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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契婚玩家手册之红颜

2022-10-19 作者: 三分钟小姐等
  第372章 契婚玩家手册之红颜

  乔家长子乔景宸接手公司的第四年,乔氏终于告别了旷日持久的股东派系之争,乔父在任时的旧朝元老残余势力,通通被铲除干净。

  自此,整个管理层全部是陪乔景宸一路过关斩将的心腹之臣。

  乔氏股价翻了一番的那个周五,核心管理层在集团旗下酒店举行了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

  几个年轻的高管喝高了,举着酒杯和乔景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踌躇满志,群情激愤。

  乔景宸噙着一贯的浅笑,面色波澜不惊。看上去在听下属们说话,目光却漫不经心地落在甜品区的一道窈窕身影身上。

  副总容岳最善于察言观色,顺着他眼神望去,扬声笑道:“曾总监今晚上话不多啊?按说你最该来敬乔总一杯,当初决定收购金逸的时候你还反对,现在心服口服了吧?”

  曾璇正专心挑选甜品,闻声望过来,嫣然一笑,“容总别曲解我一片忠心,财务人员尽提醒义务是职责所在。”

  她眨一眨眼,“话说回来,没有我这样保守的人在,怎么衬得出乔总的英明神武,对吧?”

  容岳似笑非笑,举一举杯子,“要论会做人,我只服曾总监。”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

  曾璇笑笑,慢条斯理吃蛋糕,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乔景宸淡淡看她一眼,转头拉开了话题。

  曾璇在乔氏,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她是上一任财务副总张远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

  张远山从老乔总在任时就掌着财政大权,在公司势力深厚,是乔景宸继任以后遇到的最大敌手。

  三年前张远山夺权失败,几乎带走了乔氏整个财务部门。

  乔氏集团三十多年的账目,盘根错节,弯弯绕绕,新人接手没有几个月根本理不清头绪。他们一走,一时整个集团财务运作几乎瘫痪。

  谁也没想到,张远山最看重的徒弟曾璇会选择留下来。

  要知道曾璇是张远山亲自破格招进公司的,业务上倾囊相授,人脉资源也多有指点。当时公司里都传张远山晚节不保,迷上了青春靓丽的小妖精。

  然而当张远山最落魄最需要徒弟表忠心的时候,曾璇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众人很快明白了原因。

  当时年仅29岁的曾璇,直接坐上了财务总监的位子,并且得到了百分之五的集团干股。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但曾璇的上位,多少带了几分见利忘义的味道。

  所以三年过去,她虽能力过人,工作业绩也有目共睹,但始终都不太融得进管理层的核心圈子。

  男人们喝起酒来没完没了,曾璇便先撤了。

  回到家做了两套有氧操,大汗淋漓去泡个精油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裙,门铃便响了。

  门镜里,乔景宸拎着西装上衣靠在门边,微低着头捏眉心。

  曾璇望得有点久,他抬起眼,目光竟似穿透门镜,落到她眼里。

  曾璇无声一笑,捋一捋头发,拉开门,一脸逼真的惊讶,“乔总?”

  乔景宸径直走进来,随手扔了西装。

  曾璇关上门,回头笑,“乔总,今天好像是星期五。”

  乔景宸走到她面前,拿拇指轻轻抚了抚她润泽的唇,“所以呢?”

  他声音平淡,黑眸里幽深一片。

  曾璇笑了,抬手勾上他脖子,妩媚地眨眨眼,“所以……很惊喜呀。”

  她眼里的愉悦毫无掩饰,直白得反而难辨真假。

  乔景宸似笑非笑,抱起她走向卧室。

  曾璇和乔景宸,是男女间那第三种关系。

  不谈爱,只有性。

  起初算是曾璇主动。没有费多少力气,一缕香氛,一个眼风,一句邀请,就足够。

  她单枪匹马挑起集团财务大梁,在公司孤立无援,迫切需要找个靠山为自己撑一撑腰。

  乔景宸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也乐得以另一种形式,将这个暂时不可或缺的女性财务大臣收入麾下。

  更何况,对于两个同样精明出色又无心恋爱的单身男女来说,总有孤单而冲动的夜晚,想要找个人拥抱。

  聪明的,干净的,不会带来麻烦的。

  于是一拍即合。

  乔景宸一向不是纵欲的人,在床上也克制有度。今晚却稍显放肆。

  卧室里终于平静下来,一轻一重的呼吸,暧昧交缠。

  曾璇被压得难受,艰难地推一推他,嗔怪地笑,“乔总……你很重诶。”

  身上的人充耳不闻,闭着眼睛兀自调整呼吸。

  曾璇想了想,又笑道:“我在酒宴上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没有对你不服气。”

  乔景宸终于有了反应,呼吸一轻,从她身上翻下去。

  片刻后,乔景宸起身穿衣服,打算离开。

  他从不在曾璇这里过夜。

  曾璇并不去送,趴在床头看他,像撒娇又像调侃,“乔总,你今天突然过来,是不是因为特别想我?”

  乔景宸动作顿了顿,接着把扣子系好,走过来拎起刚刚被扔到床下的那块窄小布条,放到她床边,不置可否地笑笑,“一个人睡的晚上,还穿这种内衣……曾总监该不会是每天都做好准备等我来。”

  乔景宸径自离开。

  曾璇垂着眼弯唇角,慢慢滑进被子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曾璇和乔景宸的绯闻,是她在乔氏集团备受诟病的另一个原因。

  曾璇出身北方小城,家境一般,本科学校普通,甚至不是财会专业。贷款出国读了硕士,没能留在国外,回国来乔氏应聘,靠身上那股子拼劲儿入了张远山的眼。

  而乔景宸是乔家长子,一出生便接受精英教育,又被乔老爷子寄予厚望,不必说今后的妻子也必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曾璇这样的出身,明知道没希望上位,还和乔景宸牵扯不清,不是攀附拜金,另有所图,还能是什么呢?

  这天开完了部门会议,曾璇赶上生理期,来不及回自己的办公楼层,就近去会议室附近的洗手间。

  已是午休时间,整个楼层都冷清。

  片刻后进来两个财务的女员工补妆,压低的说笑声传来,“……今天看着曾总监,我就在想,你说她要是听到秘书室的那几个给她起的外号,会是什么脸色……”

  “啊?起了什么外号?”

  “那几个女的太损了,你都猜不到……她们私底下管曾璇叫‘侧福晋’哈哈哈……”

  另一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靠,宫斗戏看多了吧……”

  两个人压低着声音笑做一团,一个女生又道:“今年春节,乔总给未婚妻家里的年礼都是秘书帮着买的,在秘书室那群人眼里,曾总监就是个笑话……”

  另一个幸灾乐祸地叹口气,“唉,人侧福晋好歹有个名分不是,她充其量恐怕只能算个通房……”

  毫无来由的恶意和窃笑声一起充斥着灯光亮白的洗手间。

  曾璇靠着隔间的门,勾着嘴角安安静静地听着。

  “当面恨不得抢着给你们总监提鞋,背后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一个清澈的声音冷淡地响起,“打扮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呢?一张嘴一股子大清朝裹脚布的味儿。”

  曾璇听出来,是市场部的谈畅,刚刚也一起开会。

  被抓现行到底理亏,两个女生没回嘴,翻个白眼嘀咕几句,匆匆离开。

  公司里谁不知道,这位谈畅虽然只是个普通职员,却是乔氏二少爷乔晟宇的心尖子。惹不起惹不起。

  曾璇打开门走出来,朝谈畅微笑。

  谈畅惊讶,“曾总监,你都听见了。”刚刚那两个人的话实在难听,她眼里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有些人就喜欢无中生有乱传八卦,你别在意……”

  曾璇面色自若地洗手,突然想逗逗她,“谢谢女侠仗义执言,但恐怕她们说的是真的。”

  谈畅一时愣住了。

  曾璇戏谑地笑笑,擦干手往外走,只听谈畅在身后道:“曾总监,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和乔总真的在一起。我见过你们一起出席场合……

  我觉得只有你这样美丽能干又内心强大的女性,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刚刚曾璇带点自嘲的笑容,让谈畅莫名有些心酸,她是她一直崇拜的偶像,所以虽然冒昧,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曾璇这次真的笑了,突然明白乔晟宇为什么对这小姑娘死心塌地。

  她朝谈畅眨眨眼,俏皮而亲切,“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你知道,我最适合他这件事,如果他自己一无所知,那么便毫无意义。”

  乔景宸正在办公室和在英国时的室友,也是乔家的私人律师陈嘉牧谈话。

  曾璇敲敲门进来,歉意地朝陈嘉牧颔首,和乔景宸言简意赅交代几句,让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又轻快退出去。

  陈嘉牧看着窈窕身影消失在门口,对乔景宸揶揄道:“你这位美女总监,不简单啊。”

  刚刚两人虽公事公办,但那种非同寻常的默契显而易见。

  乔景宸微微勾嘴角,没说话。

  陈嘉牧沉吟一下又道:“这么多年难得见你身边有女人。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上周老爷子可是叫我把你和余小姐的婚后财产协议都拟好了。”

  乔景宸的笔一顿,语气平淡,“两回事,不相干。”

  他的笔下,是刚刚曾璇匆忙间落下的一页文件。

  陈嘉牧看着门边百叶窗上映出一道曲线玲珑的身影,意味深长道:“你觉得两不相干,人家姑娘可不一定这么想。”

  乔景宸也看到了那道静立的影子,凝视片刻,笑了笑,“聪明女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你刚刚也说了,她不简单。”

  陈嘉牧挑一挑眉,不再多说。

  第二天是周六,乔景宸照例晚上九点来。曾璇准备了牛排和红酒。烛光摇曳,美人如玉。

  不管是温柔乡还是盘丝洞,都让人无法自控地沉沦。

  乔景宸离开时,曾璇破天荒起身送他,她帮他扣好衬衫扣子,仰头笑,“乔总,听说你要结婚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乔景宸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眯起眼睛,良久勾一勾嘴角,“认真的?”

  曾璇笑着点点头,“认真的。”

  乔景宸笑笑,“好。”说完开门离去。

  曾璇嘴角挂着笑,静静站在门厅里。

  瞧,多么干脆利落,想象中的那些说辞,完全都用不上呢。

  乔景宸坐在楼下的车里,看着曾璇的窗口熄了灯。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那个房间,越来越像个温暖而馨香的陷阱。让他不敢多留。

  相处足有两年,女方提出结束,无论如何也该给句交代。他竟一言不发地离开,看上去似乎毫不留恋,其实反而是失态。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六,两人没见面。

  再接下来的那个周末,乔景宸安排了总部的团建活动。

  他去每个部门的席间敬酒,到了财务部,发现曾璇没在。

  乔景宸挑眉,有员工赶紧解释,“曾总监白天在的,傍晚回去了,说晚上有安排。”

  乔景宸微笑,垂眸喝酒,掩去眼中寒气。

  看来夜生活一样丰富啊,大概只是人换了。

  乔景宸来到曾璇楼下时,她窗口的灯已经熄了。他在车里平复一下心情,起身上楼去。

  曾璇开门时还带点初醒的懵懂,“乔总?”

  乔景宸点点头,欲往门里走。

  曾璇犹豫一下挡在门口,乔景宸笑了,“怎么?有人?”

  相处几年,他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越是笑得温和,越是风雨欲来。她无奈地笑笑,将他让进来。

  乔景宸坐在沙发上沉默,曾璇也不说话。

  “那天有话没说完。”许久他终于开了口,“你不必把我结婚的事当回事。对我来说,结婚不过是场商业投资。”

  “余家是老爷子早就定好的亲家,如果我拒绝,他马上就会安排给乔二。老爷子手里应该还有不少乔氏的股份攥着,如果再加上余家的助力,我和乔二,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曾璇是见过乔晟宇的,对他追谈畅时恋爱脑小少爷的形象印象深刻。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结婚对你我的关系不会有影响。我和余曼对这场联姻都有共识,你不相信,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乔景宸语气平淡,自认已作出最诚恳的争取。

  曾璇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轻轻问:“你们……会做爱吗?”

  “什么?”乔景宸皱一皱眉。

  曾璇轻轻笑了,拉开身后的门。

  “乔总,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玩法,但我对婚姻这件事,多少还保有一点敬畏。抱歉,我说的结束,恐怕就是结束的意思。”

  这简直是逐客令了。

  乔景宸望她片刻,轻轻呵一声,站起身来。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并不是多么难以割舍,不过是不习惯别人先叫停罢了。

  他从她身边走出去,很从容的样子,“没关系,如果后悔,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晚乔景宸在四环上飙了几圈,直到把车里的油都耗尽。

  然而他刚刚稍微调整好自己,周一一早就接到了曾璇的辞职申请。

  她还善解人意地给了公司一个月的时间遴选新任总监。

  乔景宸觉得这更像是给他的最后通牒。

  他把谈畅找了来,“你最近和曾总监走得近,知道她要去哪家公司吗?”

  谈畅认真地想了想,“她说她不着急找工作,要调整一下状态,先谈个恋爱。”

  乔景宸一笔一划慢吞吞地签好谈畅拿来的文件,差点把纸划破。

  签完了才看到纸上内容,“你也要辞职?”

  谈畅有点害羞,笑了笑,“嗯,我和乔晟宇登记了,要去旅行,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乔景宸笑了,起身把那页纸递给她,“这么说要叫声弟妹了。”

  谈畅红着脸鞠个躬,“谢谢乔总,乔总再见。”

  果然,没过两天,乔晟宇私自结婚的事曝光,乔父震怒,乔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乔景宸愉快地躲出来,径直开车来到曾璇那里,一进门便把人抵在墙上亲。

  曾璇倒也不挣扎,只是当他终于放开她抬起眼来,她挑一挑眉,有些嘲讽,“乔总这是打算霸王硬上弓了?”

  乔景宸指腹摩挲她唇角,眼神愉悦,带着积蓄已久的沉沉欲望,“我把婚约推掉了。现在我们可以一切照旧了。”

  曾璇一怔,显然也有些意外。然而当乔景宸又向她低下头,她抬手挡住了他的唇。

  乔景宸挑眉,眼神冷下来。

  曾璇脸色也有些复杂,“乔总,你听过一句话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也没有,在原地等你。”

  乔景宸面无表情望着她,片刻后勾一勾唇角,放开她,退到沙发上坐下,“这么说,曾总监是找到下家儿了。”

  曾璇拢一拢身上的开衫,神色竟有些温婉,“乔总,我下个月就32岁了,父母都很着急我的终身大事。我虽然对婚姻没有多少幻想,却偶尔也希望有个人可以深夜陪伴我,能够一起安心入睡,一起慢慢醒来。”

  乔景宸坐在沙发上玩味地盯她几秒钟,突然笑了,十分匪夷所思的样子,“你搞这么多花样,是想要和我结婚?”

  曾璇也笑了,收起脸上的温婉和柔弱,坐到他对面,半是戏谑,“乔总人中龙凤,想嫁你有错么?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想要结婚,倒也不一定和你。我虽然没什么家世,又刚刚放弃了高薪的工作,但想找个愿意娶我的男人,还是不难的。”

  乔景宸气笑了,“你倒是不挑。”

  曾璇耸耸肩膀,“有句话说得好,对于女人来说,在你最想结婚时出现的那个男人,才是真命天子。”

  乔景宸望着她眯起眼睛,曾璇气定神闲地回望。

  良久乔景宸拿起外套离开,“那就祝曾总监早日得偿所愿,婚姻幸福。”

  曾璇起身送他,在门口笑着眨一眨眼,“谢谢乔总,人家都说,有种女人嫁给谁都会幸福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乔景宸咬着牙关,微笑着走出去。

  是啊,一个如此收放自如的女人,怎么会过得不好。

  尽管曾璇与自己各方面出奇地默契合拍,但和她结婚是乔景宸绝对没有想过的。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背负亡母的沉沉期待,如何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功亏一篑。

  乔景宸收了各种心思,努力寄情于工作。

  然而有容岳这个大八卦在身边,关于曾璇的各种传闻,还是会不断传到他耳朵里。

  听说她的手机每天都被各种猎头打爆,有好几家大型集团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听说她最近忙着相亲约会,为数众多的追求者中竟然还有一个身家不菲的二十岁地产小开。

  听说她最中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鳏夫,成熟体贴,身家可观,又不用生小孩。

  听说今晚那鳏夫包下了冰点会所整个大厅,要向她正式求婚……

  下午四点,曾璇心情愉快地出门约会。长卷发,牛仔热裤,白色板鞋。她甜蜜而明媚,看上去像个热恋中的小女孩。

  她脚步轻盈地朝停车场走,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开过来,一个急刹,横在她面前。

  曾璇弯腰去看驾驶室,不免有些恼怒,“乔景宸你疯了吗?差点撞到我。”

  乔景宸坐在车里,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回去拿身份证,户口本。”

  曾璇眼珠转了转,“什么?”

  “民政局还有半个小时下班,我们去结婚。”见曾璇不动,乔景宸打开车门出来,似笑非笑,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怎么?还要我单膝下跪么?”

  啧啧,真是傲慢啊,连求婚都这么盛气凌人。

  曾璇靠在车上望着他,慢慢弯起眼睛笑起来。

  她笑容狡黠又灿烂,乔景宸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就这样,两个原本互怀心思各取所需的男女,鬼使神差结了婚。

  曾璇若无其事地回乔氏继续效力,乔景宸也将家里瞒得铁板一块。

  然而还是有一些改变在悄悄发生。

  比如曾璇把自己房子里的日用品全部换成情侣款。

  比如乔景宸越来越习惯把工作拿回家来做。

  比如原本每周六固定一次的亲密,现在已经数不清频率。

  又一次云收雨歇,乔景宸稍稍平复了呼吸,揽着曾璇翻个身躺平。

  曾璇整个人被放在他身上,她有点不适应,努力撑起身体,笑着问:“你,你干嘛啊?”

  “就这样别动。”乔景宸将她压回去,疲倦而放松地闭着眼睛。

  察觉自己语气霸道,他过了一会儿又开口,“不是嫌我重么……”

  曾璇一怔,悄悄抿一抿嘴,趴在他身上,甜蜜揶揄,“我还以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是形容女人的,乔总最近真是让人惊讶……”

  乔景宸不说话。

  许久才听到他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以前都忍着,现在不了。”

  他三十几年被严格要求被寄予厚望的人生里,所有的快意和放纵都如洪水猛兽般被隔绝在外,都会让他有负罪感。

  他生命里目前为止最初也是唯一的那点甜头,都是曾璇给的。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了手。

  这样甜蜜的日子没能持续多久。

  乔景宸被举报在金逸并购的案子里有内幕交易行为,被立案调查。

  乔景宸被收监,只有代理律师能见得到。

  举报人显然很了解乔氏集团和乔景宸,有用没用的证据提交了一大串。

  经济案子千头万绪,一查就是半年。

  乔氏本就刚刚稳定,平静的水面下风云暗涌。如今乔景宸被羁押调查,集团一时群龙无首,有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容岳。

  容家从容父那一辈,就是辅佐乔父打江山的好兄弟,乔景宸接手乔氏以后,容岳一直忠心耿耿,和曾璇一左一右陪着他清除异己立稳脚跟。

  然而这次乔景宸落难,他竟联合了一直韬光养晦的张远山,打算召开股东会,一举夺权。

  容岳和张远山手里都有乔氏不少的股份,加上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小股东的份额,如果被他成功拉拢,乔氏这次真的可能江山易主。

  乔老爷子拖着病体重出江湖,一边努力打点儿子的官司,一边还要联络以前的老伙计,为股东大会做准备。

  陈嘉牧来见乔景宸,后者倒是不见半分急躁,一脸平静。

  “案子情况不太乐观,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先把罪名认下来,再把一部分责任分到曾小姐身上。

  她是你太太,又管财务,收购金逸的整个过程她都参与了,说她怂恿你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你有立功情节,量刑时可以争取缓刑。”

  陈嘉牧沉吟着看他一眼,“老爷子说,曾小姐既然费尽心机嫁进乔家,危难时也该有所分担。”

  乔景宸凉凉地笑了笑,“老头子牺牲女人的操作真是炉火纯青,可惜这一点我没遗传到。查出什么结果我认了,别打曾璇主意。”

  陈嘉牧顿了顿,“我已经去和曾小姐说了,老爷子吩咐,就说是你的意思。”

  真是釜底抽薪,先斩后奏啊。

  乔景宸靠在椅背上,笑笑地望着他,“我还以为十几年兄弟,你会站我这边。”

  陈嘉牧摊摊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没选择余地。”

  乔景宸漫不经心点点头,已无心多言。却在陈嘉牧想要离开时还是问了一句,“她怎么说?”

  其实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想问问。

  陈嘉牧停了一会儿,“她拒绝了,还说要和你离婚。”他犹豫一下,“她最近和容岳走得很近。”

  乔景宸低着头,片刻后轻轻笑起来,看不到眼神,“想离婚啊……那她恐怕只能起诉我了。”

  曾璇和容岳打得火热,显然审时度势,重又投靠到张远山麾下。

  她投机女的形象再次坐实,人们嗤之以鼻,甚至不再惊讶。

  曾璇落井下石,狮子大张口,借离婚官司狠狠撕走乔景宸手里的大半乔氏股份。

  乔景宸心灰意冷,毫无斗志,似乎连反击都懒得。

  张远山和容岳大喜过望,对曾璇彻底放下戒心。加上曾璇手里的股份,他们已掌握了股东大会的绝对话语权。

  股东大会前天晚上,曾璇打电话到深夜,说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门铃响了,乔晟宇来访。

  他进门,面无表情放下一张股东授权委托书,“我手上只剩百分之十几,老爷子要我没给,明天你大概用得到。”

  曾璇背负已久的孤独和压力全线崩塌,满眼泪花,哽咽着轻轻道一句谢。

  乔晟宇转身离开,轻描淡写,“不用谢我,是我老婆说相信你。我听她的。”

  乔氏那场股东大会,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很多年后都是商界传说。

  曾璇一个人握着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加上她这阵子不断策反的敌方阵营里的小股东,成功击败了容岳和乔老爷子,一跃成为乔氏的新当家。

  她又拿出大量影音证据,证明容岳在夺权过程中里通外敌吃里扒外,为谋求上位不惜损害公司和股东利益。

  最后逼得容岳辞职,狼狈离开乔氏。

  曾璇托陈律师给乔景宸带了句话,“我等你回来,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乔氏。”

  乔景宸听陈嘉牧说了经过,无声地笑了很久,低垂的眼里藏着情意和思念,话语却平淡,“我说过,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乔景宸又补充提交了一些新证据,推动了调查的进行,最后检方撤诉,只警告罚款了事。

  乔景宸回了公司,与曾璇高调重归于好。

  人们恍然大悟,所谓离婚反目一定都是一场戏,乔景宸才是幕后指挥的那个。

  江湖代有人才出,时代是年轻人的了。

  乔景宸和曾璇都顺水推舟由众人去猜,并不解释。

  这场风波中乔老爷子的姿态并不好看,但胜者为王,乔景宸倒无意追究,对待老父和继母依旧彬彬有礼恭敬有加,甚至主动带曾璇回去吃饭。

  他只有看向曾璇的时候,眼里的情意才是有温度的。那举手投足间的呵护在意,显而易见。

  经过这次风波,乔父对这个大儿媳不敢小觑,全程倒也勉强以礼相待。

  乔晟宇懒得看父亲的臭脸,拉着小娇妻窝在楼上房间里不出来。

  晚饭好了,曾璇见乔母忙着开席,乔景宸和父亲谈话,便自己上楼去叫他们吃饭。

  走到楼梯转角,手机上有来电。是容岳。

  这次曾璇出手狠辣,容岳被弄得很惨。商场上兵不厌诈,但两人共事多年,曾璇到底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不忍。

  她接起电话。

  “曾璇,你是不是以为,乔景宸精明一世,却对你动了真心,不惜放弃联姻利益,放弃一贯原则,也要和你冲破世俗,双宿双飞啊?”容岳的声音平静,带一点嘲讽。

  曾璇皱一皱眉,握紧手机,没有说话。

  “你猜是谁举报他内幕交易?举报得那么恰到好处,凶险却又不伤筋骨,他的新证据又为什么那么巧,在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就能拿出来了?”

  “乔景宸一直都知道张远山在乔氏埋了一把刀,只是不确定,是你还是我。”

  “经此一役,他除掉了我这把刀,摸清了乔老爷子底牌,让老爷子和乔二离了心,敲山震虎彻底断了其他股东篡权的念头,还看清了你的忠心。一箭几雕啊。你觉得折腾这一场,谁是最后赢家?”

  “曾璇,你就是他手里,那支最锋利的箭。”

  容岳挂断了电话。

  曾璇站在旋转扶梯的尽头,久久无言。

  良久她才慢慢走上去,走到乔晟宇门口。

  门虚掩着,谈畅正在八卦,“真没想到大哥这么重感情,我还担心他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为什么商业联姻牺牲爱情……你刚刚看到没?大哥处处护着大嫂,和爸爸讲话,眼神都总瞟着她哈哈……”

  她一口一个大哥叫得甜,乔晟宇不爱听,嗤一声,“那是,你大嫂现在手里攥着他半副身家,万一人家不和他复婚,他就傻了。现在你让他把曾璇当老佛爷供起来他也是肯的。

  还有,你当他当时为什么肯和曾璇结婚,是因为人家余曼找到真爱不想联姻了,咱们俩也领证了,所以他权衡利弊,还是决定抓住曾璇,至少在公司能帮他……

  畅畅我跟你说,在这个家里,除了我,所有人做事的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谈畅看到曾璇站在门口,赶紧使劲儿掐乔晟宇,“闭嘴!别胡说了你……闭嘴闭嘴闭嘴……”

  乔晟宇回头看到曾璇,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嘴硬,“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这些她自己心里都门儿清,对吧大嫂?”

  曾璇平静地笑了笑,“行了,快下去吃饭吧,就等你们两个。”

  席间曾璇一切如常,笑容自若,乔景宸却隐隐感到她不同寻常的气场,淡然而豁达。

  饭后,乔景宸开车送曾璇回去。

  明天是两人早就订好的小型婚宴,向亲朋好友们做个正式的交待,也是开始婚姻新生活的象征。

  乔景宸心潮涌动,心里竟有几分洞房花烛般的雀跃。

  车子开出别墅区,路边乔晟宇小两口正往家走。谈畅噘着嘴半真半假使性子,乔晟宇低头弯腰左哄右哄,后来实在没辙,一把将人扛起来大步往前走。

  谈畅吓一跳破了功,趴在他肩头惊声笑叫,使劲儿捶他肩膀。

  两个人又傻又甜又俗气,像所有相爱的人的样子。

  曾璇靠在车窗上弯着嘴角看他们,眼神恬淡,带几分怅然和苍凉。

  那眼神让乔景宸莫名地心慌。

  人一心慌就会犯傻。

  他冷笑一声,“这两个人还真会穷开心,一个离职乔氏去家小公司苦哈哈从头做起,一个守着家苟延残喘的民宿混日子,真不知道他们整天怎么笑得出来。”

  人如果毫无缘由地贬低一些东西,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无法拥有。

  曾璇没说话。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她的沉默让乔景宸心里更慌了。

  到了曾璇楼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往楼门走。

  乔景宸看着前面姑娘纤细的腰身,若有所思。

  她不高兴。

  她想要什么呢?

  不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谁不会。

  手放在哪里不会勒疼她?会不会有点尴尬?会不会吓到她……

  走到门口,曾璇转过身,微微笑,声音温柔。

  “乔景宸,结婚的事,算了。”

  “股权转让我已经请陈律师去办,我手里的全都会转给你。”

  乔景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曾璇坐到台阶上,抬头看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声音带着释然笑意,“你知道吗,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嫁给你。”

  “我从小就这样,想得到什么,就像走火入魔,一门心思,不达目的不罢休。”

  “记得小时候,有次国庆节,姐姐被选进仪仗队,发特制的制服裙,特别飒爽好看,最关键是,买不到。我特别想要。”

  “姐姐把它熨好了,宝贝似的挂在衣架上,碰都不让我碰。我就每天半夜偷偷爬起来穿上,溜到客厅里照穿衣镜。不敢开灯,就借着月光……”

  “月光像一层滤镜……我现在仍然觉得,那些晚上的镜子里,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自己。”

  “后来有一次爸爸起夜,发现了我。他好笑又心疼,硬叫姐姐把裙子给我穿几天。”

  “姐姐又哭又闹发脾气,我也不管,穿着制服裙兴高采烈去秋游。”

  “那是我最不开心的一次秋游。”

  “裙子不合身,动不动就往下掉。爬山踩水都特别不方便。小伙伴们觉得我穿着裙子装模作样娇里娇气的,都不和我玩。

  最关键的是,站在阳光下我才发现,我穿那套裙子,臃肿繁琐,一点都不好看。”

  “我把那条裙子蹭上了绿色的草汁。我没把她还给姐姐,我也没再穿过。”

  她的声音轻而惆怅,“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那么好看的一套裙子,还有姐姐那么骄傲的喜悦,都被我毁了。”

  她看向乔景宸,笑了笑,“你看,所有强求来的,都不会带来想象中的满足和喜悦。那条裙子是这样,你也一样。

  我以为只要得到你,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可原来没有爱的婚姻,依然让人心里空空的。”

  她站起身来,“明天我会去婚礼现场,和你一起向大家做个解释,免得你为难。”

  她笑着眨一眨眼,“我实在太善解人意了是不是,乔景宸我对你多好啊。”

  她踮脚轻轻抱一抱他,“爱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希望有天你也能体会。”

  她说完,迅速转身上楼去,头也不回。

  乔景宸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他沉默地站在她楼下,站到更深露重,星月隐没。

  第二天曾璇一身便服出现在典礼现场,乔景宸还没到,她只好一个人应付诸多惊讶和询问。

  眼看着大家都坐在台下等着婚礼开始,曾璇没办法,拿起话筒想要自己说明。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嘉牧。

  “乔景宸拒绝了你的股权转让,并提出要把自己剩下的那部分也转给你。”

  “恭喜曾总,有人要为你打一辈子工了。”

  陈嘉牧就在台下,曾璇皱一皱眉,疑惑地朝他看过去。

  陈嘉牧耸耸肩膀,朝红毯尽头努努嘴。

  乔景宸一身白色西装,拿着一束花出现在红毯那端。

  这样的乔总真是难得一见。无数双眼睛兴致勃勃地望着他。

  乔景宸从未以这种姿态被众人注目,不自然地低一低头,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曾璇,一步步走过来。

  曾璇怔怔望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

  “你……”乔景宸嗓子有点哑,他清了清喉咙,“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是长子,他们却都叫乔晟宇为‘大乔’吗?”

  “因为在乔晟宇十八岁以前,这个家里,是没有我这个人存在的。”

  “我九岁就被母亲送出国,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回来。我对母亲的记忆,只剩下她看着我成绩单时阴沉的脸,和不停要我争气的耳提面命。

  她说,我如果不努力,没出息,爸爸就会不要我们了。”

  乔景宸语气平淡地在大庭广众下将自己心底的陈年老刺连根拔起,乔老爷子面色自若,事不关己。

  “母亲很快郁郁而终,我再懂事再努力,考再多的好成绩,也不足以让她快乐一点。”

  “我事事都做到极致,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把乔氏经营得风生水起,费尽心机把乔二比成渣滓……”

  台下的乔晟宇吊儿郎当骂了句脏话。

  乔景宸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爸还是更喜欢他,不舍得他吃苦,不舍得他去联姻……所有人都更喜欢他。”

  “曾璇,在你之前,没有人毫无条件地爱我,我也不相信自己值得爱。我以为只有不择手段变得更强大,我才有可能,把喜欢的女人留在身边。”

  “我对你不够真诚,不够信任,不够温柔,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爱你。”

  他走近曾璇,低下头轻轻问:“你愿意原谅我么?股份,财产,那些你以为我最看重的,我全都给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乔老爷子的脸终于黑了。

  曾璇垂着眼抿起嘴角,乔景宸又轻声说了一句话,于是她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接过花,慢慢靠进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微笑,“好吧。”

  台下的来宾豪门大瓜吃到饱,又被塞了满满一口狗粮。

  谈畅跟着众人起哄,巴掌都拍红了,兴奋地问乔晟宇,“你说大哥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呢?把大嫂都说哭了。”

  乔晟宇撇撇嘴,我哪知道。

  乔景宸说的那句话,只有曾璇听得懂。

  他说——

  我从来都不是你那条漂亮裙子。

  但我可以……请允许我,做每晚陪你照镜子的那道月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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