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1
2022-10-19 作者： 素衣如雪
第200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1
黎悠第一次进入离渊的住处，离渊这里布置的很简单，绕过几道屏风，就是卧床。墙边的多宝格上也没摆什么名贵物品，整个屋子的装饰都极为平常。
黎悠扫了几眼，也就收回了目光，只注视着面前的离渊，平静的道：‘究竟要如何做，想来先生该是知道的，既然要用我的魂魄，还请动手吧。’黎悠神色有几分温柔，道：‘早些将魂魄取了，也能早些帮帝尊疗伤。’离渊点点头，开口道：‘帝尊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若是知道你用自己的魂魄救她，必然是不会答应的。’离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要水素衣知道。黎悠想也不想的回答：‘那就瞒着她吧。不必让她知道。’离渊欣慰的朝黎悠笑笑，示意他坐下。只要水素衣不知道，就好动手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在水素衣喝够药之前，他还是不想与水素衣彻底翻脸的。
离渊得了黎悠的承诺，知他心甘情愿献上魂魄，也就准备好动手了。夺魂的术法离渊早就用过了千百次，十分熟练。双唇快速张张合合，咒语低声响起。黎悠没有闭眼，看着离渊的动作。
离渊手上捏出种种法诀，黑色的迷雾将黎悠包裹，黎悠眼前失去了光亮，身体的感觉更加灵敏，清醒的感受着那股黑雾从自己的四肢百骸往外抽丝一般的感觉。
黑雾退散时，黎悠看见，其中有一抹蓝色的光芒，在黑色的迷雾中飘飘荡荡犹如鬼火。
黎悠沉默着注视着自己的一魄离自己而去，黑色的迷雾如同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就会失去一些东西。然而黎悠并不后悔，永远不会后悔。
离渊满意的将这一魄收进玉瓶中放好，心中得意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迎上黎悠的目光，笑道：‘有了这一魄，我就可以开始为帝尊准备疗伤的药了。’黎悠松一口气，浑身的疲惫也轻松了几分。
离渊知道，黎悠开始了献魄，就必然会为了水素衣而坚持下去。离渊就是知道他心中爱慕水素衣，爱而不得，才会选择对他出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看见过水素衣对自己动手的人灭口。
一个人有了爱情，有了爱人，就有了软肋。无论多强大的人，都难逃这个定律。
白洛如此。水素衣如此。离渊自己也是如此。
离渊看着装着一魄的玉瓶，心知灵然就是自己唯一的软肋，灵然陨落，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自己。
‘帝尊的伤刻不容缓，你刚刚拿了一魄出来，必然会有不适，然而帝尊的身体不能再等。你最好每天都能来，拿出一魂或者一魄，直到将三魂七魄都拿出来为帝尊炼药。’离渊虽然明面是劝慰黎悠，实际上已经是在警告黎悠，想要救水素衣，那就乖乖一天过来送一魂或一魄来。
黎悠从椅子上起来，感受一下自身，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对离渊点点头，语气坚决：‘每天的这个时辰，我会过来。有劳离先生了。’离渊摆手说着不妨事，义正辞严的道：‘你我皆是帝尊下属，谈不上有劳。我很敬佩将军能真正的为了帝尊做到出生入死。’恭维了几句，送走了黎悠。
黎悠出了门之后，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深呼吸一会，稍作调息。黎悠灵力不如水素衣高强，失去一魄之后，很是有些不舒服。走几步休息一会，勉勉强强回了自己的住处。
推门进去后，黎悠随手将门关好，背靠着门，无力的滑到地上。
黎悠静静坐了一会，眼神有些迷茫，许久，才抬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下一大口酒，酒液入口辛辣，咽下后回味却甘甜幽香。黎悠又大口喘了几口气，随即右手撑地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
按照离渊的说法，想要救水素衣，就要把三魂七魄都拿出来，去补水素衣魂魄的伤。失去魂魄的过程中，自己也会逐渐失去旧有的记忆与情感。黎悠知道水素衣不会忍受失去回忆与情感的死去或活着，自己同样有不愿遗忘的事情。
黎悠眉头微微皱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看似悠久，然而真的不愿忘记的，却也只是少数。
在人道的日子，不受君主重视的日子，郁郁不得志的日子，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自己一手打理的瀚州，风土人情虽然让自己留恋，却也不是那般刻骨铭心。
唯一刻骨铭心的，就是水素衣，她刻骨铭心的美，以及带给自己求而不得弃之不舍的刻骨铭心的痛。
黎悠眼底浮现笑意，第一次见到潋滟的时候，他就觉得此女不简单。她能一眼破开玉中天，却放任自己执迷于境中境里，多看爱的人一眼，多拥有一个拥抱。该出来的时候，也不是苦苦纠缠，她能分得清现实与虚幻，只是短暂的慰藉自己，却不会堕落于此。
黎悠带着微笑回忆，他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清醒的人。扶瑶神使创出神器玉中天，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满足自己爱情的地方，她在玉中天堕落到遗忘了自己是谁。只有水素衣，清醒的不似凡人。
黎悠察觉得到，在那个叫潋滟的姑娘身上，有惊天的秘密。当夜一战，痛快淋漓，当夜一饮，也是痛快淋漓。
从在宁州与中州的边界相见，一路走过中州，雷州，云州，风雪里的温暖，怎么能忘记呢？
到了魔界之后，生死追随，水素衣付出信任，自己就愿意献上忠诚。黎悠脸上笑意温暖，也许最值得记忆的时刻，就是那一场演给白洛的大婚。
那是怎样倾世的美？黎悠觉得那一幕刻在自己的脑海里，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水素衣一身大红喜服，往昔一身白衣遗世而独立的女子，在那一天浓妆艳抹，换上女孩子最美的嫁裳，在香雪海的陪同下朝自己款款走来。不论周围有多少人，她朝着自己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就足以使自己心花怒放。她做为君主，习惯了俯视众生，接受子民朝拜，但那一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能与自己争夺进入她的视线，漫天花瓣纷飞，各道君主献上祝福，自己最爱的女子，原本以为远在天边的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黎悠眼睛中都仿佛放出兴奋的光芒，事情已过几年，然而每次回忆起来，当时自己内心的激动，兴奋，还有那不容忽视的一缕不安，忐忑，都清晰的像昨天。
黎悠摩挲着自己的法宝玉中天，不由得一笑，在遇到水素衣之前，自己偶尔也会进去玉中天看看。然而遇到了那个让他为之心动的女子后，他就再不曾进去玉中天，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有了欲望，有了执念，极有可能，便是像当初的扶瑶神使那般，被玉中天的幻象困住，忘记自己是谁，直到死去。
黎悠心里盘算着，魂魄散尽后，自己也就身亡，这玉中天还是留给水素衣更好，在她手上，也许能帮她。水素衣最初吸引住黎悠的，就是她的冰冷与惆怅，离开尚未苏醒的程似锦的视线，她的浑身都在散发着伤的气味。黎悠不自觉就被她吸引，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被她的坚强与执着吸引。黎悠深吸口气，将魂魄与玉中天都给她，是自己对她爱的最后表达。
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白洛，更不可能替代白洛在水素衣心里的位置。白洛给她的爱也好，伤也好，他知道，即便她有时候恨不得亲手杀了白洛，却还是忘不了他的一切。
即便白洛伤她最深，也终究是白洛能给她更多。
黎悠提笔，想要将水素衣与自己成亲那日，她的美画下来，却是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桩事情关系着水素衣与白洛未来如何。
黎悠仔细回忆水素衣来人道找自己喝酒的那一晚。那个晚上，水素衣朝自己坦白，潋滟，是她本体被封在玄冰中时容纳她三魂七魄的躯体之一。
水素衣虽未改头换面却是隐姓埋名的留在尚未彻底苏醒的白洛身边，帮助当时的白洛帝君名扬九州，一路走来，她用潋滟的身份在白洛身旁照顾，又用着自己真正的身份操控大局，一步步将浮光剑送还到白洛手里，帮助他神魂归位，想起自己身份。
白洛恢复作为帝君的身份与记忆之后，没多久就传出他要娶潋滟的消息；成亲当日，水素衣因香雪海之死怒杀宫逍游，被潋滟救下，潋滟因此身死，白洛与水素衣反目成仇。这一切，都是源于白洛对于潋滟的爱。
然而白洛爱着的潋滟，爱着的那个陪伴他一路走来的潋滟，又是谁呢？
是水素衣啊。
白洛爱着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就是水素衣啊。
黎悠心头有些惆怅，眼神也暗淡下来。然而却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真相告知白洛，白洛若是知道自己爱的一直是水素衣，没有了杀妻之恨，两人也许还有再续前缘的可能吧。
黎悠无力的叹息，将她送到最爱的人身边，才真的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也许自己的离开她也会心痛，但若是有白洛陪伴，再重的伤，她也会有痊愈的那一刻。
(本章完)