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6
2022-10-19 作者： 素衣如雪
第205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6
白洛率先到了与黎悠约好的王城东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黎悠的身影才出现在白洛眼睛里。
白洛没去责怪黎悠的迟到，因为白洛一眼就看出黎悠的不对劲。他双目无神，行动迟缓，明显是魂魄已经所剩无几的表现。白洛微微皱眉，看来，离渊没再夺水素衣的魂魄的代价，就是夺走了黎悠的魂魄。
白洛上前几步，好叫黎悠能够更清楚的看见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能更方便直观的看出黎悠的身体，如今究竟如何。
黎悠在白洛面前站定，愣神了好一会，才认出白洛，微笑着道：‘叫帝君久等了。’白洛摆摆手示意无事。他看清楚了，黎悠已经只剩下一魄支撑身体，他还能记得一些事情，只怕这最后一魄是在苦苦煎熬。
白洛仔细打量了黎悠的身体，知道黎悠身体只剩一魄，已是命不久矣，微微叹息一声，道：‘你特意约本尊今天出来与你相见，要说的秘密，想来很重要，重要到你不愿意带着这个秘密去死。’白洛为了照顾黎悠，特意说的很缓慢。
黎悠轻轻点着头，随着魂魄的失去，他的各种基本能力也急剧降低，白洛说的慢，给了他想明白的时间，他很是感激。当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直视着白洛的眼睛，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
而神界中，水素衣在黎悠的住处找不到人，却找到了记载着零碎字迹的绢帛，心中焦急，只想马上找到黎悠人在哪里。
水素衣知道自己一个人必然不容易找，当下不再迟疑，最快速度找到江鹤，来不及多说，只说是让他即刻出动将士，找黎悠回来。
江鹤识趣的没有多问，水素衣虽然是从寝殿出来见人了，却是脸色相当难看，闻讯赶来的香雪枝等人见水素衣冷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知晓江鹤派了兵，也就各自去点将了。
水素衣端坐在正殿的宝座上，除去香雪枝，江鹤亲自带兵找人以外，风语，月痕，无端，无涯分别站在下面两侧，听候调遣。水素衣强迫自己坐好等消息，面上冷冰冰的，心里却是急的如同着了火。
‘离先生不在吗？’水素衣环视一圈，问向四人。月痕上前一步，恭敬道：‘离先生最近足不出户，我等也有几日没见到他了。听把守着离先生住处的手下将士说，离先生似乎很是忙碌，每天极少出来。倒是……日日都能见到黎悠将军过去。’水素衣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月痕说完话躬身退回去，把守着离渊住处的将士来自妖道，这些消息，她自然清楚。
水素衣眉头轻蹙，黎悠日日去找离渊，所为何事？今日的离开，究竟与离渊有没有关系？
‘风语，你去离先生那里，就说本座请他马上过来。’风语领命离去，水素衣心里盘算着，如果离渊真的在黎悠这次的事件中起了什么作用，有了二心，那么现在派谁过去，都没有派建木族的风语最为安全。
水素衣看着外面越来越高的日头，深深吸一口气，胸口如同千斤巨石压迫，她实在喘不过气。
焦急的在正殿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风语一路小跑的回来了。风语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慌慌张张的，脸色惨白，水素衣在她进来的一瞬间身体前倾，仔细打量，见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这才稍稍安心。
‘何事慌张？’水素衣开口问道。
风语略微回过神，站定了身体，连行礼就顾不上，就急着道：‘离先生并不在住处，我询问了护卫的将士，他们说，离先生刚走了没多久。’‘那你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水素衣十分不解。
风语不顾尊卑的盯着水素衣的眼睛，急急喘几口气，才张开了嘴：‘这……帝尊……兹事体大，我还是先与您一个人说吧。’水素衣刚想说月痕无端无涯不是外人，却见风语的目光里满是乞求，也就应允了，心里想着，若是事情不是特别重要，再说与无端他们听也就是了。
风语在水素衣的目光中走上前，凑到水素衣耳边，抬起一只手挡住嘴型，又动用灵力防住了声音被别人听见，才颤抖着嘴唇开口。
站在下面的月痕，看着水素衣在一瞬间，双眼中满是毫不亚于风语的的惊讶与慌张。
来不及多想，水素衣猛然站起身：‘月痕无涯听令，率兵协助江鹤雪枝，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务必马上找到黎悠下落！’月痕与无涯领命退下，剩下风语无端与水素衣并一些伺候的侍女还留在大殿里。
水素衣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风语抓住她的手，低声喊着帝尊。
无端心知风语定然是禀告了什么大事上去，看水素衣这般模样，此事，可以确定，是一件关系着离渊与黎悠的大事。然而又是什么样的大事，能够让水素衣这般模样，就不晓得了。
风语拿出手帕，帮水素衣擦去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水素衣却依然在发抖。
四路的追寻很快就有了线索，无涯那面传回消息，说是天亮没多久，有人看见黎悠一路向东去了，目前无涯仍在率人继续追。
水素衣知晓了方向，就再也坐不住，吩咐了月痕无端留守后，急匆匆离开。
一路上，水素衣手心全是滑腻腻的汗，风语在离渊那里的发现不可谓不小，曼珠沙华之泪，先代圣女的遗体，装着魂魄的九个瓶子……水素衣可以确定，离渊在放弃了对自己出手之后，并没有停止动手，而是将目标指向了黎悠，离渊现在不在，必然是出去追黎悠了。
水素衣全力向东赶去，却隐隐觉得灵力运转的十分不畅，担心着黎悠，也就没大放在心上，只当是这几日疏于修炼了。
毕竟眼下救人要紧。水素衣心里怅然，黎悠前几日来找她饮酒告别，原来真的是别有深意。
东城门外，白洛静静的看完了黎悠事先准备好的绢帛。
黎悠知道自己只剩一魄时，必然大多事情都不记得，未必还能说得清楚，便事先将要告诉白洛的，全部都写下。
白洛觉得一切的一切，恍然若梦。
‘你是说，曾经的阿滟，就是衣儿？’白洛问的艰难，他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手中的绢帛，一目十行的大略看完后，又一字一句的仔细看了几遍，却仍是感到震惊。他询问着黎悠绢帛的真实性，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这份绢帛。
他看得出来黎悠已经将死，三魂七魄只剩一魄，这幅身体，早就撑不住了。今日，这一魄是丢是留，都没什么大区别了。
黎悠没有答话，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却只感觉得到寒冷，依稀眼前有谁在问他什么，他已经全不知道。
白洛也不是一定要他回答，黎悠在将死之前特意告诉自己，必然不是欺骗。这份绢帛的存在，将‘潋滟’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彻底解释清楚，水素衣与非嫣，谁做过他闯荡九州时身边的潋滟，谁做过他掌管生死时身边的潋滟，一目了然。
白洛没再开口，将绢帛仔细收好，这件事情，他必然要去找水素衣谈个清楚的。
白洛叹息之际，脚步声靠近，离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还以为黎悠最后一面会去见水素衣，没想到，却是来找你，倒是叫我等他的最后一魄等的好苦。’话音刚落，离渊也到了白洛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白洛上前一步，将黎悠护住的同时，手中浮光剑现形，剑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离渊并不害怕，对着白洛笑道：‘何必对我动剑呢？白洛，你也该看得出来，黎悠的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一魄还在身体里，他是必然要死的了。有了他的魂魄炼丹，再加上曼珠沙华之泪，我就可以救回灵然。’离渊看着白洛，突然露出两份亲近之意：‘白洛，父神在的时候，你我并肩作战，也曾兄弟相称。这些年来我也没少与你作对，现在我可以对你承诺，只要救回了灵然，你我就还可以做兄弟，你要与水素衣如何，我都可以不再插手。’离渊虽不是很愿意对白洛示好，然而现在收了黎悠的魂魄重要，先救灵然才是正事。
白洛却并不吃离渊这一套，手中长剑指向黎悠，出口的话语冷冰冰：‘与我兄弟相称的，是现在的鬼君司焱，他是天地灵火化身，我与他才是兄弟。而你，不是。’离渊的脸色也冷下来：‘你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了。’‘总不能看着你夺人魂魄而不管。’白洛丝毫不肯退让。
‘这怎么能叫夺呢？我告诉他，要用他的魂魄为水素衣修补当年天雷留下来的魂伤，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呢。哈哈，白洛，这一点，不得不说黎悠比你要更爱水素衣呢。’离渊想起黎悠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双手奉上，就忍不住得意忘形。
白洛没有开口，只是面容微微动容。
离渊来不及想白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就被当胸一剑穿透。
离渊有些错愕，低头看胸口的长剑，那剑身上还流淌着他的鲜血。离渊微微抬头，白洛手中的剑，依然还在他手中，平静的握着。离渊意识到了什么，勉强转头看向身后，正对上水素衣写满仇恨的一张脸。
离渊心头一惊，水素衣刚刚将掠影剑拔了出去，离渊便拼着被白洛水素衣二人联手攻击，也要闪到白洛身后，对黎悠用出碎魂一掌。离渊知道今日白洛水素衣在此，两把神剑也不是自己轻易能够对付的，想要夺取黎悠最后一魄已经无望，那就索性杀了黎悠，趁着水素衣心神大乱，再对付水素衣不迟。
水素衣与白洛都以为离渊受了这一剑，应该是转身对付水素衣，却不料他去杀黎悠，二人倾尽全力，也只是来得及在黎悠受了一掌后，给离渊身上添了两道伤。
离渊一击即中也不再停留，长笑三声迅速离开。白洛有心去追，水素衣却已经收了剑，上前几步将黎悠搂在怀里。
白洛原本见了绢帛之后，想对水素衣说的千言万语都被说不出来了。
黎悠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他不晓得离渊与水素衣的到来，他只是感觉身上一痛，随之而来的，就是许久不曾有的轻松感。他原本今日打算见过白洛之后再去找离渊，将最后一魄给他。然而现在却好像是撑不住了。越来越惬意的轻松感，让他觉得自己在天山飞，没有什么能够再牵绊他。
水素衣跪坐在地上，将不省人事的黎悠搂在怀里，掠影剑放在她手边，她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剑，在爱她的人生命最后一刻，给他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
水素衣颤抖着用手帕擦拭着黎悠嘴角越来越多的血，泪如雨下。
‘他要死了是吗？’白洛刚刚不忍心看转过身，就听见水素衣在身后问。
白洛低沉的嗯了一声，继续道：‘他的身体魂魄损失的厉害，本就是必死了，又受了离渊这一掌，只怕会就这样在昏迷中陨灭，很难再醒来了。’水素衣觉得心头寒冷，不敢置信的晃了晃黎悠的身子，得不到任何回复。
‘我来了，黎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水素衣凑在黎悠耳边，声音悦耳而低沉。
‘将玉中天留给我，然后你就可以一走了之了是吧？’水素衣心如刀割。香雪海战死在宫门前的一幕又在她脑海出现，犹如噩梦。
‘素衣……’许是感受到心上人的味道，黎悠呢喃了一声，依旧没有醒来。水素衣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气息渐弱。
无能为力。
‘他给了你玉中天？用玉中天吧，将他的一魄送入玉中天，玉中天迎合人心生出各种幻境，既然无法救他，就让他死前快乐些吧。’白洛终究不忍心听水素衣哭，出言提点。
水素衣知道白洛说的是事实，她从怀中取出玉中天，用灵力催动法宝，玉中天光芒四射，水素衣默念口诀，送了黎悠的一魄进去。
水素衣猜测着，黎悠极有可能会想要看看瀚州，那是他细心打理，耗费无数心血的地方。然而玉中天光芒一闪，水素衣看见的，竟然是殇州魔界。
魔界四处飘逸着红色，满眼都是喜庆的颜色，大殿前的空地上，他一身红衣，站在一端含笑等待，水素衣仔细看去，幻境里还有君星冷，宫逍游，楚清流等人在祝贺，这熟悉的场景……
是她与黎悠成亲的场景。
果然，幻境里很快就出现了她，一身嫁纱灼灼其华，香雪海笑着扶她出来，她要走的路上，飘散着美丽的花瓣。
水素衣清晰的记着，那一日，自己即将走到黎悠身边的时候，白洛的一纸帝诏阻止了接下来的事情。
水素衣耐下心来看着玉中天，在黎悠心中的幻境里，并没有谁来阻挡他们，幻境里的她一路红纱摇曳，终于走过长长的路，走到他身边，将手递给了他。
幻境里的自己眉眼含笑，低低唤了一声夫君。而黎悠眉宇间全是幸福，声音柔和的叫了一声娘子。
然后是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紧紧的相拥。幻境到此戛然而止。黎悠最后一魄已散，玉中天也对他起不了效用了。
水素衣低头去看，倒在自己怀里的黎悠，不知何时，脸上有了笑容。他是笑着离开的。
水素衣略微欣慰，从他背上的包裹里，取出自己做给他的破风，为他盖在身上，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随即化作热泪两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