和困惑都好像有了出口,他沉默地一把拥住她,把头埋在她头发里,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楠姐……”

  莫雨楠艰难地撑住他的重量,她感觉到他汹涌的情绪,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推开。

  上午所里的事她也听说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洛岩一腔真心,就算没有男女之情,此刻她也无法决绝地推开他。

  两人都没察觉远处急急赶来的人影。

  直到洛奶奶带着哭腔的怒喝传来:“洛岩!”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老太太又气又急又伤心,直往地上瘫,一旁同来的舒韵搀扶着她,一时也失了方寸:“奶奶,奶奶你先起来……”

  洛岩回头一看也慌了,赶紧弯腰去扶老太太,却被奶奶扇了一巴掌。

  “……你鬼迷心窍了你啊,为了她家的事你在单位这么闹!以后你这工作还怎么干?全大院都在看你的笑话……

  “她都多少岁了?还带着两个孩子……”洛奶奶越说越觉得绝望,哭出声来,“……你妈在地下知道你这么浑,都要气得再死一回……”

  洛岩和舒韵一左一右拉奶奶起来,洛岩酒全醒了,脑子一团乱,只想再抽自己两个嘴巴。

  莫雨楠微微前倾着身子,不能上前搀扶,也不能径自离开。

  舒韵抬头看她一眼,满眼歉意和同情。莫雨楠愣了一下,然后也本能地朝舒韵扯一扯嘴角。

  洛奶奶突然挣脱两个人的手,一下子朝莫雨楠跪下去,哭道:“李家嫂子我求你,我老太太求你了,你放过我孙子行不行……他才27,和你比就是个孩子,你高抬贵手放过他,我求求你……”

  正是下班时间,小区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有三三两两的人驻足观望。老太太今天铁了心要把孙子的心思搅黄,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洛岩什么想法都没了,拼命想抱奶奶起来。莫雨楠被堵在门口,纵然问心无愧,也被羞辱得红了眼眶。

  舒韵是唯一还冷静的人:“奶奶您先起来,身体要紧,”她压低了声音,“邻居们都看着呢,闹大了对洛岩不好。”

  她看向洛岩:“洛岩你背奶奶回去,我留下劝劝莫姐。”

  她声音低柔,祖孙两个却同时被安抚了,各自带着信任和托付看她一眼,洛岩背起筋疲力尽的洛奶奶,欲言又止地看了莫雨楠一眼,快步离去。

  舒韵回头,看着莫雨楠笑笑:“该接孩子了吧莫姐?我开了车,顺路送你去吧。”

  时间已经来不及,莫雨楠没推辞,坐到车上。

  一路无话,下车时莫雨楠回头,眼神有些复杂:“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什么。”

  舒韵摇摇头:“没有,”她看着莫雨楠,“我只是……想陪陪你。”

  出于同为女人的理解和心疼,她刚刚就是没办法留下她一个人。

  莫雨楠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就红了眼圈。她说不出话,摆摆手,跳下车去。

  舒韵回到家楼下,停好车,一转身看到洛岩。

  “奶奶没事吧?”舒韵问。

  “嗯,吸了氧睡了。”洛岩垂头丧气的。

  舒韵点点头:“莫姐也没事。我送她去接了孩子……”

  正说着,舒韵电话响了,是莫雨楠。

  “舒韵,刚刚,谢谢你,”莫雨楠笑着,一贯地从容温和,像是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了,“有些话没来得及说,请你帮我转达吧。”

  舒韵看了洛岩一眼,打开了免提。

  “……让洛家奶奶放心,我下个月办完了离职手续,就要回老家去了。父母、哥嫂都在那边,我带着两个孩子,有人照应还是好一些。”

  莫雨楠道了谢,挂断了电话。一句都没有提洛岩。

  舒韵放下电话,看了洛岩一眼。他伸着长腿坐在台阶上,低着头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全都是我的错,对不对?是我害得她这么难堪。她好不容易才调进现在的重点中学……”洛岩的声音又闷又哑,带一丝百年一遇的无助和脆弱。

  舒韵在一边笔直站着,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她一向是个笨嘴拙舌的,洛岩此刻却觉得她的沉默是那么善解人意。

  “……他们俩一直想在BJ有个家,好不容易凑钱买的房子……我还记得师父把米豆的户口落在桃源里时的高兴劲儿……”洛岩有些哽咽,最后几乎发不出声音,“都是我的错……”

  舒韵望着他后颈上黑白分明的发际线,手指动了动,又放下了。

  两人一站一坐地沉默,舒韵想去看看奶奶,刚挪动了一下脚步,被洛岩拉住手腕。

  “舒韵。”他抬头定定看着她。

  舒韵平静地看过来。

  “你帮我个忙,行不行?”洛岩一字一顿地说。

  他没有再往下说。他知道舒韵一定听得懂。

  舒韵望着洛岩。好像从十二岁起,她就没有再这样直视过他了。

  他皱着浓眉,眼圈有一点红。他有一双多么漂亮的黑眼睛。

  舒韵试图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抱歉和愧疚的痕迹,然而他眼里只有无辜,近乎理直气壮。

  原来无辜和无赖,离得这么近。

  舒韵自嘲地笑了一下,轻轻说:“好啊。”

  洛岩和舒韵订婚了。

  洛奶奶和洛父喜出望外,完全不敢探究浑小子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洛岩继母也表达了一番欣慰和喜悦。洛奶奶还特意派了一波喜糖,确保整个警官大院全都知道了。

  舒家父母则明显低调许多,小型订婚宴上,舒父一直面色不虞,甚至要舒母悄悄提醒才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和。

  “别犯倔了,明知道闺女喜欢,何必给她添堵?”舒母捅一捅老伴,无奈地说。

  洛岩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两家住相邻单元,洛父和舒父曾是公安系统的同事,两个孩子也从小一起长大。

  洛岩四五岁时洛母就患癌症去世了,洛父觉得妻子的病是因为家里没钱才没有治好,毅然辞职下海,如今名下的高档足浴连锁店已开遍BJ城。

  洛父再婚生女的时候,洛岩十三岁,正是叛逆期。两父子本来就一个比一个倔,说不了几句话就要杠起来,自从父亲有了新家,隔阂更深。

  好在洛岩有爱他如命的爷爷奶奶一手把他带大。

  洛岩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去世,洛奶奶是他如今最在乎的人,虽嘴上偶尔要讨一讨打,但他对洛奶奶的孝顺和在意,整个大院的人都看在眼里。

  洛岩大学毕业考上刑警,洛父硬是找关系把他从名单上换了下来,两人自此势同水火。

  洛岩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工作都不找,整天在家里没日没夜打游戏,洛父没办法,让步同意他去桃源里派出所当个片警,两人关系才稍稍缓和。

  舒父看着敬酒的洛岩,叹一口气。这孩子虽然倔了点儿,但正直善良,除了对自家女儿不上心,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就让闺女自己去撞一撞南墙吧,反正撞疼了,我们也接得住她。”舒母平静地说。

  终于应付完了这些繁琐流程,洛岩拉着舒韵一起来给莫雨楠送喜糖。她正在把打包好的包裹寄回老家。

  “楠姐,我和舒韵订婚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也不会再有人乱说话,你为什么还要走?”洛岩急急地问。

  莫雨楠正忙着和师傅算运费,糖豆无聊,拉着妈妈的裤子不停哼唧。舒韵拿出一个毛茸茸的钥匙扣,柔声把她哄到一边去玩。

  物流师傅开车走了。

  莫雨楠看了看不远处的舒韵,又看向洛岩,轻轻叹一口气:“真是傻人有傻福。”

  “什么?”洛岩没听懂。

  莫雨楠四下看了看,台阶上有个废弃的大纸壳,她示意一下:“坐。”说完自己坐了下来。

  洛岩有点受宠若惊,赶紧在她身边坐下,他从来没有机会,离她这样近。

  “李栋是不是经常和你们说,我对他多么多么好,多么贤妻良母?多么支持他工作?”莫雨楠沉默一会儿,微微笑着问。

  洛岩望着她没回答,不只是李栋说,他们看到的也是这样。

  “都是假的。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有了糖豆,我们早就离婚了。这三四年来,我写的离婚协议书不下二十份,可他就是不肯签,他总是在所里值班,也是为了逃避我。

  “我讨厌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讨厌他总是打肿脸充胖子,讨厌他因为别人一句虚情假意的感谢就心满意足得意洋洋。

  “讨厌他一回家就万事不管、呼呼大睡,讨厌他总是把别人的事情排在我和孩子前面……”莫雨楠语气平淡,眼里泪光闪烁。

  “他磨掉了我对婚姻的所有热情,又把我活活挂在模范警嫂的牌坊上……我讨厌他,讨厌警察,讨厌男人……”莫雨楠终于流露出激动的情绪,眼泪一颗颗涌出来。

  洛岩震惊得说不出话,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想象,他突然意识到,对于女人,他一无所知。

  莫雨楠静静看向他:“你看到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我。我也不是因为你而离开这里,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当然这些也全都不重要,”她站起身,“重要的是,希望你能尽快看清楚自己。”

  莫雨楠带着糖豆去接哥哥放学,与洛岩和舒韵就此别过。

  洛岩很久都回不了神。

  他的感情是一场虚无的错觉,连倾注感情的对象都并不实际存在。

  他木木地和舒韵一起回到大院,坐在花坛边。

  “你陪我坐一会儿,行不?”洛岩仰头看着舒韵,有点可怜巴巴的。

  舒韵在他身边坐下来,照例没什么话说。

  “楠姐……说她不爱师父,说她讨厌师父,你能相信么?”洛岩皱着眉,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想要寻求一点共鸣。

  舒韵点一点头:“我相信。”

  洛岩有些匪夷所思,憋了半天又问:“那你呢?要是你,会讨厌曾经爱过的男人吗?”

  舒韵垂着眼看地上成行的蚂蚁来来去去:“我不会。”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洛岩问完就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舒韵抬起头望着前方,嘴角弯起来,轻轻点一点头。

  初春的微风将她的发丝拂到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显出几分天然的妩媚。

  洛岩扭头望着她,有些回不过神。记忆中一直内向木讷的小书呆子,竟然显出这样坦然而坚定的神色,让他有些奇怪地自惭形秽,甚至心生向往。

  市局刑警队缺人缺得厉害,向各区分局借调人手,曹所长有心推荐洛岩。他知道洛岩的刑警梦,不忍心看着他窝在桃源里派出所混日子。

  洛岩大喜,曹所长却提醒他要征求洛父的同意,不然他不好交代。洛岩无奈,拉了舒韵去见父亲。

  “爸,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梦想,你要再阻拦,这婚我不结了。”

  当着舒韵的面,这叫什么话。

  洛父恨铁不成钢,连个眼神也不想给自己儿子,对舒韵温声道:“舒韵啊,甭听他放屁,放心,只要我活着,他就当不了什么刑警。

  “新房我和你阿姨都给你们看好了,等你们再处一处,就给你们办婚礼。”

  “谢谢叔叔。但是……”舒韵笑了笑,“我和洛岩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这次机会您不成全,这婚,我们恐怕就不能结了。”

  父子两个都愣了。

  舒韵亭亭站着,笑容和眼神都带着歉意,但还是一贯地一句都不解释。那态度,明摆着就是无条件地站在洛岩同一立场全力帮他争取。

  洛父沉默许久,有些感慨和怀念地叹了一口气,深深看向儿子,眼中有苍老笑意:“好吧。儿孙自有儿孙福,爸……不多管了。”

  两人从洛父家里出来,一起走路回大院。

  直到舒韵家楼下,洛岩才把一句感谢憋出来:“那个,刚刚,谢谢啊。”

  舒韵看他一眼,认真道:“不用谢。”

  她走向单元门,洛岩在后面叫住她:“舒韵。”

  舒韵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洛岩愣愣看她一会儿,挪开眼睛,摸摸鼻子:“没,没事儿。”

  舒韵点点头走进去。

  洛岩在单元门口坐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总有很多很多话想和舒韵说,但又说不出来。可就算没话可说,也想和她呆在一起。

  明明她那么沉默,却好像不用说就能懂他所有的想法,就好像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她认认真真地对待。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让他简直上瘾般地沉迷。

  四月初的时候,洛岩到市局刑警队入职。

  新岗位一切都是新鲜而令人兴奋的,洛岩没日没夜地训练,抓住一切和前辈学习的机会,拼命的劲头很快获得了同事们的认可,开朗仗义的性格,也让他很快和兄弟们打成一片。

  然而让洛岩意外的是,在他眼里总是默默无闻的舒韵,在市局竟然如此受欢迎。

  市局几千警员,不缺漂亮警花。妩媚的、活泼的,各花入个眼。

  而小舒法医总是穿一身规规矩矩的警服或者白大褂,头发一丝不苟盘起来,很少说话,见到人就温温笑一笑,清秀眉眼里弯着柔和笑意,让人好感顿生。

  然而一到工作的时候,则像变了个人,态度自信专业,动作利落干脆,无论是遇上巨人观还是零落的尸块,她都面不改色,第一时间出具详实可靠的验尸报告。

  刑警队的男警员们,对她都有种仰视般的倾慕,无论背后怎么打嘴炮,当面全都期期艾艾不敢靠前。

  五一节全局联欢,刑警队实在没时间排练节目,舒韵被赶鸭子上架,上台弹了首古筝名曲《渔舟唱晚》。她难得放下头发,化了淡妆,还穿了件雅致飘逸的演出服。

  洛岩看直了眼睛,等回过神来,才听见身边的兄弟们狼叫声都破了音。

  演出间歇,队里的新同事杨征热切地凑过来:“岩哥,听说你和舒法医挺熟的?你对她有意思不?要是没有,你帮兄弟牵个线呗?”

  洛岩一愣,脑子里一团乱。台上舒韵正拎起裙摆往下走,像个不小心坠入凡间、努力减小存在感的仙女。

  杨征见洛岩迟疑,赶紧笑:“没事没事,不方便就算了哈……”

  舒韵正巧抬眼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洛岩心慌意乱,胡乱答一句:“方便,没问题。”

  联欢会结束,大家从报告厅出去。杨征兴奋地扯扯洛岩,然后又是拨头发又是拽衣服:“来了来了,岩哥。”

  舒韵迎面走过来,洛岩清清嗓子,目光乱飘:“那什么,舒韵,来认识一下,这是杨征,和我一样从区分局借调来的……”

  身边的杨征紧张得舔嘴唇,不停拿期待的眼神看向他,洛岩只好硬着头皮加一句:“想和你交个朋友。”

  舒韵静静凝视他,一字一句轻轻问:“你说……他想什么?”

  洛岩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无措过,他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打着哈哈:“就是……交个朋友,哈哈,多个朋友多条路,对吧……”

  他实在不太给力,杨征迫不及待自己顶上,朝舒韵笑着伸出手:“你好舒法医,一直听说咱们局有个法医西施,今天终于有幸认识。”

  舒韵还是定定看着洛岩,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转开目光看向杨征,微笑伸手:“你好。”

  当天晚上杨征就请舒韵吃饭,也邀请了洛岩,他当然没去。

  后来有一阵子,舒韵都没有和洛岩一起回过家。队里出警任务重,他们甚至见不到面。

  不过两个星期,洛岩却感觉已过了太久,久到他无法忍受。

  这晚洛岩终于不加班,他在舒家楼下等到十一点,才等到姗姗归来的舒韵。

  舒韵穿了条银色的裹身长裙,黑色披肩有种低调的华丽。

  洛岩腿都蹲麻了,踉跄一下站起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舒韵打开手包找门禁卡,轻描淡写道:“去看了场歌剧。”

  “和杨征?”

  “嗯。”

  洛岩烦躁地耙一把头发,原地转了半圈。

  “不是,这大半夜的,你又穿成这样……你了解他吗你就和他走这么近?”

  舒韵转过头来看着他,淡淡道:“不是你让我和他交朋友的么?”

  “我、我让你交朋友你就交?交朋友得你自己喜欢,你管我说什么干嘛?”洛岩简直气急败坏。

  “我自己喜欢……”舒韵缓缓转身面对他,“那你能和我说说,什么是喜欢么?”

  “喜欢、喜欢就是时时刻刻想着她,满脑子都是她……”洛岩语无伦次,脑中一团乱麻的思路却似乎逐渐清晰。

  “……就是有一点时间都想去见她,去和她在一起……就是觉得和她相比其他人都面目模糊……就是觉得她哪哪儿都好,谁都配不上……”洛岩突然定住,接着抬起眼看向舒韵,如同大梦初醒。

  舒韵的眼神平静温柔,又带一丝无奈的包容。

  洛岩定定望着她,渐渐心跳如鼓,口干舌燥。这段日子他自己不曾正视的,在隐蔽处不断盘根错节的心思,此刻终于得见天日,瞬间枝繁叶茂。

  “舒韵……”他呼吸急促,挪不开视线,不知不觉地,唇齿间每个音节都变得缠绵起来。

  舒韵朝他若有深意地笑笑,退后一步,闪进单元门里。

  第二天晚上,杨征在办公室一边看案卷一边吃盒饭,洛岩提了一打啤酒走进去。二话不说,先连干三罐。

  “兄弟,这酒,算我先向你赔个罪,”洛岩面红耳赤,“我食言了,我也喜欢舒韵,我要追她。我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你打我骂我都行,但对她,我绝不放弃……”

  杨征捧着饭盒瞪着他,然后一口饭喷出来。

  “岩哥合着你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为了不伤情面一直装傻呢!刚认识那天吃饭,舒法医就和我说开了,我没戏,她喜欢你,喜欢了十几年了……”

  洛岩呆了一呆,扔下啤酒罐转身跑出去。

  舒韵正在和重案组的人开会,洛岩冲到门口,朝着舒韵旁若无人地傻笑。

  舒韵吓了一跳,使眼色让他出去等,他完全不管。

  会议已到尾声,一屋子人都哄笑起来,一边打趣一边起身纷纷离开,洛岩咧着嘴走进来,走到舒韵面前,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舒法医在哄笑声中无奈扶额,难得一见地红了脸。

  自此,洛岩和舒韵的情侣关系,终于弄假成真。洛岩曾问过舒韵:“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说?”

  舒韵微微笑,反问:“我为什么要说?”

  洛岩一时答不上来。也对,女孩子总归脸皮薄,他想。

  看到他们的相处模式,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洛岩更像是单恋多年的那个。相比他的喜形于色,舒韵还像从前一样冷静和平淡。

  洛岩偶尔会觉得满腔热情无处安放,会有失落和无措。作为一个不够感性的直男,他很难适应舒韵的这种距离感。

  面对舒韵,他经常会感到一种奇怪的自惭形秽。何况那些犯浑的蠢事,她全都见证过。

  这天两人难得一起休假,到桃源里的大排档吃烧烤。正巧遇上原来派出所里的同事,索性拼桌喝酒。

  烧烤店的老板是副所长的小舅子,在桃源里一向颇为跋扈。因为上次所里评优秀的事,他对洛岩心里有气,看到他们落座,拿了瓶酒笑嘻嘻走过来。

  洛岩一向看他不顺眼,两人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场面话。

  小舅子自来熟地趴到洛岩肩头,皮笑肉不笑道:“要说泡妞儿,还是你洛警官有一手儿,玩腻了小寡妇,又勾搭上大姑娘,真是艳福不浅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到。老同事都知道洛岩的火爆性子,怕出事,赶紧使眼色打哈哈想岔开话题。

  洛岩的脸色冷下来,舒韵坐在一边,不方便说话,只深深看他一眼,把手安抚地放在他腿上。

  小舅子来就是挑事儿的,自然不肯轻易罢休,假意压低声音:“感觉怎么样,跟哥们儿说说呗,这黄花闺女在床上到底比半老徐娘紧多了吧?哈哈哈……”

  他还没“哈哈”完,已经被暴起的洛岩按在地上狠狠揍了几拳。

  烧烤店的伙计一拥而上,所里的同事也不能干看着,拉架的,叱骂的,乱成一团。

  舒韵被洛岩带了一个趔趄,又惊又怕,在人群外团团转,一叠声地喊洛岩的名字,叫他住手,直到带了哭腔。

  后来一群人都被带回所里,被所长亲自狠狠修理了一顿,碍于影响,才没有闹大。

  洛岩手上脸上都挂了彩,狼狈地跟舒韵回家。

  他几次去拉舒韵的手,都被轻轻挣脱了。

  “你闹什么脾气啊?”洛岩丧到极致,浑劲儿又上来了,“他那么说你和楠姐,不该揍吗?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和楠姐的事过不去,但再吃醋你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舒韵停住,回头看了洛岩一眼。那一眼,让洛岩心慌。

  舒韵在小区药店里买了药和纱布,在路灯下帮洛岩把伤口消毒,包扎。然后把药袋子放进他手里。

  “洛岩,我们俩,就到这里吧。”她轻轻说。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洛岩一把抓住她手腕,紧皱着眉,眼睛发红。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们分手吧。”舒韵抬起眼,平静而坚决。

  洛岩彻底慌了:“我、我就是打了一架,舒韵你至于吗?我知道你担心我,让你害怕了……你讨厌我打架,我以后不打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不这样了……”说到最后,已近乎乞求。

  舒韵看着他的眼睛:“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是楠姐,你还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打架吗?任她在一旁喊到嗓子都破音?”

  洛岩一下子愣住了。舒韵眼睛里瞬间有了泪花。

  她轻轻笑了笑:“洛岩,我喜欢你,并不意味着你也一定要喜欢我才是完美结局,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

  “如果有个人可以让你真正地在意,能够影响你,让你变得成熟、变得更好,我会为你开心的。”

  她挣脱他的手,转身离开。

  那晚舒韵辗转反侧没怎么睡,洛岩一直没有消息。第二天她关了手机,登上去上海封闭培训的飞机。

  三天后舒韵回京,开机后微信被信息塞满。

  大部分来自洛岩。

  “舒韵,关于我对楠姐的感情,我确实欠你,也欠自己一个正式的梳理和告别。你问我如果那天是和楠姐一起,我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和人打架,我确实不会。

  “原因有两个,一是我不担心楠姐会被这种话语伤害;二是我在她面前,不会有这么强的保护欲和想要表现男人力量与正义感的心理。

  “我对楠姐,和对你的感情,完全是不同的。我现在才明白,我对她并不是爱,是一种依赖和寄托,来自于我师父,也来自于我记忆里的母亲。她很像我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要抱你,想要亲你,但又不敢造次。那种想亲近你的冲动,经常让我抓心挠肝,夜不能寐。但对楠姐,我从来,从来没有过。

  “舒韵,你才是我关于爱情的一切,让我成熟、让我变更好的,都是你,也只能是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什么好,根本不值得你喜欢那么多年,我多害怕有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只是幻想中那个完美对象。

  “但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放弃。舒韵,你曾坚持的,我也一样可以。”

  舒韵捂着嘴,想哭又想笑,这个钢铁直男能说出这些话,想必也是用尽了洪荒之力了。

  她刚要回复他,工作群里的新信息一下子攫住了她的目光。

  市区某居民楼里发生一起爆炸案。离婚冷静期,丈夫劫持妻子开煤气自杀,引发爆炸和人员伤亡,其中还包括人民警察。

  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出警警员,是洛岩和杨征。

  舒韵吓得魂飞魄散,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舒韵你矫情什么呢,她流着泪想,不过是贪心罢了。暗恋十五年,一朝得偿夙愿,又想要当他的独一无二、当他的无与伦比。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请再给她一次机会。

  ……

  那位歇斯底里的丈夫被炸了成碎片。妻子被洛岩带着跳出窗外,被二楼的遮雨棚阻隔了一下,只受了皮外伤。杨征还在昏迷中,洛岩断了一条腿。

  洛岩做了腿部手术,断了的骨头被接上,恢复情况还要看运气。

  他靠在床头看舒韵削苹果,她一脸温柔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

  两个人聊起杨征,听说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出来了,一日比一日有好转。

  洛岩想问问他当时怎么伤的,舒韵心有余悸,关于案发时的情形,多一句都不愿提及。

  洛岩想开个玩笑让她放轻松:“也没那么可怕,你知道被炸飞的时候我还想,要是真变成一块一块的,你肯定能帮我缝起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再看你一眼……”

  话没说完,“嘭”的一声响,吓了他一跳。

  舒韵把苹果扔了出去,撞到房门上,一双红红的杏眼怒瞪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就流了满脸。

  洛岩无奈地叹一口气,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近乎凶狠地吻下去。

  洛岩的腿伤一恢复就是半年,但即便恢复得再理想,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矫健灵活。

  洛岩不想在刑警队吃白饭,主动要求调回派出所当片警。

  病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个人把结婚证领了,舒韵请了两周婚假,和洛岩到近郊的温泉山庄度了个简陋的蜜月。

  洛岩的腿伤丝毫不影响他在床上生龙活虎,每每要折腾得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肯睡。

  半夜醒来天色暧昧,伸手一摸舒韵不在身边,洛岩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拄着拐杖走出去,舒韵坐在露台的软垫上,支一盏小灯,看腿部术后按摩的图解。

  洛岩挨着她坐下:“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舒韵把毯子拉过来盖在他腿上:“这几天睡多了。看酒店介绍说这里能看到日出,打算过一会儿叫你的。”

  舒韵按熄了小灯,两个人依偎着,面向隐隐泛青的山峦。

  洛岩还有些困倦,躺下来枕在舒韵腿上,看着她的脸随着天光一点点变得明亮。

  “舒韵,我这辈子,可能只能当个普通片警了。”

  “嗯。”

  “……还可能是个瘸子。”

  “嗯。”

  “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再爱我了?”

  “不会。”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洛岩把脸往舒韵肚子上蹭,撒娇一样。

  舒韵痒得眯起眼睛笑,喷薄的红日映在她脸上。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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